珠三角大批企业迁离的背后

　　提要：珠三角包括地方政府、本土企业在内的市场主体已意识到了产业升级的重要性，但在实操过程中却遇到了结构性障碍

　　大标题：珠三角大批企业迁离的背后

　　文/唐昊（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

　　新年元月，珠三角正在面临一场产业转移之痛。

　　即在一定的过渡期内，积极增加资本、技术投入，促进产业升级，推动加工贸易从以加工出口劳动密集产品为主向以资本技术密集型高增值产品为主转变，逐步淘汰高消耗、高污染、工艺技术落后的企业，提升企业及其产品的核心竞争力。

　　其所带来的影响是：目前已有上千家鞋厂倒闭，万余港企面临关闭，更多的企业计划迁离，产业转移成为了今年广东两会委员代表关注的热点之一。

　　首先我们要问的是，为什么会形成这次产业转移的大潮？政府取向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则是经济发展规律所致，特别是外来投资企业自己的抉择是更深层次的动因，政府不过是顺势而为。

　　就大多数港澳台企业本身的投资战略来看，其在两岸三地的产业分工上仅把内地界定为加工制造基地。这导致在内地、特别是珠三角投资以中小型加工制造业投资为主。而对这些电子、服装、鞋帽、玩具、塑胶制品等传统加工制造业来说，土地和劳动力成本是决定其竞争力的主要因素。

　　过去几十年，珠三角以不足0.4%的国土，创造了全国近10%的GDP。但在此过程中，发展所需的重要资源——工业用地已所剩无几；电力、能源、矿物等资源缺口巨大；与此同时污染物排放量居高不下，增速达每年两位数以上。这些企业的投资结构使其对土地和环境承载力饱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局面特别敏感。很多企业其实都会在利用完了当地资源、特别是土地、税收优惠、环境资源后，不可避免地转而他投。

　　但是就珠三角本地的发展战略来看，其所希望的是产业升级而不仅仅是产业转移。即在积累了以往生产力的条件下率先实行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并将地方政策和资源配置向新产业倾斜，从制造业向更高层次转型。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些外来投资主动参与珠三角地区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将对双方都有利。但遗憾的是，许多外来投资企业、特别是台商，属于购销两头在外的加工企业，同时自有资金比例高等因素也导致其不愿输出技术。两岸三地的分工也无法由生产制造分工升级为研发创造分工，这导致双方合作发展的空间萎缩。事实上2002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台商的实际到资额一直增长缓慢，说明了两者之间的不配套。

　　外来投资和珠三角在战略选择上不能形成良性互动，这对双方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对资本流入地珠三角来说，多的是产业转移，少的是产业升级，这对经济发展来说并非福音。这些传统加工型企业投资者往往选择在耗尽资源之后撤退，把工厂搬迁到另外的地方，在现有水平上自我重复，对原投资地形成“抽血”效应。

　　在这个意义上，正成为外资热土的长三角、山东等地在很大程度上也并未走出“加工厂”旧路，尽管其资源比珠三角丰富、产业比珠三角略微提升，但照目前这个靠投入、拼消耗的模式走下去，后果终究堪忧。

　　珠三角包括地方政府、本土企业在内的市场主体已意识到了产业升级的重要性，但在实操过程中却遇到了结构性障碍：一、资源和环境限制。新产业虽然对资源的利用更有效率，但在初始阶段仍然是需要消耗资源的。可是目前情况下，许多有利于产业升级的优势项目面临土地瓶颈、能源瓶颈、环境瓶颈制约。二、珠三角传统上是靠投资拉动发展，着重财富积累而忽视生产效率和竞争力提升。后续效应就是，垄断企业不必投身产业升级和技术改造就可通过简单地扩大规模而获取利润；民营中小企业则因税负重、融资难而无力研发，产业升级所必需的技术条件难以达到。三、经济发展成果分配上，劳动收益低，资本和权力收益高，使再发展所必须的人力资源结构遭受破坏。四、政府服务不到位使得企业自主发展能力不足。

　　面临这种障碍的产业发展结果是，我们自以为发展得很快，但实际上日、韩等工业化国家完成经济起飞和转型只用了二十多年时间，GDP总量、人均GDP，大型跨国公司数量和竞争力都相当可观；相比之下，中国改革开放已近三十年，却还未竟全功，除少数垄断国企外，大型本土跨国公司几乎没有。

　　这种异常的“慢速发展”已给我们敲响了停滞的警钟。虽然传统发展模式仍在靠惯性成长，但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民营经济在未来将遇到跨国公司的激烈竞争，危机已经初步显现。

　　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要加强企业自身的改革与发展外，关键是政府要尽快转型，尽快建设起服务型政府，为民营经济的发展排除障碍，优化环境。并且利用资本的暂时汇集来提升管理和技术水平，加大对本土民营企业扶植，在此基础上突破发展瓶颈、培育自主发展能力。非如此，我们将无法期待珠三角、乃至中国的经济会有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