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怀化纪委书记铁血整风 干部被抓就地免职

　　“你等等，打完这一把就给你办！”“兄弟，你不是玩真的吧？”“兄弟，你别玩了咯！”“领导，你放过我吧，下不为例”……

　　6月12日，当怀化市正风行动组的队员们把摄像镜头对准一个上班时间上网打牌的干部时，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队员们的摄像头对准他足足摄了一分钟，于是有了上面的这连串话。

　　开房打牌赌博、上班时间玩游戏、炒股，被怀化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刘志信看成是一些机关干部身上的三股歪风。最近，怀化市纪委对这些歪风动了大手笔。

　　本报记者刘俊 怀化报道

　　从今年3月份开始，怀化市先后以暗访和明查相结合的方式，对市直单位进行了三轮盘查。在前两轮清查中，先后发现22名干部在宾馆开房打牌赌博，上班时间玩游戏、炒股等。而最近的一次暗访中，仍有8名干部撞到了枪口上，被宣布就地免职，在媒体上公布名单，其中就有一名副处级干部。

　　6月27日上午，记者随同怀化市纪委人员对怀化市各市局机关又进行了一次不设防的突击抽查。

　　“抽查地点随你挑”

　　27日上午8时，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悄悄从怀化市委出发。陪同记者一起进行暗访的是怀化市纪委宣教室主任向元荣。

　　“地点随你挑，这是一次不设防的抽查，发现问题我们现场处理。”向元荣一开始就向记者交代。

　　20分钟后，记者来到了怀化市畜牧水产局。此时已是上班时间，在二楼和三楼转了一圈，真正开门上班的部室寥寥无几。这时候，向元荣的脸上挂不住了，对记者解释说，“可能是为了迎接市委的“创卫”行动，上街搞卫生去了吧！”

　　最后，记者在行政办公室遇见一名女干部，他告诉记者，局党组书记杨远华已在办公室，记者可以先找书记。

　　轻轻推开门，杨远华正在办公室整理一篇文件。说明来意后，杨远华表示：“可以检查，随便找哪台电脑都可以看！”随后记者来到行政办公室，要求打开一台办公电脑，可工作人员却以电脑坏了为由拒绝了。

　　“局长来了，可以去看看局长的电脑！”办公人员对记者说。随后，记者打开了畜牧局局长和党组书记的办公电脑，没有发现任何游戏和炒股的软件。

　　“上次纪委就在畜牧局查到一名正科级干部米召佳上网打牌，且未卸载游戏、炒股软件。”向元荣告诉记者，这名干部在今年抗击冰灾的时候还立过三等功，可这次同样免了职。

　　杨远华说，“当天听说有局里的干部被抓了现场，当时就很气愤。我早就打招呼，要他们先自己卸载软件，可思想不到位，干部不听打招呼。”

　　以前也发现过一些干部上班玩游戏，其中有一个叫黄金岛的游戏让许多人很入迷，因为上面有湖南人喜欢玩的“跑胡子”，而这个游戏玩到高分时是要充值的，“一些人还用办公经费往里冲”，杨远华说。他非常支持市里整顿机关作风的做法，但他还是希望多批评教育，而不应以抓到反面典型查处人作为突击检查的目的。

　　被逮干部：“应该整”

　　9点15分，从畜牧局出来后，记者同纪委干部又径直前往市国土局。

　　督查办主任谢才斌是今年3月份刚任命的，而他这个市局督查办也是刚刚成立的。“我们的职责是要求干部按时上岗，挂牌上岗，尽职尽责。”谢才斌说。局里制订了一系列的奖惩措施，一旦被抓到，就要扣分、扣钱，年终的评优评先也就没有了。

　　在6月12日进行的这一轮清查中，怀化市国土局执法监察支队干部吕文良和张力霄两人被发现上网看股市实时行情。

　　这几天，吕文良心里也十分委屈，老觉得自己冤。被检查组队员逮住时，他没有开炒股软件，只是通过一些网站在浏览股市行情，以及黄金价格等。

　　“现在也认识到，炒股、玩游戏是容易入迷的，一旦入迷哪还有心思工作啊！想一想，这是全市的一个行动，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这样就明白市里的用意了，应该整。“吕文良是一个喜欢研究经济现象的知识型干部，很爱面子，但这次却在全局干部大会上作出了深刻的检讨。

　　而张力霄也比较“倒霉”，“当天我是没打算开炒股软件的，可那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要我帮她换一支基金，就开了一下，没想到很快就被发现了。”张力霄如此告诉纪委干部，还流下了眼泪。

　　因为这样一个平时看起来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而被免职，张力霄心理怎么也想不通，面子上也挂不住。这周围的干部触动也很大，甚至为他们鸣不平。当记者刚走进执法监察支队的时候，一名干部嘟囔着说，“请别再打落水狗了！”

　　谢才斌告诉记者，自己这个纪检组长刚上任才两个月，刚开始时，谁都没把他当回事。很多人认为，纪检工作也就是做做样子，只要没有违法乱纪的把柄落到你手上，量你也拿我没办法。可现在，许多人都开始怕了他，万一被逮到什么事，就会很难堪。

　　“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周维忠是这次免职干部中唯一一名副处级干部，是怀化市商业学校副校长。当记者走进学校行政办公室时，他否认自己是副校长，然后悄悄离开。

　　在旁边一间办公室里，学校副校长、高级讲师蒋茂方对记者说，“这件事情对学校的触动很大，一些外地同行还打电话过来询问。说实在的，如果上面没较真，下面就难免敷衍。”

　　蒋茂方说，现在还没接到市委组织部关于周维忠免职的正式文件，所以学校也不好处理，但已没再让他担任副校长职务。

　　“抓作风问题的确是一个好事，社会反响特别好，就怕是一阵风。”蒋茂方说，“我敢说，像上网打牌、炒股这样的现象，绝对不只是商业学校有，商业学校的作风问题也绝对不是最差的。”

　　蒋茂方也替周维忠感到可惜，不到40岁的年龄，工作业务能力也很强，还评了正高职称，担任副处级干部已有4年。用他在学校大会上所做检讨时所说的，是“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蒋认为，作为一名管理者，应该有视野，有品位，有层次。“上班时间找不到事做，就难说有追求。”

　　蒋茂方说，一些人喜欢把一支烟夹到耳朵上，还有一些老干部喜欢大热天打赤膊，这就不注意干部形象了。“我建议，干部出入正式场合时，对其穿着打扮应该有个明确规范。”

　　蒋介绍，周维忠被免职后也在及时调整心理压力，6月17日接到免职通知后，19日仍主动参加了万名党员迎奥运的长跑活动，并坚持按时上下班。

　　有干部极端认为要掐掉网络

　　干部被免职，在怀化官场引来了不小的震动。有些干部甚至极端地认为，只有把互联网掐掉，才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想法遭到市纪委党风室主任郑祖禄的反对，“我们不能因为网络的某些危害就违疾忌医，而应该正确调整好工作状态，这才是活动的初衷。”

　　在今年举行的怀化市两会期间，会同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李金海写了一个提案，希望封杀上班时间玩电脑游戏、炒股等歪风，这引起了怀化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刘志信的高度重视。

　　李金海说，现在各个地市都在想方设法搞招商引资，在推动经济的高速发展，但我觉得，软环境是制约会同县和怀化发展的重要瓶颈。

　　刘志信介绍说，怀化市纪委在市直机关进行的正风行动，在下辖的县区里得到了复制和发挥。

　　刘志信说，根本上要改变干部作风，光靠转变三股歪风是不够的。进行这么多次暗访，发了这么多通知，还只是治了一个标，虽然刹住了这些歪风，但还没有治本。

　　要从源头上解决这些问题，得靠推行行政体制改革来完成，但这项改革任务还很艰巨。包括人才制度的改革问题，包括行政许可规范和行政执法权的问题，包括怎么规范限制自由裁量权的问题，这些都可能是造成干部索拿卡要的原因。

　　在一些单位里，不是因岗要人，而是因人设岗，一些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的干部素质跟不上，也就不能分配他任务。这种人浮于事的状态下，那些没事可做的干部当然就只能靠玩电脑游戏、炒股打发时间。

　　况且，我国现在的监督体制很不完善。现在一些领导，不敢批评下属，“多栽花少栽刺”，为了年终的考核多得选票，对下属听之任之。

　　上级对下级的监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下级对上级、平级之间的监督。而这次正风行动，直接推动了各县区和各直属单位的监督之风。　作风问题确实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本报记者刘俊 通讯员向元荣 贺明

　　操一口纯正的长沙话，说话语气十分强硬，这就是记者眼中的怀化市纪委书记刘志信。6月27日上午，在他的办公桌前，刘志信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

　　“作免职处理是一点也不重”

　　潇湘晨报：到目前为止，您是否听到过一些非议的声音？比如说，对这8名干部处罚过重的问题。

　　刘志信：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非议的消息。是否也会有非议的声音呢？我想也会有。公布免职结果的当天晚上，我听到过一些正面的消息，在吃饭的时候，一些干部高兴地告诉我，说这次纪委的行动不是“下不为例”了，不是“言禁”了。

　　我觉得不存在“处罚过重”。这次处理的干部，我们是通过组织手段进行的，而不是处分。并不是纪委直接通过党员条例进行立案查理的。

　　这次活动从今年3月份开始的，当时就抓到过一些人，但处理得比较轻。4月份，市纪委再次组织各直管局级单位召开会议，通报了情况，并打了招呼，如果下次还有类似情况，就会公布名单、媒体曝光、组织处理。但很多人没有重视，以为这次又是在吹风。

　　中国有句古话，叫约法三章。当时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后来还将会议主要内容总结为“八严禁”，以市委的名义发到各个单位，这样打招呼后上班时间还在玩游戏、炒股，作出免职处理是一点也不重的。

　　治歪风就需要铁血手腕

　　潇湘晨报：这次行动中，有一名副处级干部被免职，引来不少反响。有人认为，转变作风到了不可不改的地步，具有很大的迫切性。也有一些市局机关领导认为，搞这样的活动不应该以查处干部作为工作目标。你怎么看？

　　刘志信：绝对不是以查处干部为目的。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如果是以处理人为目的，那么在第一轮工作中，就应该进行强硬的处理。但我们没有。

　　作风问题确实也到了不可不改的地步。治歪风需要特殊手腕，杀一儆百。如果不以铁的手腕，就难以改变一种长期形成的气候。

　　我们知道，培养一名科级干部、处级干部很不容易，可如果发现了不处理，副作用反而更大。前天我跟市委书记碰面的时候，书记就问起如何处理那一名副处级干部，我告诉他，是报请市委通过后然后公布。书记说，你直接宣布，就地免职。可见，市委书记是完全赞同我们的处理方式的。

　　纪委确实有杆枪，但这杆枪历来是对着天空的。我从来没有瞄准过哪个干部，而且反复地告诫干部，通过宣传的手段进行告诫，我这里有杆枪，你们不要来碰，如果有干部靠近这杆枪了，我们有义务帮助他马上离开。但总是有那么一些干部不争气。非要走到这个枪口上来，扳动这个枪栓，被我的枪打中。

　　潇湘晨报：我听说，一些免职干部曾多方找关系向你求情，有这回事吗？怀化市委会认真落实这次对他们作出的免职处理吗？

　　刘志信：有。我们通过怀化日报及时地将处理结果曝光后，当时就有一些干部拿着某某人的照片，某某人的签字，来找过我。事实证明，我们没有受到影响。

　　但接到这些求情后，我找来了当时办理的同志，仔细核实了当时的情况，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从这些同志后来写的书面检讨来看，自己也承认了这些事实。

　　潇湘晨报：我听说8名被处理的干部中，还有在今年抗击冰灾中立过三等功的，组织部门会如何看待这些同志的功和过？

　　刘志信：这8名干部中有3名担任实际职务的干部被免掉了职务。但我们还是应该正确面对这些干部，不要认为这些人就是运气不好，背时，实际上，他们是政治观念不强，不然怎么会顶风违纪。当然，正确看待每个干部的功与过，这是应该的。我们说了，这次是组织处理，如果以后工作出色，同样可以再任命。

　　不缺钱、不缺人，就缺好的软环境

　　潇湘晨报：正风行动，为怀化的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刘志信：我们现在手头有28个重点项目，包括城建、交通、商贸，其中就会涉及到拆迁难等一系列问题，这需要各级机关干部去解决。如果工作作风有了转变，效率得到提高，这些项目也就能顺利推进。

　　从怀化市经济发展来看，恐怕目前我们最缺的还不是钱、不是项目、交通，而最缺的是好的投资发展软环境。以前感觉到工作推不动，现在想来，还是一个干部作风的问题。

　　怀化正风行动时间表

　　3月6日，怀化市纪委发出市直机关开展集中纪律整顿的通知，重点整治宾馆开房打牌赌博、上班炒股和玩电脑游戏等不良作风。

　　3月26日，市纪委制订《机关干部纪律整顿暗访方案》，暗访人员由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市委和市政府督查室、市公安局、市人事局、市纠风办和新闻媒体记者组成。方案制订后，先后三次对市直副处以上单位、市内部分宾馆茶楼进行了明查暗访，发现17个单位22人存在上班时间开房打牌、网上炒股、玩电脑游戏和上网聊天等现象。

　　随后，采取通报批评、写出书面检讨、给予经济处罚等方式进行严肃处理。

　　4月，省领导张春贤、许云昭、蒋建国对怀化的这一做法作出批示，支持和肯定怀化的正风行动。

　　4月8日，市纪委召开市直机关纪律整顿整改情况汇报会，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刘志信在讲话中敲山震虎：对今后发现的类似情况，市委、市纪委将点名公开通报。对态度不端正，整改不到位的，要采取组织措施，进行党纪政纪处分，尤其要追究领导责任。

　　4月23日，怀化市委下发《进一步加强机关作风建设的若干规定》。里面提到了“八个严禁”，包括禁止上班时间炒股、玩电脑游戏、上网闲聊。

　　5月7日，市纪委发出《清理、卸载炒股、游戏、聊天等软件程序的通知》。

　　5月13日，对市直机关加强作风建设，进行地毯式的督查整改。

　　6月8日，制订市直单位作风建设6月份暗访方案。

　　6月12日，通过暗访的方式，检查发现有8名同志上班时间在办公室上网打牌、炒股、玩游戏。其中，怀化商校副校长周维忠在电脑上打牌；市审计局副科级干部刘淳上网看电影且未卸载游戏、炒股软件；市国土局执法监察支队干部吕文良和张力霄、市粮食局调控科副科长余江、市财政局企业科副科长(正科)张承云上网看股市实时行情；市畜牧局防检站正科级干部米召佳上网打牌且未卸载游戏、炒股软件；市财校职工戴纯珍在电脑上观看游戏视频。8名干部中担任实际职务的3名干部被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