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之羌族排长和他的乡亲们

杨军父母接受中央台记者采访

杨军和彭丽娟经常到九洲体育

　　《铭记》之羌族排长和他的乡亲们

　　5月12日，杨军拍摄地震以后结婚的房子变成了废墟。

　　6月1日，水秀村已经淹没在唐家山堰塞湖下面。

　　水秀村地处深山，整整六天六夜，救援部队和新闻记者无法到达。在一位羌族排长的带领下，地震发生当天就把所有废墟下群众救出，除了3人当场遇难以外，全村500多名乡亲成功转移出大山。

　　一、婚礼

　　羌族排长杨军家在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乡水秀村，参军在青岛警备区某部。

　　杨军：我从小，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住在我们家那个房子里边，这么多年，因为我两个姐姐出嫁，我在部队当兵一直当了十一年，家里就剩两个老人，所以这个房子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整修，从记事起，那个房子就是那种状况，到了现在我父母考虑到儿子也这么大了，马上要回来结婚了，花了接近三千块钱，把房子进行了一遍装修。我回家是5月8号，到家以后，看那个房子装修得确实挺漂亮的。我们那个地方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家门口还有我亲自栽的一棵桂花树，现在长两个杈起来都有这么粗，很漂亮的一棵桂花树，这次地震那棵桂花树还留着呢。

　　5月12日，杨军的家人都在为两人的婚礼忙碌着。

　　杨军：我爸刚上街，我对象就去屋里睡觉去了，当时我妈在菜地里拔草，我就在院子里边玩。地震以后，当时第一感觉就是，因为我当兵，第一感觉就是公路上过了个坦克，第一感觉是这个，一看持续，地震来了以后，刚开始是微震，像过后的余震一样，开始震，突然一下抖动很大，整个我们上面的大山，海拔有一两千米上边的大山，大山来回晃，前后晃，来回晃，高压电线只听见呼呼的声音，甩得很高，好多电杆已经倒了，当时电杆倒了以后房屋上的瓦块噼哩啪啦往下掉，就在掉的一瞬间，房子一下全部倒下去了。地震，反应过来是地震以后，我迅速喊了一声，因为院子人比较多，叫了声“地震”，赶快到安全的地方，随即喊了一声就跑到屋里阁楼里边，一把抓着对象赶快就往出跑，把对象一把抓着她以后，从阁楼跑出来，刚出大门口，那个房子一下就倒下来。当时老百姓惊慌失措，身上一身灰，头上就没有一点是干净的，全是黑的、灰的，因为地震一下散开，一股黄烟过去，持续接近一分钟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就只看见有两个手，什么都看不见，就把那个手一个牵着一个，到了离我们住的房子有三百米的地方，当时地震余震不断，一分钟余震最少有十次以上，余震不断，把老百姓弄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暂时在那儿，当时那种场面、那种场景很凄凉，老百姓都在一块哭天喊地的，抱头痛哭，我的家、我的房子、我的家产，小孩止不住地哭。当时的时候我们院子里那一条路上就接近有三十多号人，接近四十号人，立马我过去以后，立即实施营救，找了比较得力的年轻人，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因为他能动起来，过去以后就利用现有的条件，把当时地震后的房子里边，把这儿安顿好，刚跑过去实施营救的时候，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妈李大妈，她就在那个地方，她当时还在吃中午饭。地震的时候，我也喊了一声，我看见她了，因为她离我有一百米吧，我喊了一下，她因为感觉地震可能一下就过去了，没什么事儿，没想到那么严重，她就端着碗紧接着到屋里坐着吃饭，她刚坐在那儿吃饭，那个房子突然倒下来，木头把她背那个地方压住了，我们冲过去以后把房子利用就便器材，当时也没有考虑，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器材，好的器材，锯子什么都没有，就考虑就便器材，拿了一个木棒，拿过去以后把木头撬开，把旁边的木头、椽子，因为椽子是用钉子钉住的，我们把它撬开以后，撬开以后把李大妈从里边拉出来。

　　杨军把老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又寻着孩子的哭声赶到另一处倒塌的房屋。

　　杨军：我们跑过去以后也微微听到在房子下面小孩的哭声，大人喊，快来人，快来救救我吧，快被压得不行了，我们就赶快过去以后，把房子上的木头全部搬开，我们慢慢把小孩，接着腋窝这个地方，把他从里面拔出来，把第二个小孩拉出来以后，我们找了一个木头，杠子往里边一伸，借力就把它抬起来。抬起来以后，两个人搭着把人抬出来，当时地震的时候也很怕，因为当时所有人的腿，包括我的腿都是软的，一点力都用不上，往那儿一站，那个腿直打抖，当时就是这种状况。

　　尽管这样，杨军还是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地震发生后6个小时，他带领大家从废墟中救出了43名乡亲，除了3人当场遇难，全村平安脱险。

　　在这之后，杨军回到自己的家。所有结婚的物品全都砸坏在废墟下面，他到处翻找自己的迷彩服。

　　杨军：我是一个兵，穿着便装别人看还以为你是老百姓，他心里边想着他还是个老百姓，也帮着做不了什么东西，你再做，他一看，我想到我以前当兵回去带了一套(迷彩服)，我想肯定能找到，如果我把这套迷彩服找出来以后穿着，挂上军衔以后，老百姓一看，看到这个迷彩服，想当兵的在这个地方，我们的救星来了，我们有救了，所以说我就立马穿上自己的迷彩服，挂上军衔，让老百姓看到一点生的希望。

　　杨军入五十一年来，他曾两次荣立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作为基层指挥员，它有着抢险救灾的经验。

　　杨军：因为我在家的话，在那一片好多人我不大认识，但是好多人能认识我，叫我的小名，但不叫我大名，他就叫小名三娃或者杨三娃，就是这种状况。(他们说)三娃，我们家什么也没有了，我说，叔，没事儿，只要人在，什么都好。当时我们就把所有的群众转移到我们村里边的小学，那有个院子，当时相对来说那是比较安全的。

　　12日傍晚，天空下起雨，全村成了废墟，500多村民无家可归。杨军发动大家从废墟里找出塑料布搭成防雨棚，挖出土豆和大米做了一大锅饭，然后生起火来取暖，大家围在一起相互鼓励。在羌族文化中，人们崇拜火，认为火是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

　　杨军：地震过后，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很凄凉，心里边都很难过，我们又说人难过归难过，但是我们把火烧旺一点，火旺人就旺，所以我们把一大堆火往那儿一放，烧起来以后，老百姓差不多就围着，开始说这个地震的情况。当时我们已经与外界失去联系了，通讯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连最简单的手电筒都没有了，都砸在房子里边去了，与世隔绝了，外边的消息进不来，我们里边的消息出不去，最后想有个收音机在哪个哪个位置放着，收音机有这么大一个收音机，好多年了，那个收音机还能用，能说听的声音，还能用，我们找了几个人开始在房子里边扒，找出来是找出来了，打开一看没电了，没电池，刚好村里边有个小卖部，我们就跑过去，从里边扒，从房子里边扒，扒了两节电池拿回来一装上，效果很不好，就拿着把天线抽上，抽得很长天线，感觉还不行，上面接了个铁丝，找了个小细铁丝，拉得很长，往那个地方一放，所以说跟外界当时联系上的话，就是靠这个收音机。

　　地震过后余震不断，村后的大山上每天都有多次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发生，村边的湔江水暴然上涨，一步一步向村庄逼近。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杨军：河里边的水一天比一天高，今天这个水离水边有一米的位置，到了你过一会儿看，往前又前进，又涨了三米，就一个小时多一点，那个边上的水往上涨了三米，一看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对，是不是下面出现什么情况了，不可能那个水一天一天升高，升高以后，我们又是公路一线这边，下边又是河，那个水一上来以后老百姓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杨军每天三次派几个人到湔河上游5公里的河湾观察水情，发现水位每天都上升一米多。他们在一起计算，这样下去七八天就会把水秀村淹没。

　　杨军：到底走不走的问题，我私下里也考虑了，当时我和村主任在一块，和村主任杨光富具体商量这个事，水秀村的人到底转移还是不转移，就为这个事，我们都聊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还是动员吧，动员老百姓实施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先到安全的地方住一段时间，等情况好转了以后我们再返回来。

　　有20多名村民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开家，杨军与村主任杨光富只好在地势高一些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住处，5月14日，水秀村486名村民分成四批开始转移，目标就是绵羊。通过收音机他们知道那里成立了安置中心。

　　杨军：因为公路所有的道路全部中断，中断以后走不了，公路走不了，只能走山路，走山路的时候，前几批走的时候，每走一批我都送，送到一定的位置我再走回来。

　　5月15日，有三架直升飞机飞到水秀村的上空

　　杨军：很远的地方就听见直升飞机轰隆隆的声音，从山坡那边过来了，在场的所有老百姓全部从帐篷里边出来了，望着空中，又是挥手，又叫。过了一会儿，直升飞机反方向又回去了，回去了以后，当时老百姓叹气，一看，什么都没有下来，情绪有点低落，当时我们就说直升飞机来了，我们生存的希望有了，党和国家没有忘记我们，来看望我们了。然后老百姓一下心情又好了些，晚上要吃什么什么东西，好像是心情好转了，老百姓就说，我们有希望了，我们今天晚上要吃好一点，我们就从老百姓的鸡圈养了好多土鸡都放外面了，地震以后那个鸡都没事儿 都在外边，我们就把鸡抓回来，抓回来以后宰了几只鸡，土豆加鸡炖了一大锅。

　　前三批乡亲成功转移之后，最后100多名乡亲大多是老人和孩子。5月17日，杨军带领他们出发了。未婚妻彭丽娟也跟他一起上路了。无数的山体滑坡把公路冲毁了，他们必须翻越四座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

　　杨军：因为那个路从来没有人走过，包括生活了七八十年的人，都从来没有走过那样的路，因为那个路实在太险了，到我们最后一批撤离我们水秀村的时候，我身上背了一个锄头，我们有老有少，年龄最大的七十多，77岁，最小就是两三个月还在吃奶的婴儿，母亲抱在怀里边，然后我就带着他们，我一会儿在前边开开路，一会儿在后边拉拉人，中间来回协调，整个全过程照看着所有乡亲上山要比下山要好走一点，因为上山坡度陡以后，手可以在地上爬着，用锄头挖一个坑抓一点，老百姓手上一个人砍一个棍杵着，然后慢慢背着东西，扛着往上走还好走一点，但是下山就很困难了，下山是60度的坡往下走，那个山从来就没有路，就是老百姓我们走出来的路，用锄头一锄一锄刨出来的路，有好多地方走的时候，所有的人就是背上背的东西，屁股坐在地上，往下，后边手扒到后边，手指头扒在后边的地，屁股一点点往下缩，才能走过那个地方。虽然说有树，但是树基本好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人走过去以后只能说从路上走过，从路上走过去以后，只能看路或者就看靠悬崖的那一边，但是不能看下边，因为一看下边的时候，整个人就有一种怕晕的那个感觉，就会一下栽到悬崖里边去了，经过最艰难的一个地方，那个路有泥石流，一遇上余震，上面的石头，小的有拳头大的，或者更大一点的，一下就往下滚，因为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力度很大，一下来，如果说那个石头从哪里飞下来以后打在脑袋上，当场就能打死，就是那种状况，人就必须要经过那个地方，要是不走那个地方，那你还要往上走，那可能就得花一天时间，光是绕过去，你还要花一天时间才能走出来，老百姓当时人又那么多，那怎么走？拉开距离，就是三米长，三米长一个，这边一个一个地放，三米长一个，得快速通过。

　　由于老人和孩子行动不方便，杨军就把他们一个一个背着通过，直到最后一位乡亲通过危险区，他才离开。

　　5月18日零点之前，在杨军和村干部们的组织下，翻越4座海拔2千多米的大山，走了40公里的山路。在5月18日零点之前，水秀村最后一批乡亲安全到达绵羊。这个时候，全村分四批转移的486名乡亲无一掉队，安全到达了绵阳九州体育馆。

　　北川县禹里羌族自治乡水秀村村委会主任杨光富说：据我后来统计，如果他当时不是来得及时，因为他是军人，他懂得各种救人的方法，还得多死五六十人，还要多伤两三百人。

　　6月1日，水秀村完全淹没在唐家山堰塞湖下面。在杨军和村领导的组织下，乡亲们逃脱唐家山堰塞湖水患的灾难。

　　杨军和彭丽娟的婚礼没有办成，由于休假没有结束，杨军主动到济南军区某部铁军报到，继续在地震灾区参加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