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8：一场热闹的卡拉OK

　　国际报道

　　G8：一场热闹的卡拉OK

　　■安宏

　　解决全球问题的G8峰会，看上去热闹非凡却在日益疲软，有目标没解决方案，如同上流社会的一场老式派对

　　没有哪一次这个世界比这一次更需要G8。

我们似乎正迎来一个非同寻常的历史时期，地球也要表达自己的愤怒。气温升高，冰川融化，自然和生物系统正在发生一系列变化。飓风、洪水、干旱、热浪以及冰冻灾难在全球范围内频繁出现，欧洲、中美洲、美国、缅甸、中国等大陆和国家一年内对这些名词以及它们所带来的危害毫不陌生。

　　像是为了凑热闹，世界经济同样危机四伏。6月，法国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娜在八国集团财长会议上说：“目前的世界经济被3F劫持了。”所谓的“3F”，是指金融（Finance）、燃料（Fuel）和粮食（Food）。美国次贷危机比想象之中更为严重，油价暴涨、粮价急升、通货膨胀在全球范围内达到严重程度。这些都使人们比以往更需要这个1975年为了应对通货膨胀而建立起来的“精英俱乐部”，需要它为解决目前存在的全球性危机做出有效承诺并拿出具体措施。

　　2008年的G8峰会为期三天，出席国家的数目创下纪录，22个国家出席“八国峰会”这是第一次。

　　似乎为了证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话，这场耗资近6亿美元的富国会议最终却开成了一场热闹非凡的自娱自乐会。会议的主要成果是达成了“到2050年，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将减少一半”的共识，而这个40年以后的目标并没有设定中期目标作为具体实施细则，看起来“十分空洞”。事实上，G8成立已有30多年，关于它的报道更多集中在安保、花絮，能拿出来说的成果往往少之有少。

　　布什的离场演出

　　不过，这些在世界舞台上举足轻重的国家的首脑们汇聚一堂，倒是不愁没有看点。比如此次东道国日本在峰会前夕就推出了以八国峰会为背景的科幻电影《基拉拉的反攻》，讲述的是宇宙怪兽基拉拉在峰会期间突袭地球，多国领导人被困北海道。

　　片中的各国领导人在面对突然出现的危机时有不同的表现：美国总统暴怒，英国首相满脑子都在维护本国荣誉，法国总统则与日语翻译亲密交谈。影片中，领导人角色的名字与真人名字非常相似，法国总统“索科齐”与现任总统萨科齐的名字仅差一个字母。

　　没有怪物袭击的八国峰会，美国总统布什成了“主角”。还有不到200天卸任的布什是所有峰会领导人中最没有包袱的一个。会议期间，布什和意大利总理打趣，向中国国家领导人索要奥运会篮球门票，显得非常轻松。行将离任，峰会上达成的任何协议和共识，对布什而言都是象征性的，落实是下一任总统的事。

　　7月6日飞往日本的这天还是布什62岁的生日。日本首相福田康夫夫妇当天举行了欢迎晚宴。晚宴上，福田为布什准备了生日蛋糕，蛋糕的图案是布什曾担任过联合出资人的美国棒球大联盟得克萨斯游骑兵队的队标。此外，布什还得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达摩不倒翁”。“达摩不倒翁”是日本的一种传统人偶，人偶的眼睛是空白的，要由主人用毛笔画上去。先画一只眼睛并许下心愿，心愿达成后再画另一只眼睛，表示庆祝。

　　一周锻炼六天的布什是个狂热的自行车爱好者，他自称从不在骑车时思考当前的世界局势。不过在这个以世界局势为主题的峰会期间，他在北海道的陡坡上骑起了自行车。峰会午餐时布什对德国总理默克尔说：“今早我骑上脚踏车，一路下坡骑到底，但上坡可就非常困难。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布什和俄罗斯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是第一次会见。“他看上去干练，让人备感轻松。我认为，他是个聪明人。” 在1个多小时的会谈里，布什狂夸这个新总统，称赞梅德韦杰夫“聪明”并“充满智慧”。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7年前与俄罗斯前总统普京初次会见时的情景。那时，布什当即认定普京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陪同丈夫出席峰会的美国第一夫人劳拉这一次也颇有大姐大的风范。在8日的活动中，劳拉拒绝乘坐日本政府为第一夫人们准备的大巴，坚持乘坐小轿车，令日方负责安保的官员叫苦不已。

　　9日晚，峰会结束，布什向日本首相福田康夫告别时称，这是一个“来自世界最大污染源”的告别，他随后做了个击打空气的动作。布什一直反对削减温室气体排放量的协议，但他此次承诺，美国将在2050年之前将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一半，并设定了条件——中印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要首先采取具体措施。日本NHK电视台的记者称，布什是这次峰会的大赢家。

　　不讨好的东道主

　　此次八国峰会，新面孔有三个。俄罗斯新总统梅德韦杰夫，英国首相戈登·布朗以及日本首相福田康夫。作为东道主，福田康夫对此次峰会寄予了很大希望。新人主持老会议，这是一个树立国际形象的好机会。目前的福田康夫，其领导的内阁支持率跌到了21%，遭受着参议院的问责，与美国也有朝核问题上的分歧，G8似乎来得正是时候。福田康夫把7日这一天安排给了关于援助非洲的议题，邀请了7个非洲国家参与扩大会议，还做了慷慨许诺，为的是“再次挑战入常”，争取非洲“票仓”。遗憾的是面对更为紧迫的粮食危机和通货膨胀，非洲议题遭遇了其他7国的冷处理，即使是2005年G8曾经许下的在2010年前将非洲贫穷国家的援助金额增至每年500亿美元的承诺也没有得到认真讨论。

　　举办此次峰会，日本花费了近6亿美元，调集2万警察保证峰会安全，甚至还动用了爱国者导弹拦截系统。福田康夫的夫人贵代子也是峰会所有第一夫人里最忙的一位，第一夫人们的接待、就餐以及各种参观访问都由她主持。7日中午茶会，身着浅蓝色和服的贵代子还亲自进行了茶道表演。

　　在风景秀美的北海道洞爷湖，各国首脑们晚宴上喝的是从美国和欧洲空运过来的5种不同的香槟和葡萄酒，品尝着法国米其林三星级大厨亲手烹制的小龙虾、大蟹和日本第一位米其林星级厨师的手艺。每个G8领导人和夫人一天会享用24种菜，这其中包括松露汤、螃蟹、鱼子酱、乳羔羊、海胆、熏鲑鱼、金枪鱼等西餐招牌菜。

　　可是，福田康夫用心良苦的组织换来的却是英国《独立报》以 “领导人边吃鱼子酱和海胆边讨论粮食危机”为标题的大篇幅报道。《太阳报》则在晚宴菜单和各国首脑碰杯的照片旁刊登了饱受饥饿折磨的非洲儿童的图片。在国内，首相的辛苦也没有换来好评。日本媒体认为，像“入常”、与俄韩的领土之争以及绑架朝鲜人质等涉及日本自身利益的问题都没有进展，“首相的表现让他们很失望”。

　　总统的“聪明”与“郁闷”

　　被布什称赞“很帅很聪明”的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身高1.57米，有着此次G8领导人中最高的支持率——73%。因为能源问题中途被邀请加入G8的俄罗斯在峰会上是引人注目的角色，这也是梅德韦杰夫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

　　梅德韦杰夫似乎没让大家失望。在布什夸张的赞扬之下，他亲切称布什为“乔治”，同时还不忘强调：“不管谁成为美国的下任总统，我都将与美国继续加强俄美关系”。在出访阵势上，梅德韦杰夫也丝毫不输布什。其他领导人来日本都只有一架专机，布什的专机有两架，而梅德韦杰夫的则是六架专机。不过日本机场方面表示只能接受两架，其余四架只得返回。

　　俄罗斯是目前G8国家里经济增长率最高的。在出席G8峰会之前，梅德韦杰夫曾先后访问了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与这些里海能源生产国的总统进行了意味深长的会谈，以便展开能源合作。在北约东扩和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的问题上，这位新总统的反对立场非常明确，和布什的会谈中，他强调美国必须要以平等的姿态面对今天的俄罗斯。

　　梅德韦杰夫的夫人斯维特拉娜对此次峰会同样准备充分。在来日本前她就向日本驻俄大使夫人千惠子学习了日本茶道。6日下午，她参观了洞爷湖的温泉街，还乘坐了湖上特意为她开了临时班次的游船。

　　俄罗斯媒体相信，梅德韦杰夫此次的亮相使他“一步踏入了世界领袖的行列”。

　　没有夫人陪伴的法国总统萨科齐显得形单影只，缺少亮点。第一夫人布鲁尼为了自己的第三张新专辑发行而缺席峰会，戴着深色领带的萨科齐看上去暗淡不少，忧心忡忡的表情不时出现在脸上。萨科齐上台后给法国政坛带来了非常多的变化，比如法国媒体一改以往不涉及政治首脑私生活的风格而大幅报道总统离婚结婚，再比如创造了支持率一年之内减少近一半的垂直降落，还比如，当街开口大骂不和他握手的市民，这些使他在法国国内的形象受到质疑。国际上也不顺利。担任欧盟轮值主席算是件好事，可是刚当主席第一天，艰难出台的《里斯本条约》就被波兰否决；希拉克时代和中国保持了多年的良好双边关系在他上任后一年跌入低谷；此次峰会，法英提出邀请中国、印度等5个国家参与G8的“扩容”提议也被驳回。除了迎娶高出自己10公分的布鲁尼，加上“地中海联盟”得以成立，萨科齐似乎也找不到更多的理由让自己高兴一下。

　　和萨科齐一样郁闷的还有英国首相布朗，对他来说，参加峰会也许是“索然无味”的。6月27日，是布朗入主唐宁街10号一周年的日子，但他所率领的工党支持率已降至20年来的新低。英国低迷的经济状况，使民众对这个曾当过十年财相的领导人失去了信任。他目前面临的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何遏制国内经济衰退，稳住正在摇晃的相位以撑到换届选举。

　　八国首脑的卡拉OK

　　继1994年和2001年之后第三次担任意大利总理的贝卢斯科尼，对G8显然并不陌生，但回顾此前的峰会，意大利总理从来不是被关注的主角。所幸此次峰会又发生了和两年前一样的情况，会后麦克风忘记关掉，于是首脑们唠的家常被播了出来。话筒里，布什在跟贝卢斯科尼说：“听说法院又追着你不放。太离谱，从没见过这种事，一天到晚对你穷追不舍。”刚刚重新上台不久的贝卢斯科尼目前正面临着国内的贪渎指控。他的心思似乎更不在峰会上，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这位71岁的商人总理热衷整形，做过去除下眼袋手术、植发，以及与女性们调情的花边新闻。

　　加拿大总理哈珀7日偕夫人劳琳到位于北海道的伊达市访问，与中学生们进行交流，这使得哈珀成为八国集团中唯一与市民进行交流的领导人。伊达市和加拿大的考伊琴湖是姐妹城市。临走时，哈珀还主动走到欢送的幼儿园儿童中，使孩子们能出现在记者的镜头中。加拿大总理哈珀的夫人劳琳和她的丈夫一样亲民。在8日中午第一夫人们到新闻中心地球茶室参观时，只有她回头向记者们招手微笑。

　　去年主持G8的德国总理默克尔曾赢得好评，此次各国达成的关于减排协议可说是去年G8峰会成果的进一步延续。然而这位一向以理性著称的物理学女博士作为此次G8领导人中的唯一女性在峰会上并没有太多可圈点的事情拿出来说。

　　有报道对比了此次G8领导人的支持率，平均起来只有37.5%。除了刚上台的俄总统和意总理，其余多数国内支持率惨淡低迷。他们有的即将卸任，有的刚刚上台，有的正遭遇官司，有的内政外交两面受困。

　　峰会召开前的7月5日，北海道主要城市札幌一处公园内，穿着日本传统夏季浴衣的“八国首脑”大唱卡拉OK。这是英国民间团体“乐施会”的模仿秀。每年峰会他们都会穿上举办地的民族服装，戴上八国首脑的面具表演讽刺剧。面具由玻璃纤维制成，每个造价约20万日元（约合1900美元），然而让组织者郁闷的是，由于政权更替或领导人离任，有些面具还没怎么用就被束之高阁。

　　7月7日至9日，热热闹闹的三天就这样过去了。会后，东道主日本首相福田康夫无奈地一叹：“G8也许只是一个交流平台，而不能真正解决国际问题。”

　　要不要成为G9

　　■夏石

　　加不加入这个“精英俱乐部”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我们就在那里

　　关于G8花絮的报道大大多过成果的报道并不奇怪，但凡大的政治高峰会议，多存在这样的现象，有时并非因为峰会本身不重要，而是因为人们已经患上了“峰会疲劳综合症”。这些会议讨论的主题虽是全球重大问题，但真正离问题的解决往往隔着十万八千里。全球性问题的解决需要全球机制，当年G8产生的初衷正是为了创造一个平台使有影响力的国家首脑们能够坐在一起解决单一国家无法解决的问题。可是30多年过去了，达成的有效成果却非常有限。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7月6日对朝日电视台描述此前所经历的G8，似乎点明了一部分原因，“许多国家领袖都有强悍个性，雄辩滔滔申述他们的论点和国家利益”。

　　如果没有这些花絮，G8将变得更加无趣。人们对峰会餐桌的批评、对会议本身的淡漠以及G8会场外的模仿秀或抗议示威更多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不欢迎的是兴师动众流于形式却没有实际成果的会议，而不是直面问题和解决问题本身。

　　此次峰会一个引人关注的讨论内容是扩容。法国和英国提出G8有必要变成G13，加入中国、印度、巴西、南非、墨西哥这5个新兴工业国，遭到了美国和日本的反对。虽然中国私下对加入这个所谓的“富人俱乐部”并不热心，但每年G8需要中国加入的呼声都非常高，给足了中国面子。此次峰会之前和会中，国际社会再次发出让中国加入的声音，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前总编辑比尔·艾默特甚至建议让中国代替加拿大。美国《侨报》发表了题为《G8搭台，中国外交唱戏》的时评文章，认为中国领导人成了这次峰会当仁不让的主角。

　　这次峰会召开的时间临近北京奥运会开幕，这使“奥运”成了会上会下的一个关键词。美国总统在生日这天说自己一定会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因为“如果缺席，将是对全体中国人民的失敬”。日本首相福田康夫也在布什到达日本后与他会谈的记者发布会上表示将出席北京奥运会。

　　相比之下，近期一直采取要站在国际社会前沿带头向中国施压姿态的法国总统萨科齐显得稚嫩。中法多年的友好关系如今跌入低谷，显得很是可惜。虽然美日占了先机，但萨科齐在此次峰会后期也表示将以法国总统和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的身份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算是一次态度的转变，也许他逐渐发现国际舞台上的中国影子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厚重。

　　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播出萨科齐和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见面握手的场景非常有趣，凤凰台记者闾丘露薇在她的博客上有很精彩的描述：“两个人见面，按照惯例，有几分钟给媒体拍照的时间，有意思的是，握手过程中，萨科齐一开始没有按照惯例，面向记者的镜头，而是一直看着胡总，希望和胡总有眼神接触，发现胡总没有理他，他才转向了镜头。”

　　在对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G8峰会之行进行评价时，路透社与德新社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同一个词——自信。意大利《新闻报》称，中国是这次峰会中八国以外的最重要参与者。美元贬值、人民币升值、全球变暖、朝核问题、中日关系问题等等，离开中国都谈不了。不管是否有正式邀请，此次峰会都将成为事实上的首届G9会议。

　　日本拒绝把G8变成G9，是因为它是目前G8里惟一的亚洲国家，对于一直谋求国际大国地位的日本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平台。而美国第一次明确反对中国加入，理由是担心讨论议题过于分散。

　　戴着红色领带的中国领导人在峰会期间成功地推行了中国的奥运外交，峰会期间一系列的双边会谈成为重要的与会内容。闾丘露薇这样描述：“今年已经是胡总第五年出席八国峰会和发展中国家对话会，五年前的那次，也算是他第一次亮相国际舞台。那一次，领导人们合影的时候，他显得还很拘束，但是五年之后，不管是拍照还是午宴，他已经应对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