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楼市大救援

　　撰稿·刘文越(发自华盛顿)

　　在美国经济风雨飘摇之际，小布什政府的救市措施能否救楼市于水火呢？

　　上周，美国政府终于出台了一揽子楼市救援方案。这对处于泡沫破裂中的美国楼市和众多“房奴”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房市泡沫破裂根源

　　在历时一年的美国次贷危机中，美国楼市一直是重灾区。

　　一个最新的悲剧是：上周在马塞诸萨州，一位老妇人开枪自杀。因为欠债，她的房子即将被房贷公司收走。临死前，她给房贷公司的传真上写道：“当你们收回我房子时，我已死了。她留给丈夫和儿子的遗嘱上说：“用我的保险金来偿还房屋贷款。”

　　据统计，像她情况类似的美国“房奴”，约有40万人。他们当初兴冲冲地举贷买房，事后证明是高位接盘的缺乏理性的行为，他们为此也付出了沉重代价。

　　事实上，“次贷危机”之所以能爆发，就是祸起于美国房市泡沫的破裂。今天美国经济的困难，乃至世界经济面临的重大挑战，都直接或间接和美国房市泡沫破裂有关。

　　房市泡沫破裂，使次贷危机愈演愈烈。在房市火爆之时，高风险、高收益的次级抵押贷款为金融机构带来滚滚钱财；但当房价急剧下跌，许多美国投资者沦为“房奴”，无力也拒绝还贷，美国房市的噩梦也开始了，次级贷款商大批破产，并进而冲击到正常的优级贷款。

　　对美国老百姓来说，房价下跌，更意味着资产的缩水；荷包干瘪的结果，必然是消费开支下降。美国是消费驱动型社会，个人消费占GDP的三分之二，对经济的影响举足轻重。

　　次贷危机的风险，更迫使银行收紧银根，这又导致市场流动性严重不足。信贷之于经济，犹如血液之于生命。如果个人和企业难以获得信贷，那么，消费和投资就难免受到抑制，并进而危及整个经济体的正常运行。

　　事实上，随着危机的不断加深，次贷危机早已扩展到次贷以外领域，成为一场全球性金融危机。

　　《华盛顿邮报》就认为，目前的金融风暴不仅涉及美国，也涉及众多海外投资者，是一场全球信贷风暴。比如，英国北石银行已因池鱼之殃已被英国政府国有化，“两房”形势恶化则又使许多养老基金以及外国投资者面临险境。

　　次贷危机还在向纵深发展。7月初，加州Indymac银行因财政困难被联邦政府接管，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大倒闭银行。25日，又有两家小银行——内华达州的第一国民银行和加州的第一传统银行宣布破产。至此，今年以来美国已有7 家银行破产倒闭。

　　美国银行业监管部门——联邦储蓄保险公司主席希拉·贝尔警告说，更多美国银行可能面临破产危险，在美国大约8 500家银行中，今年第一季度有90家银行出现在“有问题机构”名单上。

　　美联储连续7次降息提振经济，又导致美元贬值，进而成为石油、粮食等国际大宗产品价格迭创新高的重要原因。世界许多经济体在遭受美国次贷危机池鱼之殃的同时，还不得不面临通胀上行带来的风险。油价和粮价的飙升，更使许多国家陷入动荡。

　　世界金融市场为此剧烈动荡。按照世界银行的说法，“2007年8月开始的金融市场危机已发展成‘大萧条’时期以来最严重的金融震荡”。

　　美国财长保尔森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也承认，尽管挑战多多，但房市降温，则是美国经济面临的最大威胁。

　　近来美国两大房贷融资公司——房利美和房地美陷入困境，更使美国房市和金融体系有崩盘的危险。

　　救的是信心

　　美国房市“大救援”，总额约在3000亿美元，可以分为多个方面。

　　核心部分，也是最紧迫的，则是帮助“两房”走出困境。根据该法案，美国财政部将可向“两房”提供足够信贷，必要时并可出资购买“两房”的股票。

　　此外，为帮助40万房子即将要没收的“房奴”，美国政府将提供110亿美元，帮助他们将无力偿还的次级房贷转成30年固定利率贷款。

　　为促进房地产走出困境，该法案还将提高房贷最高限额标准，并向购房者提供总计150亿美元的购房退税，第一次购房者最高可得到7500美元的退税。

　　美国房市救援法案，但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一次信心救助，因为总共3000亿美元的救助计划对庞大的美国房市来说，只是九牛一毛；7500美元的退税对动辄几十万美元的房价来说，也只是很小的刺激。

　　美国财长保尔森也表示，政府提供救助，意在增强市场信心，而且，一些救助金额很可能不会付诸实施。

　　美国国会预算局的此前报告就认为，在“两房”问题上，美国政府可能会耗资250亿美元，但考虑到“两房”的经营状况可能发改变，到2009年救助法案过期前，美国政府有50％的可能不用实施该方案。

　　因为，有了政府的担保，“两房”就可以继续向投资者融资，如果它们能够融到足够的资金，政府自然就没有雪中送炭的必要。

　　但政府又不能无所作为，国会预算局局长彼得·欧尔萨格就指出，由于市场普遍认为政府将对“两房”进行救助，如果不通过相关法案，将产生“严重”后果。

　　Wachovia银行经济学家盖瑞·萨耶尔认为，该法案是积极的举动，因为如果美国房市继续下滑，将使更多购房者和房贷机构陷入困境。在美联储已不存在降息空间的情况下，该法案将可望使房市恢复稳定。

　　美联储最大的法宝就是利率调整，为应对次贷危机，美联储一年来连续7次降息，将利率由5.25％降到了2％。但现在，美联储也已经力不从心。伯南克在国会就说，美联储决策面临“严峻考验”，因为经济下行风险和通胀上行风险同时存在。

　　在通胀上行风险急剧增加的压力下，美联储更要紧的可能已不是降息，而是加息。不然，如果通胀加剧，美国经济就有陷入“滞胀”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主动救助房市，增强民众信心，可能也是美国政府为防止经济陷入衰退的最重要、也是最可行的方案。

　　民主党众议员理查德·尼尔(RichardNeal)说：“如果该法案能够促进房市恢复生机，并使沮丧的房主们获得安全，那我们就看到了希望：也许美国经济会做出正面回应并回到良性轨道。”

　　政府被绑架后的无奈之举

　　救市，自然得到华尔街的欢迎，对40万美国“房奴”来说，无疑也是雪中送炭。

　　但对美国纳税人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因为政府救市，用的是纳税人的钱，大多数纳税人不可能直接受益。按照市场经济的原理，一些投资者高价购房，本身就应该承担带来的风险，而不能指望政府来帮助他们脱困。

　　尤其是在救市法案中，有一条是社区救援，即拨款39亿美元，帮助购买因丧失抵押权而被银行收回的房屋。布什一度打算否决该条款，理由是该条款实际收益者是拥有两套住房以上的房主。但为了使法案得到民主党的同意，布什最终决定妥协。

　　更具争议的，还是集中在“两房”问题上。一些经济学家就认为，“两房”现在的困境，完全是过度投机的结果，其管理层和股东，理应为两房目前的危机负责，而不应将损失转嫁到纳税人头上。

　　投反对票的共和党众议员萨姆·约翰逊就说，“房市垮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必须违背原则地为政府埋单举动放行。 ”

　　众院共和党领导人约翰·博赫纳尔说，现在的问题完全是投机商造成，但政府却要为他们的行为花费纳税人成百上千亿美元，他感到非常“失望”。

　　对于在次贷危机上负有重要责任的华尔街，布什感到非常不满。因为正是华尔街的各种金融衍生品，使房市危机不断蔓延，并最后外溢至实体经济。

　　但“两房”太重要了，政府救助也是别无办法。别说真是250亿美元，就是2500亿美元，可能美国政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美国智库“环球洞察”经济学家布拉瑞·伯秀纳认为，稳定“两房”完全是“被迫性”举动，虽然国会预算局认为最终耗资不会超过250亿美元，但在当前各种经济风险夹杂的环境，美国政府如果应对不慎，耗资很可能会突破1000亿美元。

　　“两房”危机或者整个房市危机，对美国政府的一个重要教训，就是缺乏对相关金融机构和衍生品的监管，导致最终市场失序，并造成“赚钱私有化，风险社会化”这种骑虎难下的结局。

　　美国前劳工部长罗伯特·赖克就说，让市场最为担心的是，当政府出手挽救两大巨头时，高管们似乎不必为自己的冒险之举负责，同时仍可以借助纳税人的钱维持高薪。

　　“我们创造了最糟糕的公费资本主义。”赖克说，“个人获得利益，公众遭受损失”。

　　社会主义味道的救助

　　好在救助“两房”的具体举措，现在还属于“引而不发”，不然，这种政府计划干预手段，引发的争议将更多。

　　美国经济战略研究所所长克莱德·克里斯托维茨就说，政府现在的手段有社会主义的味道。“他们试图拿出一个应急措施，但这种应急方案实际上是一种国有化措施，但看起来不像国有化，这种模棱两可的办法向金融机构提供充分的信用担保，表示如果出现风吹草动，政府将插手，但政府又不直接干预。”他说。

　　他认为，美国政府目前的做法，就是稳住大头，比如像房利美和房地美这样的巨无霸公司，政府会出资救助，避免危机扩散；至于其他中小公司，政府只能遵循市场规律，让它们自负盈亏、自生自灭，实现市场的优胜劣汰。

　　当然，从美国整体经济和世界经济角度看，美国救市得大于失。

　　保尔森指出，“两房”与全球各大金融机构相互关联，在其持有或担保的5万多亿美元住房抵押贷款中，大约有3万亿美元为美国金融机构持有，另有约1.5万亿美元为外国投资者持有。如果两房垮台，对金融市场稳定和世界经济将会产生灾难性影响。当然，美国也会面临主权评级下降的风险，并对美元的国际地位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按照美国政府的预测，随着一系列救市措施辅助实施并发挥作用，美国经济将不会陷入衰退，并在2009年复苏。但这是最乐观的估计，悲观的估计是，美国经济已经陷入衰退。美国政府更新的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经济下降了0.2％，这也是上次经济衰退以来最糟糕的表现。

　　当然，对于“衰退来了”的警报，美国人也自我调侃：在过去6次经济衰退中，经济学家“成功预测到了10次”。

　　美国经济前景不明，对世界经济也造成了重压，对中国经济则构成了严峻的挑战。但美国最近的救援房市举动，对中国投资者来说，还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

　　根据美国相关部门披露的数据，中国持有的“两房”债权达数千亿美元，如果“两房”垮台，中国外汇储备将面临巨额损失。“两房”危机尽管暂时得到缓解，但它也提醒中国，在美投资也存在巨大风险，宜未雨绸缪降低可能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