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生为父申冤20年不晚 犯罪嫌疑人终落网(图)

在当年发生殴斗的地方，马八鸽讲述丈夫被刺中时的情景。

　　1988年3月8日中午，汝州市临汝镇彦张村两个张姓家族因为宅基地上的树木归属发生殴斗，造成一人轻伤、一人死亡，而凶手迟迟未归案。从那时起，死者家属走上了四处申诉之路……

　　20年中，死者的妻子在各级司法机关和政府之间奔走，希望抓获凶手；20年中，死者的大儿子张灵飞从一个8岁的儿童成长为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博士生。2005年8月起，博士生张灵飞加入了为父申冤的行列，他不断向各级机关、人大代表写信反映案情，先后寄出100多封特快专递、500多封挂号信、800多封平信；他在“天涯杂谈”、“凯迪猫眼看人”两个网络论坛上发帖，在网友中引起强烈反响……

　　目前，两名犯罪嫌疑人被汝州警方抓获，法院将于近日在汝州市开庭审理此案。

　　事件回放：邻里发生纠纷造成伤亡事件

　　1988年3月8日中午，因为刨挖树木一事，汝州市临汝镇彦张村村民张廷义与张某发生纠纷，随后双方子女发生殴斗，造成伤亡事件。张廷义的三儿子张三章被刀刺伤，五儿子张遂章被刺伤后不治身亡。

　　张遂章的大儿子、目前正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博士的张灵飞对记者说，当年，殴斗事件发生后，汝州警方在事发现场将张某及其儿子张现有抓获，张某的另一个儿子张三有外逃。事隔5天后，张某被释放。15天后，张现有也被放了出来。5年后，张三有回到彦张村。

　　1988年事发之后，张灵飞的母亲马八鸽曾多次到有关部门申诉。张灵飞说：“张现有被放回来后，我家人曾问当时的汝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为什么把凶手放了，他说警方认为畏罪潜逃的张三有是凶手。但张三有回到彦张村后，警方一直也没有抓他。”

　　现场回访：昔日伤人之处如今已成菜地

　　前天中午，立秋后的阳光仍然有些毒辣，张灵飞的母亲马八鸽站在村子里的一处菜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孩子他爸，我来给你报信来了，杀你的凶手逃了将近20年，终于被公安抓住了，法院马上就要开庭审理了……这些年，我和孩子们为了给你申冤跑断了腿……”

　　马八鸽说，这块地原来是一片坟地，十分荒凉，后来慢慢被村民开垦成田地，种了一些辣椒、瓜果等蔬菜。20年前，她的丈夫就在这里被人刺伤，后来不治身亡。她每年清明、春节都要到这里拜祭丈夫。

　　一位邻居悄悄告诉记者，这些年马八鸽一个人拉扯着3个孩子，还要为死去的丈夫申冤，真是难为她了。但杀人凶手同是一个村的人，邻居们也不敢多说，只是悄悄地在生活上给马八鸽提供一点帮助。

　　张三章是张灵飞的三伯，在20年前那场殴斗中他也受了伤。如今已经64岁的他背有些驼，眼睛里含满了泪花。他说，他们弟兄五个中，他排行老三。他到邻近的一个村做了上门女婿。1988年3月8日那天他赶到现场后，两个家族很多男男女女已吵得不可开交，随后就打了起来。他和张三有打在一起，当时他感到臀部猛一痛，用手一摸全是血。他看到张三有手里拿了一把刀子，就大喊“张三有拿刀刺人了”，随后就蹲坐在地上。张三有看形势不妙，拔腿就跑。当时他很快被送到村里一个医生家。医生说，你的伤太重，要马上到临汝镇医院急救。他被架子车拉到两公里外的医院时，裤子已被血浸透了。

　　张三章说，虽然那场殴斗过去了20年，他也老了，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场流血事件。现在凶手已被抓获，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国家司法机关能依法秉公办案，为死者和伤者申冤！

　　妻子讲述：每周都到城里询问案件情况

　　“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的呀……”马八鸽说，丈夫被人刺中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当时她已被对方摔倒在地上，根本没有能力帮助丈夫，眼看着丈夫被刀刺中。丈夫受伤以后坐在大哥家的石板上休息，满脸是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送到医院，吊瓶还没有挂上，人就不中了……”马八鸽说，“提起往事，我浑身都发麻……”

　　马八鸽说，她原来的脾气温和，但自从丈夫被杀后，她一下子老了许多，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日益暴躁，三个孩子稍不听话，她就棍棒相加。“我就是想让孩子争口气。每次打过孩子，我都要跑到丈夫的坟前痛哭一场。”

　　“虽然我母亲打我，但我不恨母亲。那时，我常被母亲半夜的哭声惊醒，我常看到她被人从我父亲坟上拉回来。”张灵飞在电话中告诉记者。

　　“原来我们家经济条件还是挺不错的，他走了，也带走了全家的幸福。”马八鸽说，“丈夫死了以后，我们家就像塌了天一样，生活陷入了困境，甚至温饱都成了问题，几年也不给孩子买身新衣服，连电灯都舍不得用。”

　　“为了我的老公爹，为了三个孩子，再苦再累我也要活下去。”马八鸽说，丈夫去世时，大儿子8岁，二儿子6岁，女儿还不到4岁。

　　马八鸽说，尽管距汝州有30多公里路程，当时她每周都会跑到城里询问案件情况，家里地里的活都是亲戚邻居帮助着干的，连孩子都是别人帮着照看。“让人欣慰的是，孩子们都挺争气的。”

　　儿子回忆：从小刻苦学习盼着快快长大

　　马八鸽最争气的孩子就是正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博士的大儿子张灵飞。常言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正是因为家中特殊的境况，促使张灵飞从小刻苦学习。

　　张灵飞在发给记者的邮件中说，童年时，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经常对他说：“孩子呀，好好上学呀，上了大学就有指望了！”那时候，他天天盼着快快长大。

　　小学时，张灵飞每年期中和期末考试常常获得班级第一名，有时甚至是全镇第一名，他还经常代表镇里参加全市数学竞赛。

　　上初中的时候，张灵飞离开村子到镇上读书。1994年，他被保送到汝州市重点高中。因为家里给的钱不多，饭菜又贵，他高中三年几乎每顿都吃不饱，晚上实在饿得睡不着觉就起来偷偷喝点自来水充饥。上高中的第一个冬天，母亲怕他穿破烂不堪的棉袄棉裤被人嘲笑，就把表姐送的女士毛衣、毛裤给了张灵飞。那件女式毛衣伴随了张灵飞三年，那件毛裤伴随了他11年。

　　张灵飞说，为了供他上学，妹妹上到初中就辍学了，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成了家里的经济支柱。1997年他考上昆明理工大学后，经济压力更大了，他弟弟也辍学了。在大学里，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他一直勤工俭学，做过家教、送货员等。2002年他考上了昆明理工大学的硕士研究生，2004年又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博士研究生。

　　张灵飞在邮件中对记者说：“我幼年时父亲因为一场邻里纠纷被人刺伤致死，尤其令我痛心疾首的是，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从来没对我的家人说过哪怕是一句道歉的话！我要求司法机关为我父亲申冤！！”

　　最新进展：艰难申诉有果两名嫌犯落网

　　马八鸽在汝州、平顶山、郑州等地为丈夫奔波的同时，远在哈工大读博士的张灵飞也在通过不同的方式和途径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昨天，远在哈尔滨的张灵飞在电话中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申诉经历。

　　2005年8月10日，刚读博士半年的张灵飞决心向汝州市公安局反映父亲被伤致死的案件。时任汝州市公安局长的冻小东接到了他的控告状后批示：“请张局长、刘主席（汝州市公安局工会主席，分管刑事）安排，查清案底，依法查办。”他马上找到刘亚哲主席，刘安排让肖治国队长办案。

　　2006年2月，当张灵飞再次找到刘亚哲时，刘告诉他案件已转到了张建国副局长手中。他找到张建国，张建国召集肖治国等6人，让张灵飞当众介绍案件情况，又嘱咐他要注意保密，并当众让肖治国马上抓人。但因为案件卷宗的问题，事情并没有像张灵飞期待的那样进行下去。

　　2006年8月，当张灵飞再次到汝州市公安局找冻局长时，公安局长已换成了温局长。温局长让他到控申科写一个信访材料，控申科科长及办案人员接待了他，并开了信访通知单。

　　2007年3月初，他通过工作人员给汝州市委书记、市长、政法委书记等领导递了材料，并多次通过电话向他们反映案情。

　　2007年3月底，张灵飞向平顶山市委书记、市长、副市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等领导写信反映了案情。同时，他还致信其他相关部门领导和人大代表，先后发出100多封特快专递、500多封挂号信、800多封平信。

　　张灵飞还在“天涯杂谈”和“凯迪猫眼看人”两个网络论坛上发帖，得到许多网友的关注。

　　张灵飞给近600位全国人大代表写过信，光见过面的全国人大代表就有几十位。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王树国也是全国人大代表，张灵飞的家庭境况以及他为父亲申冤的事情引起了他的同情和重视。2007年4月5日，王树国写信给河南省有关领导说：“兹有我校学生因父亲被杀案件向我反映情况，本人对此事非常关注，特以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全国人大代表身份恳请您关注此案，督促相关部门人员尽快查处。”半个月后，王树国收到了河南省有关方面的回函。

　　2007年4月23日，汝州公安局长成立了两个专案组，一个调查案件，查找证据；另一个调查原案件的办案人员，查找原案件卷宗。同年，作为犯罪嫌疑人之一的张三有被警方抓获。

　　2008年3月7日，潜逃即将满20年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张现有在洛阳被汝州公安民警抓获，之前张现有被列为河南省公安厅重点督捕逃犯，此案被河南省公安厅列为重点督办案件。

　　张灵飞说，自从他三伯被人刺伤、父亲被人刺伤致死后，他母亲及亲人不知到司法机关跑了多少趟，他本人为此付出的心血难以用语言形容。8月底，他母亲终于等来了法官通知，案件将于近日在汝州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我几乎每天都关注着案件的进展，为了与母亲联系方便，我专门为母亲买了一部手机。当母亲把这一消息告诉我时，我哭了，电话中母亲也哭了，20年了，我们等得太久了……”

　　记者看到，汝州市公安局2008年3月14日的简报《政法快讯》显示：3月6日和7日，汝州市公安局先后抓获省委政法委省打黑办督捕和省厅督捕的网上故意伤害案2名逃犯……张现有，男，47岁，临汝镇彦张村人。1988年3月8日上午，临汝镇彦张村村民张现有、张三有与同村张遂章、张三章因树苗问题发生纠纷，引起厮打，致使张遂章死亡，张三章轻伤。2007年8月份，涉案人员张三有被抓获，张现有被列为省公安厅督捕逃犯。汝州市抓捕组从2月份开始赴洛阳、三门峡等地追逃。3月6日，在得到张现有回洛阳的消息后，抓捕组迅速赶到洛阳，于3月7日在张现有租居地将其抓获，当天中午带回汝州。

　　在当年发生殴斗的地方，马八鸽讲述丈夫被刺中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