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反腐第一人杨平：提着脑袋“拍租”的局长

　　“网络反腐书记”曾提着脑袋“拍租”

　　核心提示：湖南株洲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杨平被坊间称为“网络反腐第一人”。从杨平从政以来的创新举措，到如今网络反腐的制度化，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官员坚持解放思想，并将其转化为实际行动的决心。

　　⊙《法制周报》记者 文峰 文/图

　　30年前的冬天，一场破冰的会议在北京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提出了一个惊雷般的口号——解放思想。30年过去，今天的中国，有跟世界全面接轨的视野，有独立思考勇于表达的民众。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重提“解放思想”的口号，再次振聋发聩。

　　被喻为中国网络反腐标杆的株洲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杨平，从政以来，就将“解放思想、努力创新”定为其人生座右铭。从工程师到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完成了工厂技术创新到理念定位创新的提升；而后的房产局长“拍租”事件、纪委书记实名网络反腐风波，由解放思想而衍生出的敢为人先的行动力，让杨平作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另类举动。

　　打破砂锅问到底

　　“网络反腐由个人行为上升到纪委行动才十几天，群众就发了这么多的帖，连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杨平笑着对《法制周报》记者说，有点兴奋，也有点无奈。

　　杨平所说的“纪委行动”，指的是8月13日株洲市纪委正式建立网络反腐中心；而“个人行为”，则是指自5月14日起，他自己实名上网发帖。

　　实名上网之后，杨平觉得，每天都是“五脏六腑打开晒着”，网友的火眼金睛对蛛丝马迹决不放过，连照片中他手腕上的进口手表，都仔细检视。

　　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娃到中国网络反腐官员第一人，其中有偶然中的必然，这离不开个人成长背景和社会大环境的影响。

　　1961年5月，杨平出生在湖南邵东佘田桥镇一个普通家庭。杨平上有外婆、奶奶、父母和姐姐，下有妹妹，父亲是百货站的干部，却不幸被错划为“右派”，全家人的生活重担全落在了身体孱弱的母亲肩上，他那时候唯一的心愿是能吃饱饭。正是这样艰苦的环境，让杨平从小培养出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

　　年幼时的杨平，在父母“多提问题，多思考”的家教熏陶下，一直是个爱开动脑筋的学生，经常向老师请教问题的他，时常将老师问得哑口无言。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也为以后他敢为人先的精神埋下了伏笔。

　　创新使命

　　刻苦学习的杨平在1978年11月考上了湖南大学邵阳分校，就读内燃机专业。经过三年的刻苦学习，毕业后，杨平顺利进入株洲火花塞研究所担任设计员、助理工程师。

　　刚进厂，杨平就被授命开发研制汽车发动机内的一个核心部件，当时全国只有两个工厂掌握了这门技术。跑工厂、查资料、开研讨会，杨平没日没夜地拼命干，两年后，样件终于设计成功，正式投入生产，让工厂效益大为好转。后来，该厂改名为“湘火炬”，成为湖南知名上市公司，而当年他设计的发动机零部件已成为其拳头产品。

　　“没想到我的设计还这么受欢迎！”杨平一脸笑意。

　　在株洲火花塞厂担任团委副书记后，1986年，杨平被提拔为共青团株洲市委副书记兼市青年联合会主席。当时他才24岁，是全市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与年轻人在一起，思维都活跃些。”杨平回忆当年的情形，自豪不已。因工作出色，杨平26岁时当选炎陵县副县长，又是当时全省最年轻的副县长。1992年，杨平调到株洲高新区管委会，担任社会工作部部长、党委委员、政法委书记，之后又任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天元区委副书记等职务。

　　“以前外面都是一片荒山，就是靠我们几个人把它搞起来的。”杨平指着办公室窗外的开发区说，如今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

　　“不学习就会被时代淘汰！”在此期间，一心想与时俱进的杨平，利用业余时间，在湖南大学国际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学习。这位至今仍兼任湖南大学MBA导师的他，曾写过一本书，题为《创新使命》。他常常说，“给我一尺深的水，我要搅起一丈高的浪”。

　　提着脑袋“拍租”的局长

　　事实上，杨平在株洲出名，缘于他7年前的一次大胆改革。

　　2001年，杨平调任株洲市房产局长，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800多人发不出工资，基层私设小金库，局领导不知道基层有多少钱。

　　杨平借助之前在开发区分管财务的经验，成立了独立的财务核算中心，基层的会计、出纳都由会计核算中心委派，但不在基层拿工资。

　　经过一番整顿，房产局当年从基层的小钱柜里掏出几百万元，后来株洲市财政局建立会计委派制时，特意派人来房产局取经。

　　而杨平在株洲政坛真正以胆大能干闻名，则是几个月后的一场“拍租风波”。

　　当时，房产局拥有市内的多处门面，其中的大部分长期以极低的价格租给他人。“租赁者大多是关系户，一年花万把元钱租下，再以几十万元的价格租出去，从中牟取暴利。”杨平说，“还有人找我，说给我两万元，帮他弄一个门面。”

　　杨平没让来者如愿，此事反而提醒了他。几个月后，他作出决定：将所有门面收回，面向社会公开拍租。

　　第一期拍租会选了10个最难对付的关系户，消息一公开，杨平立刻成为众矢之的。他说，拍租前接到过300多个电话，都是冲着门面来的，甚至有人打公用电话威胁他：“你一定要拍，明天小心点。”更多的人等着看热闹，甚至有人扬言要在拍卖那天砸房产局的玻璃。

　　拍租会当天，杨平安排几十名保安、特警队坐镇，会场外围满了人，却没有出乱子。 结果，一个原来年租金仅8万元的门面，被拍出了57万元的价格。这次拍租会得到了国家建设部的高度评价，取经者络绎不绝。

　　“论坛新兵”

　　比起同辈人，杨平对互联网要熟悉得多。早在上世纪90年代，很多人对网络还很陌生时，他就开始带着手提电脑到处跑。由于在开发区工作，他也是中国较早使用网络招商的人之一。

　　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网络上杨平只是查查资料，看看新闻。1999年美国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杨平在某网站上发出了触网以来的第一帖。他突然发现，网络舆论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开始频繁出没于各大论坛。

　　2006年底，杨平升任株洲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2007年，官员实名上网风潮始现。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推动湖南省委通过网络向全省为湖南第九次党代会征集建议，为湖南献计献策，随后又在湖南省政府网站红网论坛用“张春贤”注册，发帖向红网网友拜年。

　　在张春贤书记“领导应学会上网了解民意”的倡导下，至9月20日止，对红网《百姓呼声》栏目网友意见作出批示的省市县领导已有820余人次。湖湘互联网政治已成燎原之势，而这正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的一个缩影。

　　2008年5月，杨平在红网城市论坛株洲版上发出一个帖子，署名“杨平”，并贴上了自己的职务，还写明了实名上网的目的。

　　版主郑安戈正好是纪委下属工作人员，一见署名，心想“好大胆，敢冒充纪委书记”，一把删掉了帖子。再发，又删。很快，郑安戈接到了纪委常委秘书打来的电话，告知“刚才发帖之人，确为书记杨平”。

　　“纪委书记实名上网，这是大事。”作为补救，郑安戈给 “论坛新兵”杨平开了后门，使他有了粘贴照片和发布信息的权利。紧接着，杨平的第二篇帖子《株洲领导干部存在的八大作风问题》面世。杨平没想到，短短几天该帖点击量上千，高居株洲版各帖之首。目前此帖的点击量超过3万，跟帖700多篇。

　　从个人反腐到制度反腐

　　“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杨平你出门小心点啊！”自从实名上网反腐后，杨平每天都要接到很多个这样的威胁电话和恐吓短信，“我就说你在哪里，有本事当面谈，要不找个地方单挑也行……”杨平说，但对方总会匆匆挂断电话。

　　“家里人也担心我，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面对恐吓，杨平没有丝毫胆怯，“我背后是株洲上百万的老百姓撑腰，不怕那些歪门邪道。”

　　杨平通过红网株洲论坛里发布的帖子获取线索，查处了很多起违纪违规案。其中，有一个帖子是株洲某企业反映一个局级单位拉赞助的问题，杨平看到帖子后，马上约见该局局长了解情况。第二天，发帖人回复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赞助费已全部被退回。

　　另外有网友举报某质监处处长搞腐败，经过调查取证，市纪委对涉嫌贪污受贿的处长实施“双规”。

　　实名上网反腐前，杨平就看到过网友举报株洲市粮食局局长贪污受贿的帖子，通过调查发现，该名局长因涉嫌经济腐败问题，导致数千万国有资产流失，最终纪委也将其“双规”。目前，该案已经移交给司法机关。这也是株洲市首个因网友举报而倒台的在职正县级干部。

　　如今，向杨投诉的人越来越多。“要把网民们对个人网络反腐的信赖、支持，纳入到制度中去，形成一种集体行为。”杨平说。

　　2008年7月底，株洲市纪委常委会议正在市委六楼的会议室紧张地召开，此次会议研究通过《关于建立网络反腐倡廉工作机制的暂行办法》，一个网络反腐制度化时代诞生了。

　　在试水20多天后，《暂行办法》进一步完善，8月13日，株洲市纪委召开常委会议，一致通过了该办法。《关于建立网络反腐倡廉工作机制试行办法》成为了全国第一份网络反腐方面的试行办法，新一轮网络反腐风暴正式拉开序幕。

　　破冰意义

　　国内首个纪委网络反腐办法的出台，将网络反腐推上了制度化轨道，必将为中国的反腐倡廉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对于推动反腐倡廉工作向纵深发展具有前所未有的破冰意义。

　　有专家认为，互联网等渠道接受群众举报和投诉，其实质是让民间反腐力量得到制度认可，并形成新的监督体。这一监督体不仅和纪检机关互动，还互相监督，从而使反腐形成官民有机互动的良好局面。湖南重视网络反腐，其积极意义不容置疑。

　　如果这一制度能在湖南省乃至全国推广，无疑将为民间反腐提供制度化平台，使民间反腐与现有的反腐机制良性互动，不致于走向盲目；同时也使现有反腐机制在民间资源配合下，能更有效地清除腐败。网络反腐通过网络这个载体，成功实现作为一种公民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和监督国家权力工作的有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