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润发动机”处于灾难中
以一个民族国家名不副实的消费能力(在很大程度上美国的消费能力被美元大大的放大了)来吸纳人口数十倍于它的其他民族国家的产能,进而维持整个体系的扩张,是目前这个美元体系中的一个深刻悖论。
从逻辑上讲,要想消弭目前全球市场体系的这个悖论,无非两个方案:要么美国政府成为世界政府,并对全球选民负责;要么美元从目前体系中退出,不再充当世界货币。前一个方案在民族国家仍然是主要政治单位的世界中无疑是一个幻想。后一种方案,则同样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货币是不能退出的,它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想象一下如果在中国突然停用人民币将是一种什么情形,我们就能洞悉这种发展将可能引发多么巨大的混乱。
以过度消费维持体系扩张
作为一种衡量商品及服务的价值尺度,货币必须保持相当的稳定性。如果货币本身处于动荡之中,那么,生产与贸易实际上就已经无以为继。目下的这个全球市场体系即处于这种有由货币而起的大混乱之中。不具备任何生产价值而且早已退出货币领域的黄金如今受到神经质般的追捧,并不表明投资者真的重新发现了黄金的价值,而是暗示我们:全球货币财富的拥有者们已然处于莫大的惊恐之中,正在四处寻找着财富的避难之所。透过这种惊恐,我们看到的是全球市场体系濒于解体的噩兆。在评论糖价飙涨时,一位糖生产商断然说道:“糖价必须上涨,这样才能弥补美元疲软造成的损失”。这种货币综合症说明,货币动荡已经给全球市场体系造成了何种程度上的紊乱。
一批幼稚的市场信徒认为,只要美元对其他货币有足够的贬值,市场就能够出清美元的滥发,就像过去美元对日元以及其他货币所作的那样。因此,这一次的美元危机同样可以安然度过。然而,无论对那些拥有巨额美元储备的国家,还是对美国自身,美元的贬值都是有其政治和市场底线的。一旦超越这个底线,目前的这个全球市场体系所面临的,将不是出清,而是崩溃。对于那些巨额美元持有国来说,美元的过度贬值不仅会给国民财富造成天文数字的损失,而且也会触发他们加速抛售美元的强烈动机,而这会进一步加剧美元的贬值;而对于美国来说,美元的过度贬值会引发美国国民购买力的急剧下降,继而大幅拉低美国中产阶级的实际上收入水平,这在政治上是不堪忍受的,事实上,美元目前的贬值所造成的购买力下降,正在美国国内引发政治上的麻烦。更为重要的是,美元急剧贬值所造成的美国国内实际消费能力的萎缩,对于以美国为中心的这个全球市场体系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它意味着,在这个体系中,将不再有一个吸纳全球剩余产品的调节器。其后果是,这个全球市场体系的大萧条。因为这个缘故,所有的美元持有国,尤其是那些美元持有大国,都不能忍受美元的过分贬值,甚至必须支持美元的某种强势。有趣的是,在1920年代联合王国霸权衰落的时候,美国也曾极力维护英镑的地位。这种历史的雷同,对于今天的全球经济来说,大概不是什么好兆头。它暗示着,全球霸权体系已处于高度不稳定状态。
有人借助冷战术语,将目前的美元形势,非常精当地比喻为“恐怖平衡”。意思是说,无论美国还是那些巨额美元的持有国,都不敢轻易打破目前美元的平衡。因为美元一旦不可控制的贬值,将意味着系统的瓦解和全输的局面。以中国为例,如果中国大规模抛售美元,美元就可能在瞬间急剧贬值,而中国所持有的美元财富也将立即大幅缩水。中国在美元上的这种尴尬处境也是这个体系中其他大大小小的美元资产持有者的处境。正如金融市场中那句著名格言所说的那样,美元实际上已经“大得不能倒”(too big to down)。然而不同的是,在冷战棋盘上对峙的,是两个对核武器具有绝对控制力的冷静的对手,而在今天的全球金融体系中,却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参与者,其博弈关系要复杂得多。所以,美元目前的“恐怖平衡”,实际上也要比冷战中“核威慑平衡”脆弱的多。谁都无法保证,某些国家不会出于政治或者财富保值目的而突然抛售美元。而在金融市场中,任何初级投资者都知道这种抛售所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意味着什么样的资产灾难和财富损失。很清楚,现在的问题不是美元会不会崩溃的问题,而是美元何时崩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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