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靓的人生：记中国蹦床首枚奥运金牌获得者何雯娜

何雯娜

何雯娜

　　蹦靓的人生

　　——记中国蹦床首枚奥运金牌获得者何雯娜

　　文/钟兆云

　　1995年年初那天龙岩少体校的曹家红教练路过幼儿园顺便选苗子，一眼喜欢上了老师推荐的何雯娜。长得活泼可爱固然是一方面，关键是小孩的天赋，骨骼生长发育情况以及现场压腿姿势和柔韧性不错。被教练相中毕竟是一厢情愿，家长的意见至关重要。未料，几乎未费口舌，雯娜父亲何龙、母亲赖秀红就同意了。说来好笑，这对年轻夫妻一致通过的原因是小雯娜瘦弱，又不爱吃饭，进体校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运动量多了，饭量自然也会增加，最大的好处还在于可以直接读重点小学。

　　就这样，13年后的2008年8月18日这天，一个世界冠军诞生了。

　　这天晚上8∶30，第29届夏季奥运会女子体操/蹦床决赛在中国国家体育馆举行。来自中国福建龙岩的19岁小将何雯娜以完美的动作和灿烂的笑容，把中国军团本届奥运会的金牌总数翻到了38枚，让中国体育代表团在历届夏季奥运会的金牌数跃上150枚的新台阶。比这两个数字更具魅力的，是她实现了中国蹦床项目金牌零的突破。

　　这是块来之不易的金牌。4年前的雅典，中国运动员黄珊汕只收获一枚铜牌，而4年后的今天，何雯娜用近乎完美的表现，为没有进入决赛的师姐弥补了遗憾。

　　这个美丽姑娘今晚精彩的一蹦，为世界所记住。“蹦床小美女”、“中国体操的又一璇美人”、“史上最美的冠军”、“创造神话的人”、“中国代表团最靓丽的风景”，沸腾的各国文字编织成一顶顶灼人的桂冠，连同“中国体彩形象大使”的实名，接踵为她加冕。

　　从此后，1995年年初那天和2008年8月18日这天之间伴着鲜花和荆棘生长的故事，势必也成为这个美丽姑娘的传奇。

　　爱画猫的女孩，三次转项，一心想逃避竞争

　　如果没练体操，由着儿时的兴趣发展，何雯娜也许会走上文艺之路。

　　没有基因的遗传，雯娜却打小就喜欢涂写花花绿绿的东西。家里的泥地板是她的天然大画板，只要看到感兴趣的人和物，她就拿粉笔画下来，从太阳、星星、月亮，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曾不止一次成为她笔下的图像。她对画猫情有独钟，尤爱画伸懒腰把腰拱起来的那种猫，被母亲戏称为“驼背猫”。细心的妈妈后来发现，女儿的性格倒有几分像她笔下的猫：乖巧、慵懒，骨子里又有些独立与倔犟。

　　练体操后的雯娜，发现当初的好玩渐行渐累时，不假思索地跑出了训练馆。曹教练发现小家伙不见后，心急火燎地通知她家人，大家分头寻找。母亲赖秀红骑着摩托车大街小巷跑，看到她后，又追了半天才将她抓回。

　　此后虽然没再逃跑，但周而复始的训练让她感到多少有些枯燥。正在这时，忽然说可以进省城，到省体工大队练去，这才重新激发起她的兴趣。

　　1996年年初，7岁的雯娜和龙岩其他4位小女孩，一路嘻嘻哈哈，走进了福建省体工队的大门。

　　在福建省体工队，雯娜开始主攻体操，两年后转练技巧。一年多后的1999年底，搭档意外受伤，省体工队体技中心主任杜辉雄又让她转到蹦床项目上发展。蹦床是世界体育大赛刚开的项目，福建省蹦床队成立一年来，女队教练卓贤麟带着黄珊汕等第一批运动员已练出了模样。

　　改练蹦床，雯娜倒是十分愿意。第一，蹦床是新兴的体操项目，运动员都是从体操这头转过去的；第二，练体操的人太多，竞争激烈，要出人头地实在不容易；第三，蹦床让人感到新鲜好奇，她小时就爱欢蹦乱跳，快乐时还直蹦高儿，能把蹦作为项目，多好玩儿，竞争不那么残酷就好。

　　于是，10岁的雯娜就接触上了蹦床，分配到了助理教练马军阳这一组。她甜甜地称助教为“马姐”，平日里形影不离，俨然一对姐妹。

　　雯娜渐渐发现，这个项目其实一点也不比体操轻松，平时训练严格，消耗体能很大，每天挥汗如雨，却还必须减肥。一段时间后，训练的枯燥和艰辛，加上对父母的思念，让雯娜吃不消了。一天，雯娜趁教练不注意，又一个人偷偷溜出训练馆。后来，火车站的民警发现了这个穿着训练服的迷茫小丫，通过关切询问，将她收留，交给了满头大汗赶到的教练和亲人。

　　敏锐的马姐每每察觉雯娜的心思，也不呵斥，经常用练完就去逛街作鼓励。人家累了休息，雯娜却与众不同，还想着逛街、买东西，以此找到心理平衡。

　　只要没有抵触情绪、不懈怠，悟性高的雯娜，学动作总是很快。随着教练卓贤麟、助教马军阳的教学实践不断丰富，她的成绩大有长进，短短一年间，就在2000年全国青少年蹦床比赛上拿了第二名。

　　从没人要的嫩苗到国家队主力

　　2000年，福建蹦床队早早锁定黄珊汕等主力备战第九届全运会。福建蹦床队在全国组队早，队伍强，不说帐下战将如云，也是人才济济。雯娜年纪小，又转项过来不久，基础不牢固，自然还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于是，她和另外9位队员被交流到了省外。

　　对参不参赛，天性好玩的雯娜也没当一回事。颇损自尊的是，当时虽然许多省份都缺蹦床队员，但来闽挑人时，居然左挑右拣也没人看好雯娜，理由是她入行迟、基础差。最后，浙江队教练一声“你们不要我要”，才使雯娜有了着落。

　　期间，有一场国外赛事。因为雯娜是交流队员，“户口”不在浙江队，人家不给出钱。当时雯娜的家庭经济还比较困难，7000元的比赛费用只能让她望而却步。

　　要强的雯娜，很快就让人刮目相看了，在2001年广州举办的九运会上，她代表浙江队一举闯进了个人项目的前八。

　　“出口转内销”返闽后，雯娜虽还没有晋级为主力，但已有重点培养的苗头。她对蹦床的感觉也比较好了。2002年国家组建蹦床队，雯娜被福建输送进国家队，未几成为主力队员。

　　个性女孩懂事了

　　升级国家队后，京闽两地路途遥远，家人不可能常去探望，雯娜倒也练就了自立自强的性格，并愈发懂事。

　　但过分的懂事，却又让这颇富个性的80后生出意外的变故来。雯娜进国家队不久，爸爸下岗了，全家仅靠母亲的工资支撑。此前家里无钱供自己出国交流一事，已在雯娜心里落下阴影，眼下的状况让她更添忧伤，怅然感到自己的蹦床生涯也许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由此再度萌生放弃体育之念。

　　为了给家庭分忧，15岁的她偷偷离队，想着以自己的蹦床之技，在报酬不菲的某杂技团谋职养家。经过家人和国家队、福建队的寻找和耐心劝说，这只迷路的燕子才重回训练场。

　　默默走近那熟悉的蹦床，默默地以眼神作交流，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刚进国家队时，有段时间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做动作了，比如空中转体180，怎么做都不行，教练每天都为此伤神，后来还专门给自己开小灶，配备了陪练，教练为自己付出了太多。想到了和妈妈的最近一次见面，虽然妈妈早已不打她了，但她那温婉、哀怨的目光里似乎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忧愁。她还莫名地想到《思念》那首歌：“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做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你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为何一去便无消息，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难道又要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与蹦床别有时日的自己，多像歌中迷途的蝶儿啊，现在落回蹦床边，何忍再言分手？

　　伴随着咸涩泪水的，是一股暖暖甜甜的溪流，在她心中汹涌流淌。经历了一段精神漂泊的雯娜，蓦地发现，体育才是自己的心灵寄托和精神家园。

　　这一天她成熟了许多，卸下了包袱，决心化作一只美丽的蝴蝶，围绕蹦床永久翻飞吟唱。不久，她开了自己的个人博客，取名“蹦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