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金融领域进展相对最缓慢
主持人：从总体来讲，您觉得这个文件有哪些突出的亮点？
柯炳生：一方面它是对过去30年和过去6年的一脉相承，是继承，是发展，是要强化。
在文件的第二部分里，提出了推进农村改革发展的下一步的目标和任务，这个目标是很全面的，而把这个目标对照一下我们全面实现小康的目标，发现是高度一致的。换句话说，如果经过我们十几年的奋斗之后，到2020年，我们这些目标很好的实现了，我觉得那就意味着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得到了很好的实现，他意义就在此，所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点和难点都在三农方面，就表现在这里。这是一个比较新的点。
在文件中实际上把三农的任务做了一个归纳，归纳为三大部分，也就是文件的第三部分、第四部分和第五部分，分别是改革问题，推动农业发展问题，还有城乡一体化问题。首先看改革问题这个亮点，现在的改革集中在六个大方面的改革，对这些改革问题的提法是不一样的词儿，有的是加强，有的是健全，有的是完善，但是其中有两个我特别注意到，他是建立，什么叫“建立”？原来没有的，或者原来很少，从无到有，这叫建立。建立什么呢？一个是建立现代的农村金融制度，还有一个是建立推进城乡经济社会一体化发展的这个体制，这两个重大体制。事实上，这两个方面也是我们改革的难点。农村金融方面，经过30年的改革，应当说农村几乎在所有的领域都取得了重大的进步，但是我个人认为，唯独在农村金融这个领域中，进展的相对来说是最缓慢的，这是因为金融问题非常复杂，涉及到的绝不仅仅是农村，他跟整个的金融体系是联系在一起的，尤其在90年代我们曾经有过教训，农村发展合作金融的时候，农村合作基金会出现过一些问题，所以大大的妨碍了我国农村金融制度改革的步伐。
而这个问题是绕不开的，你要发展农村经济必须有相应的金融的支撑，金融在某种程度上是经济发展的一种血脉，我相信经过三中全会之后，在建立现代农村金融制度方面的步伐会加快。文件也说到了，要放宽农村金融的准入政策，加快建立商业性金融、合作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相结合等等等等的农村金融的体系。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促进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制度，这涉及到的面更快，更为复杂，任务更为艰巨，内容非常之丰富，实际上这个目标如果很好的实现了，或者这个方面的改革能够取得根本性的进展的话，那我们的城乡的矛盾或者是公众的矛盾就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我特别赞成城乡一体化的提法、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的提法，一体化不是把城乡对立起来，未来城乡良好发展到什么程度呢？像欧洲和美国、日本发达国家这样的，尤其在西欧，你很难看到哪条线是城和乡的分界线，这表现在基础设施方面，路，你看到哪个地方很好，哪个地方很破，水、电，还有一些通讯，你如果到德国再小的一个村子里面，你看到整个路、绿化、通讯都很好，跟城里面一样，一定要有跟城里面没有区别的公共电话亭，这是基础设施方面。还有什么呢？还有教育，农村的学校和城里的学校在享受整个政策方面，在它的基本设施、条件方面没有显著的差别，卫生、文化也是这样。更主要是在社会保障方面，社会保障包括经济社会保障，包括失业的保障，包括医疗保障，包括养老保障等等。发达国家应当说城乡之间在这些方面没有区别。或者说有区别的话，农民享受到的是更高的待遇，比方在就业保障方面，农民要失业的时候，他会得到额外的照顾，政府有专门的培训项目，培训他，农民要转业，他不会这个技术，要培训他，或者国家还要补贴一些社会保险的钱，因为农民和其他的行业不太一样，他有一些转换上需要政府等等等等，因此建立促进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的制度，这个任务更为艰巨，如果这个体制真正建立起来的话，我们的户籍制度就自然而然的取消了，其实户籍本身很简单，但是复杂在与户籍相连的那一系列福利制度，如果这一系列福利制度或者区别待遇制度不改变的话，你的户籍制度永远没法取消。
就举一个例子来说，最低生活保障，城里的最低生活保障建立起来了，并且水平相对比较高，大城市大概300—400块钱一个月，中等城市200块钱，县城一级大概100多块钱，农村多少？农村肯定不到100块钱，农村从去年才是刚刚起步阶段，有的地方才六七十块钱，有些地方的农村最低生活保障，像北京的郊区已经200块钱，跟城市没有完全一样，但是已经很高了。就一个局部地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政策，北京市的城乡之间的差别在缩小，但是放在全国的范围上来说，北京市农村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水平越高，要取得北京市的户口就越难，如果是北京市都放开的话，会出现什么局面呢？广大中西部的很多人就迁移到这儿来了，迁移到这儿之后，我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就可以享受到每个月从政府拿到两三百块钱，西部的农民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就一两千块钱，还是没有保障，有风险的。如果北京的户口全放开的话，300多块钱每个月最低生活保障，因为标准不断在提高，前年大概是310块钱，现在不太清楚，一年3600多块钱，相当于中西部很多地区农民收入的一倍半到两倍，北京市的户口要放开的话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大家都涌到北京城里，这样一些制度你不改变的话，户籍制度是没法取消的。要取消户籍制度只能是一种良好的愿望，而缺乏可实行性。要真正取消户籍制度靠良好的愿望是不行的，必须创造条件。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高考移民，什么叫高考移民，那是有户籍的限制，如果没有户籍限制，就没有移民。你要取消省和省之间的户籍制度，第一个问题，就是高考，要各个省之间比较公平，所以取消户籍制度涉及到很多的，我就想城乡一体化的发展很复杂，内容很复杂，绝对不可能是一日之间或者短时期之间能够解决的，但是方向要保持一个正确的方向，差距存在，我们现在出台的每一项政策不是使这个差距扩大，而是尽可能的缩小。城乡之间的差距，地区之间的差距的存在，那是没有办法的，有一些是客观造成的，我们能缩小的是跟政策有关的，新出台的政策不能够扩大这种差距，而是要促进这种差距的缩小。这是一个创新点，说的比较长了一点。
另外一个很重要一点，我再举一个例子，我觉得给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怎么样促进解决三农问题，文件最后强调加强领导，其中有四句话，我觉得是提的很明确的，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坚持把农村工作改上重要的议事日程，在政策制定、工作部署、财力投放、干部配备上切实体现全党工作重中之重的战略思想，这四句话很重要，政策制定、工作部署、财力投放和干部配备上，尤其是后面两点，财力投放和干部配备上，因为对三农问题重要性的强调，把它提出来，要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和全部工作的重中之重，已经五年多了，2003年提出来，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200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来作为全部工作重中之重，现在已经四五年了，确实在有些方面落实的比较好，在有些方面落实的就不够好，在有一些地区落实的比较好，在另外一些地区落实就不够那么好。
原因很多，但其实最主要的其实不是一个认识问题，还是一个具体工作的落实问题，尤其是财力投放很重要，这样的话讲到财力的时候，我想就谈到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认识，我觉得这个认识很重要，对于我们理解新形势下的党的三农政策和方针非常非常重要，改革开放已经30年了，不同的学者，把这30年做不同的阶段的划分，我划分的话就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比较长，一直到2002年，第二阶段就是十六大以来的。道理在什么地方？第一个阶段他完成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这中间你还可以分为很多具体的阶段，但是总体来看是一种大的经济体制的变革和转变，其中在农业方面来说，尤其突出的是80年代五个1号文件为代表的，从1982年一直到1986年五个1号文件。那五个1号文件是什么？实际上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放权把计划经济体制下，掌握在政府手里的权力，交还给农民群众，交还给农民老百姓，通过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农民获得了生产经营的自主权，通过取消统购、派购政策，农民获得了市场交易的自主权，通过允许农村的非农产业的发展、乡镇企业的发展，允许农民外出务工，农民获得了创业和自主择业的权利。这些权利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农民都是没有的。第四个方面，农民获得了自主的权利，在很多方面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跟城镇居民平等的权利，当然现在还不是完全平等，但是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这些政策主要解决的是什么呢？是意识形态问题，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问题，我们大包干制度，当时有人说打上资本主义标签，所以不行，后来解决问题，说它不是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所以体制的改革，经济体制的改革，这是第一阶段的一个突出的特点。
十六大以来，2002年以来，进入了新的阶段，这个新的阶段是什么呢？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机制的阶段。第一个是建立，实现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实际上是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体制的阶段，第二个阶段就是完善的阶段，完善市场机制体制的阶段。这期间，政府要解决什么问题呢，要解决的是仅仅靠市场机制解决不了、解决不好那些事情，第一阶段就是完成了什么呢？原来市场机制不让它发挥作用，现在让它发挥作用，第二阶段要解决什么问题呢？仅仅靠市场机制作用是不行的，市场机制本身是有缺陷的，所以有些事情仅仅靠市场机制解决不了，解决不好，政府必须要干预，政府必须要扶持，政府必须要作出一些调控，这是这个阶段。
那我们看看，比如多予少取，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政策，以近几年的五个1号文件为标志，我们看看近几年的五个1号文件的精神都贯彻这个精神，在已经基本建立市场机制这样一个条件下，怎么样加强政府的作用，来发挥好政府的职能，来弥补好仅仅靠市场机制干不了、干不好的事情。比方说补贴，对种粮农民的补贴，粮种的补贴，对生产资料的综合补贴，还有一些对畜牧业的补贴等等，政府为什么要给这些补贴，就是因为仅仅依靠市场机制，政府的目标不能够得到很好的实现，一个是收入目标，更主要是生产目标，那么多给种粮农民的补贴，是在什么背景下出现的？是要提高农民的种粮积极性。因为仅仅靠市场机制的话，农民积极性没有那么高，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是政府的目标，但不一定是农民的目标，农民要干什么？农民这七亩地、八亩地，首先要考虑的是获取一定的收入，或者是收入的最大化，仅仅靠市场原则是不行的，政府通过一些补贴的措施，意图提高农民的积极性。当然仅仅靠补贴，补贴不是万能的，至少表达了政府的一种意愿，想通过这样一些措施来加强农民的积极性。包括加强对农业基础设施的建设，对农业科技的投入政策，以及农村的教育、卫生、文化、社会保障等等方面。像这样的问题，农村的水电路的问题、基础设施的问题、农田的改造问题、动植物疫病的防治问题、市场信息的问题、技术推广服务的问题、食品质量安全的问题，这些问题完全靠市场机制作用是不行的，这是三农领域中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所以在这个阶段政府就要做出一系列的政策，当然时间比较短，仅仅五六年的时间，我们出台了很多政策，有一些政策还需要不断的再通过实践的试验、摸索，不断的改进和完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大的方向是正确的。所以在第二阶段和第一阶段有一个显著的不同，第一阶段，政府不需要花太多钱，我说那几项放钱的政策，生产领域的、市场流通领域的，还有就业方面的、创业方面的，政府不需要拿什么钱，中央财政没拿什么钱，地方财政也没拿什么钱，但是效果很好。那是体制的潜力的发挥，现在这个体制的潜力不是说完全发挥了，但是能够不花钱，还能够效果很好的事情，我们广大的地方干部早就想到了，也用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为什么改革到、深化到一定程度是攻坚战了，改革越来越涉及到利益的调整，这时候如果不增加财力投放的话，很多改革就很难推进。其实我们这些改革政策很多都涉及到财力的状况，在某种意义上，财力投放的程度决定了这些改革能够推进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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