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晋国“虒祁宫”

　　时间：2008-10-21 01:14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春秋时期大型宫殿建筑以晋国的“虒祁宫”和楚国的“章华宫”最为出名。章华宫广阔，已确定为湖北潜江龙湾遗址；虒祁宫精美，是晋平公时期的产物。建造期间的公元前534年还发生了魏榆（今榆次）石头说话的怪事，对此《左传·昭公八年》有详细记载：“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讟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彫尽，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师旷说，石头说话是没有的事情，是人们听混了。不过我又听说如果国君违背人们播种、收获的事情，让人们产生怨恨诽谤，就有不能说话的东西说了话的。现在晋国所建筑的宫殿这么高大、奢侈，国家和人民所有的能力都用尽了，都怨恨诽谤开您了，不能保证他们的基本要求，石头说话不也是正常的吗？当时晋平公正在建设虒祁宫。

　　这一年，虒祁宫如期竣工，鲁国叔弓和郑国游吉来到晋国祝贺。晋平公“虒祁宫”里歌舞升平，乐圣师旷劝谏平公不要演奏靡靡之音等，留下了许多发人深省的传说。

　　晋平公时晋国国都在“新田”，即侯马晋国遗址。虒祁宫这类在春秋时期数一数二的大型宫殿何处所在？一开始就引起瞩目。1956年3月到7月，顾铁符先生率队在晋南进行文物普查，有关虒祁宫的问题，他怀疑《水经注》“是否把浍水条的注误入到了汾水条？如果把汾水条注放在浍水条里的话，就无一不合。如果这样的话，虒祁宫就在今虒祁村之北，白店村的西南；在新田的宫苑可能就多在虒祁宫的附近，相当于侯马遗址的所在地”（顾铁符《侯马遗址是晋都新田说的提出》《文物》1991年7期）。但到目前为止“虒祁村之北，白店村的西南”没有找到任何考古学上的依据，包括1995年虒祁村村北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侯马冶炼厂生活区600亩地的范围内进行勘探。

　　侯马晋国遗址是我国东周时期做的工作较多的一处城址，如此规模的“虒祁宫”竟然没有发现，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穷则思变，因浍河水在村东北和村东南冲涮形成河湾，所以“虒祁”又被称作“湾里”，同一个村子、两个村名之间的关系如何？是我们探寻“虒祁宫”的突破口。现能查到最早的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嘉靖曲沃县志》第一卷“志”之“坊乡”，“湾里”包括在“虒祁乡”的“西贺村里”中。西贺村里“属村三：曰弯（湾）里、曰小韩、曰张王村”。第四卷“志”有“虒祁宫”，“县西南四十九里东阳呈，晋平公建。《左传》晋城虒祁而诸侯叛即此。今遗址尚存。”东阳呈在浍河南边，侯马晋国遗址时期的遗存不多，堆积稀薄，更没有发现夯土遗迹。今天看来，虽然辖“弯（湾）里”的“虒祁乡”具体乡治无法确知，但可知在东阳呈一带有传说中的“虒祁宫”而得乡名。

　　其实，“虒祁乡”早在金、元时期就设立了。牛村董海墓地券“维南赡部州大金国河东南路绛州曲沃县禠（虒）祁乡南方董海，今于明昌七年（1196）十月初一日……；”侯马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墓，“……平阳府绛州曲沃县禠（虒）祁乡秦村……大元国至元十八年（1281）后八月初四日立券人张成。”而北宋司马光在《故绛城》中说：“欲访虒祁处，乡人亦不知。”由此得知“虒祁乡”的名字不是因为尚存在着“虒祁宫”而设的，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传说。

　　最迟在清乾隆二十三年（1578年）之前“湾里”已经变为“虒祁”了。这一年《新修曲沃县志》记载，“西贺里，虒祁、西贺村、张王村、小韩、西阳城”，“虒祁”下注：“距城四十里，今名湾里村。”可以看出，到了这时连“虒祁”和“湾里”两个村名的始末都搞不清楚了。究其原因，是因为清沿明制，将曲沃县境内6乡改为头、二、三、四乡，今侯马市属四乡。将“湾里”改为“虒祁”，使这一古老的地名流传至今。还可以作进一步推断，明朝时的“虒祁乡”乡治当在“湾里”，才有可能将“湾里”改为“虒祁”。

　　现在的虒祁村只不过为我们探寻“虒祁宫”提供一条线索罢了。在多年未果的情况下，只有在更大范围的“虒祁乡”中去探寻。《嘉靖曲沃县志》台神属“虒祁乡”西高村里，分布于现在的东台神村外西北角北临汾河处的三座高于地表的春秋晚期大型夯土台基纳入了我们的视野（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马工作站编《晋都新田》之“新田晋都古城”，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这三座大型夯土台基位于台神古城外西北角，中间大、两边小，间距40米。中间者约为竖圆角长方形，1976年测绘时，南北长90米——100米、东西宽80米，高7米，尚能看出六级结构；西边为横长方形，东西长30米，南部宽20米，高3米，可分二级；东边被冲沟破坏了其西北角大部，规模、形状可能与西边一致，残存部分也可分二级。中间型夯土台基顶部及底部周围，筒瓦、板瓦残片俯拾皆是，特别是使用时期的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瓦砾，是侯马晋国遗址现存的四处六座夯土台基中最大的，比平望古城内的“公宫”还大，后者自底至上分为三级，第一级为边长75米的方形。

　　再看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六《汾水》：“汾水又迳绛县故城北。《竹书纪年》：梁惠成王二十五年，绛中地坼，西绝于汾。汾水西迳虒祁宫北，横水有故梁，截汾水中，凡有三十柱，柱径五尺，裁与水平，盖晋平公之故梁也。物在水，故能持久而不败也。又西迳魏正平郡南……。”《浍水》：“又西南过虒祁宫南，宫在新田绛县故城西南四十里，晋平公之所构也……其宫地背汾而面浍，西则两川之交会也。”郦道元写《水经注》的《汾水》和《浍水》时，“虒祁宫”还为人所知，“汾水西迳虒祁宫北”和“（浍水）又西南过虒祁宫南，宫在新田绛县故城西南四十里”，当时汾河上有一古代的桥梁，用三十根直径为五尺柱子搭成，裁切的刚好与河水平，那是晋平公时期的桥梁。那么，为什么古代的柱子还能保存到北魏？因为在水中，能够持久不腐烂，讲得多么明白。他是肯定看到了“虒祁宫”，才有如此详细的记录。又过了三百年，到了唐朝都还能看见“虒祁宫”，诗人杜頠（约741年前后）在《故绛行》写道：“君不见，虒祁宫，几重台榭亦微蒙。”中间的大型六级夯土台基，就是其见到的“几重台榭”吧？“虒祁宫”远离人们记忆是唐宋间，北宋司马光想访问虒祁宫，当地的人们已经不知道了。

　　应当说明，我们以前认为台神三座大型夯土台基是祭祀“台骀”的遗迹（《新田模式·侯马晋国都城遗址研究》，《山西省考古学会论文集》（二），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4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周围的东、西台神和一公里外的明代建筑“台骀庙”。其实晋国人早就把台骀给忘掉了，《左传·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知之。敢问此何神也？"”还是经过郑国的“博物君子”子产的解释后，才知道台骀是汾河之神，晋国长期不祭祀他，导致他发怒为祟了。现在已无法确知晋平公是怎样祭祀台骀的，在短时间内祭祀是必然的，哪能有时间营造那样高大的建筑物？还有，公元前534年虒祁宫落成，建设年代当早于此。如果说晋平公要建造祭祀“台骀”的小型建筑，那倒可能；如果说台神三座大型夯土台基是祭祀“台骀”的话，那么晋国从公元前541年到公元前534年这八年内建造两处大型宫殿，可能吗？建造虒祁宫导致民怨沸腾，连石头都说了话，师旷、叔向多次劝停，建造规模还比虒祁宫大的建筑，总该有个记载吧？所以，我们肯定它与“台骀”无关。

　　清除了祭祀“台骀”的误解，台神三座大型夯土台基以其建筑规模只有“虒祁宫”可以与之相称，更重要的是合乎《水经注》关于“虒祁宫”的位置。这，就是我们找寻多年的“虒祁宫”！

　　田建文 柴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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