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法官要调查万人坑 佛朗哥的罪行该追究还是该忘却?
本报特约记者 孙力舟
10月16日,西班牙法官巴尔塔萨•加尔松决定,掘开西班牙内战及佛朗哥独裁统治时期的19处万人坑,以调查受害者的身份及其死因。
佛朗哥有何罪行
据加尔松估计,自1936年7月17日到1951年12月,共有114266人失踪,其中不少都是被佛朗哥及其支持者有预谋、有计划消灭的左翼政治对手,还有很多人被“非法永久拘押”,这些罪行都被看作“反人类罪”。加尔松点名佛朗哥以及他的34名高级助理,应该为这些罪行负责。
1931年,西班牙第二共和国成立。1936年2月,左派联合组成“人民阵线”,在大选中获胜并组织政府。1936年7月,右翼军人发动叛乱,西班牙内战开始,佛朗哥很快成为叛军领袖,受到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大利的支持。叛军攻城略地,欠下累累血债。1939年3月21日,佛朗哥军队占领马德里,推翻共和政府,建立独裁统治。佛朗哥自任国家元首。据法国历史学家让•德科拉所著《西班牙史》介绍,叛军在攻下巴达霍斯城后,佛朗哥借口当地居民“不穿军服参与战斗”,将已投降的市民赶到斗牛场上用机枪扫射,不许留下俘虏。约有3000人包括不少儿童死于这次屠杀。
1939年3月,叛军攻陷马德里,西班牙共和国被颠覆,数十万共和国支持者流亡国外。内战中,死难人数的最低估计是60万。
美战后支持佛朗哥
在二战中,佛朗哥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参加轴心国阵营对英美作战,但签署了《反共产国际协定》,并派出4.7万名志愿兵参与德国对苏联的进攻。
由于佛朗哥是在德意两国支持下上台的,1946年2月9日,联合国大会以45票对2票,决定把西班牙驱逐出一切国际机构。同年12月12日,联大又以34票赞成、6票反对、13票弃权通过决议,敦促安理会成员国召回驻马德里的外交使团。西班牙一度被称为“欧洲的弃儿”。
佛朗哥政权在二战后得以继续存在,主要是因为美国的支持。二战末期,美国国务院对佛朗哥的一贯政策是“不要给他惩罚,哪怕是轻微的惩罚”。
二战结束时,美国人想的是如何对付苏联。西班牙拥有一支人数众多、战斗力强、装备精良的军队,有一位堪称全世界最顽固的反共领袖,务实的美国人不会轻视这张王牌。1947年,美国已开始与西班牙谈判美军使用西班牙机场的问题。
寿终正寝免受追究
1975年11月20日,83岁的佛朗哥去世。此后,恢复了民主制度的西班牙并没追究佛朗哥的罪行。佛朗哥能逃脱惩罚,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政治安排。1947年,佛朗哥颁布法案,西班牙恢复君主制,但他活着时候不设国王,议会“一致通过”了该法案,全民公决90%以上通过。佛朗哥在国内仍然推行专制统治,但民众的经济和社会自由逐步增长。一些曾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到西班牙旅游的外国人说,西班牙民众当时表现得相当快乐,但大家回避讨论政治问题。
1975年11月27日,胡安•卡洛斯国王登基,执政的仍是佛朗哥留下来的那套班子。当时的西班牙首相苏亚雷斯与卡洛斯国王是同龄人,关系很好。苏亚雷谨慎地推进民主化,接纳政治流亡者归国,恢复包括共产党在内的各个政党的合法地位。1978年,西班牙通过了新宪法,成为君主立宪国家。当时各个政党达成了某种默契,不深究内战和佛朗哥时期的往事。笔者2002年曾到巴塞罗那的博物馆参观,在里面很少看到关于内战和佛朗哥独裁时期的介绍。
但到了2007年,西班牙国内对待佛朗哥的政治气氛出现了一些变化。西班牙政府宣布,由于佛朗哥时期人权记录不良,西班牙禁止所有与佛朗哥有关的公众纪念活动,取消了他的塑像、标志、纪念堂,并更改了以他命名的街道名称。2007年,西班牙媒体还披露,佛朗哥家族的资产达3.5亿~6亿欧元。所以,加尔松这次决定调查佛朗哥罪行,并不是孤立的现象。
智利和南非的经验
新政府上台后,如何对待前政权欠下的血债,是个必须严肃处理的问题。
在智利皮诺切特17年统治期间,智利有数千人被杀害或失踪,数十万人流亡国外。这成为智利社会“未愈的伤口”。对这一问题该如何处理,社会各阶层存在严重分歧,分裂成“两个智利”。1990年中左翼政府上台后,选择了全国和解政策:成立专门机构调查军政府侵犯人权的行为,公布军政府主要罪行,表明现政府谴责军政府的基本态度;提出“原谅与忘却”的原则,对皮诺切特本人免予审判,也没有对其他相关人员起诉;安抚受害者家属,给予一定经济补偿……和解政策缓解了智利国内的对立,为经济改革与发展创造了比较稳定的政治条件。
南非结束种族隔离制度之后,以曼德拉为首的非洲人国民大会在执政期间,也采取让在前政府时期犯下罪行的白种人主动忏悔,但不给予司法追究的方式,以防止社会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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