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元点:谢晋导演的追悼会于昨(26)日15时在上海龙华殡仪馆举行。10月18日凌晨,谢晋在故乡浙江上虞因心源性猝死而逝世,享年85岁。
齐世明文:昨日送别谢大导,他的亲人与友朋,用一行行止得住和止不住的热泪;他的同道与亲手提携的明星,用一声声由衷和不那么由衷的呼唤;他的学生与千千万万的影迷,用一遍遍对留有谢晋手温的经典影片的观摩……作为与谢导虽仅有一面之缘但对他的作品屡屡看不衰的本栏作者,我能做点什么呢?
廿四年前巧手织花环
秋叶飘飞,思绪蹁跹,笔者追忆的触须不能不伸向24年前。
1984年深秋,笔者赴北京采访沈阳话剧团晋京演出《少帅蒙难记》,听到沈阳话剧演员吕晓禾刚刚主演了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正随剧组参加北京的首映式活动住在大雅宝饭店,我脑袋里火花“啪”地一闪,立即打定主意:赶紧采访。
年轻人精力如泉水,“哗哗”地就是愿意淌。我东问西问,打听到了“大雅宝”的方位,就不知换乘了几路公交车,花了两个小时,赶到了那里。与演梁三喜的吕晓禾谈过了,与“靳开来”(当时的长春话剧院演员何伟)谈过了,“大雅宝”里还有谁?导演谢晋。我访谢晋怎么样?一直陪着我的吕晓禾很是担心:那老头儿可不好访……
那是一个刚刚祛除了盲目崇拜因而平视一切的年代,一个甚事还讲实成、实在而不能忽悠的年代,一个没有选秀也没有作秀的年代,又兼“初生牛犊不怕虎”,我随着约了一天才约定时间的北京电视台的一组记者,径直进了谢晋的房间。饱经文革“洗礼”、已六十有一的谢导,接连拍完《天云山传奇》和《牧马人》,构成了自己“反思三部曲”之一二(最后一“曲”是《芙蓉镇》)的谢导,自然很严肃,甚至有点儿“冷峻”,但随着北京记者一个个问题的提出,特别是我见缝插针提出了“悲剧美学”的问题,他的话像潺潺流水,间或石掀激浪,谈话的气氛很是热烈。他讲“梁三喜”的五种牺牲场景,讲“梁大娘”与“三喜媳妇”的不同哭法,讲因为主演《小花》而被戴上“奶油小生”帽子的唐国强如何请缨饰演“赵蒙生”……
归沈之后,我在本报发表了1700多字的专访《谢晋巧手织“花环”》,迅即得到了韩白云等同仁的称赞,并被《成都晚报》等转载。
“谢晋过时了”吗?
从1950年代一直到1980年代,在每个年代都产生过巨大影响的谢晋,文革前拍了《女篮5号》、《红色娘子军》、《舞台姐妹》等今日仍足可称为经典的影片,从改革开放起又接连拍了“反思三部曲”和《高山下的花环》、《鸦片战争》等多部大作的谢晋,在上个世纪末却遭遇了一场“信任危机”,一时甚嚣尘上的声音是“谢晋过时了”……
今日复观之,谢晋所遭遇的“信任危机”,其实质是我们全社会当时及其后一个时期内一直延续的“信仰危机”在文艺领域的集中反映。正如笔者在自己最新出版的专著《世明圈点300篇·跋》中所言:我们这个社会,几千年封建的余毒没有肃清,西方金钱拜物教“舶来”的物欲横流的荼毒又蛊惑人,使之心旌飘摇,结果“有钱能使磨推鬼”成了某种通行证,不择手段牟取暴利变为受追捧的“成功者”;“金风”浩荡之下,实诚人不如大忽悠,善的近乎呆傻,美的不如丑的!精神贬值了,理想扭曲了,价值观错位了……
面对全球化和商业化的浪潮,几多中国艺术家特别是一些“大导演”“大明星”的信仰之脊逐渐坍塌,独立思考逐渐丧失了。谢晋却从来没有堕落过,没有颓唐过,他始终坚持知识分子的良知和思考,始终坚持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情怀与伦理价值,和对民族、国家、社会的责任感。这,永远不会“过时”,永远是最为珍贵的。
谢晋有一句信条,应该成为中国电影人的座右铭:“金杯银杯不如观众的口碑,只有创作出大家口口相传的电影,中国电影才有希望。”用这一信条为中国电影“招魂”的谢晋,怎么“过时了”?曾被誉为有“九大突破”的谢晋电影,又怎能不提示千千万万的观众,他还活着,他的作品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