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峰会前瞻 撼美元国际货币地位非一日之功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卢波/北京报道

　　前瞻华盛顿峰会

　　撼动美元的国际结算货币地位，决非一日之功

　　人们用“20世纪30年代式的危机”来称呼眼前这场金融风暴，描摹那段艰难岁月的黑白照片也被重新翻出来，登上了流行读物的封面---那场给全世界带来10年动荡和4年世界大战的经济危机，留在人心中的印记实在太深了。

新一轮全球性金融危机冲击下，当今世界是携手合作、克服危机，还是像80年前那样走向分裂、陷入混战，成了当前最大的政治。

　　10月25日闭幕的北京亚欧首脑峰会达成了应对金融危机的三点共识---各国力保自身经济发展和金融体系稳定；处理好金融创新与金融监管关系；全面改革国际货币与金融体系。以此为预热，两周后，西方7大工业国和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等国家，将于11月15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20国首脑峰会，讨论如何应对金融危机。

　　对于金融危机美国与亚欧国家看法并不一致

　　华盛顿峰会不会平静。

　　北京亚欧首脑峰会上，亚欧领导人表达出全面改革国际货币与金融体系的强烈愿望。中国总理温家宝说，这场危机充分暴露了现行国际金融体系和治理结构的缺陷，提出“特别要增强对主要储备货币国的监督”；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认为，这次金融危机“为彻底改变世界二次大战以来的国际货币体系提供了一个机会”； 法国总统萨科齐更呼吁建立一个新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不能再用20世纪的国际经济管理工具管理21世纪的经济。”

　　而美国总统布什则在10月25日的例行广播讲话中告诉美国公众，在华盛顿峰会上，他将坚持自己的立场。布什说：“开放市场的政策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帮助世界各地几百万人摆脱贫穷的束缚。这些政策一再自我证明，它们是创造就业机会、促进商业以及鼓励发展的最可靠途径。在全球经济目前处在不确定性的时刻，拒绝这些已经得到验证的创造繁荣和希望的途径，绝对是不合时宜的。”

　　“讨论美元地位和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合理性，将是华盛顿峰会无法回避的话题。”中国亚太经合组织（APEC）研究院副院长宫占奎对《望东方周刊》记者分析说，“正因各方意见不同，才需要会谈沟通。”

　　宫占奎认为，这场金融危机究竟怎么产生的，最糟糕的后果是什么，美国与亚欧国家的认识并不一致。“亚欧国家一些领导人认为，金融危机反映了以美元为国际结算货币的体系本质上有不可弥合的矛盾，而美国政治家只承认华尔街银行家的贪婪和技术失误导致了危机爆发。”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也各不相同，“布什担心美国金融系统迟迟不能恢复正常运转，危及本国实体经济；持有美元外汇储备的国家担心美国增发国债、继续‘创新’金融衍生品，变相增加美元供给，导致自己手里的外汇财产急剧缩水。”

　　欧元挑战

　　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吁中，声音最响亮的是欧洲国家。法国总统萨科齐将华盛顿峰会称为“新布雷顿森林体系会议”，期望一个全新的世界经济体系由此诞生。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冯仲平认为，金融危机给了一直与美元竞争国际主要结算货币和储备货币地位的欧元一个机会，欧洲国家希望借此一举改变欧元屈居美元之下的局面。

　　冯仲平告诉本刊记者，欧元作为第一种跨越民族国家边界的货币，相对于美元，确实具有某些更适合充当国际结算货币的优势。欧元至今已经是欧洲15国共同接受的货币，在货币形式上，既在印有阿拉伯数字的一面保持统一，又允许各国在货币背面印制体现本国文化的人物或物品。

　　更重要的是，欧元的货币政策透明度很高，设在德国法兰克福的欧洲央行，必须按照欧盟货币委员会的指令来决定货币政策，欧盟15国在货币委员会中都派有代表；而决定美元发行量和利率的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均由美国国内银行家组成。

　　这次金融危机爆发前，已经有不少欧盟之外的国家接受欧元为国际贸易结算货币。佛得角共和国、波斯尼亚及黑塞哥维那、保加利亚、科摩罗以及法国海外法郎、中非法郎、西非法郎的汇率都直接与欧元挂钩。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也经常讨论用欧元标价石油，委内瑞拉和萨达姆统治时期的伊拉克都支持欧元石油计划，欧元石油计划一旦成真，将令石油进口国储备欧元而非美元。

　　但欧元作为全球结算货币，也有不少缺点。冯仲平介绍说，采用欧元后，汇率固定，欧洲货币联盟国家实际上失去了独立的货币政策，欧洲发展程度大致相当，不妨取消独立货币政策，但世界范围内各国发展程度不均衡，保持独立货币政策至关重要。其次，欧元金融衍生品的繁复程度不亚于美元。如果接受欧元为全球结算货币，无非是将铸币税和补贴从美国转给了欧洲，对其他国家没有多大好处。

　　美元地位仍难撼动

　　“反对美元结算体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戴高乐早就干过，戴高乐甚至还拿出过详细方案，萨科齐的方案是什么，谁看到过？”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许小年认为，撼动美元的国际结算货币地位，决非一日之功。

　　“尼克松总统1971年8月15日停止美元兑换黄金，两年后，马克和法郎对美元的汇率开始自由浮动，实际上布雷顿森林体系早已崩溃，为什么美国国际结算货币的地位没有随之动摇，这说明，是市场，而不是政治家的协议决定了美元的命运。”

　　许小年总结说，以美元为单一结算货币到多元货币时代，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今日世界经济权力更加分散，再不可能出现像1944年7月那样，几个政治家和学者在一片森林里就决定了全世界财富配置的情景。

　　在维持美元地位方面，“利益攸关方”相当多，中东产油国和东亚商品输出国不可能选择这个时机接受新的结算货币。原因很简单，如果它们抛售美元，改持欧元，手里的美元储备就会立即贬值。

　　此外，美国仍然是全球最重要的要素市场。现实世界还没有发现能取代纽约股票交易所、纳斯达克和芝加哥期货交易市场地位的新来者。

　　争抢国际货币发言权

　　分析人士的共识是，华盛顿峰会当然不能一下子创造出全新的国际货币体系，但它将是走向国际结算货币多元化的重要一步。

　　许小年认为，尽管在可以预见的时期里，美元仍然将是国际贸易结算的主要货币，仍然给其他国家提供着流动性，但在美国贸易、财政“双赤字”持续的情况下，其他国家对美元不贬值的信心将逐渐动摇，越来越多的强势货币如欧元和日元将被当作储备货币。

　　冯仲平的观点则是，在欧元出现之前，世界上80%的外汇储备采用美元。这给了美国经济一个巨大的“补贴”，因为储备美元相当于对美国机构投资，这种“补贴”对美国维持“双赤字”至关重要，如果美元失去国际结算货币地位，美国可能会经历许多拉美国家上世纪80年代经历过的危机。

　　美国对美元国际结算货币的地位非常重视。伊拉克自2000年起在销售石油时接受欧元，在2002年将其美元储备全部转换为欧元，这与伊拉克战争的爆发不能说毫无关系；而今天伊朗对抗美国最有力的手段也是以欧元结算石油出口。冯仲平认为，布什召集华盛顿峰会的目的之一是力图掌握对新国际货币体系的发言权和控制权。

　　面对美元体系遭遇的信用危机，中国的当务之急是什么？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崔之元的观点是，一方面适时调整外汇储备结构，更重要的是，在盯住美元的汇率政策已经无法起到以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的情况下，尽快实现浮动汇率制，让人民币以坚实的实体经济为后盾，成为国际性货币，在未来的多元国际货币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