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人：烧青春可以 但不能烧得乌烟瘴气

　　■编者按

　　“你给了我一个江湖的梦，可是我却看不到江湖的边。”《卧虎藏龙》中的这句经典对白，一语成谶，成了一代摇滚人的宿命。大名鼎鼎的臧天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最终栽在江湖上。当他被警方逮捕后，网上传来很多鄙夷的目光，甚至有人说他活该——这跟当年他高唱《朋友》时的待遇大相径庭。

　　作为媒体，我们还是对臧天朔表示惋惜。在何勇纵火、“零点”吸毒、窦唯烧车砸电脑之后，一脸憨厚的臧天朔在无边的江湖中静悄悄沉沦。

　　江湖梦已远，何处才是江湖的边？

　　那个年代

　　嘶吼出中国摇滚最原始的高潮

　　臧天朔是那个时代叛逆的象征，只可惜，当才华散尽，褪掉其理想主义的音乐外衣，露出当年街头的文身时，让我们看到了偶像的黄昏。

　　被人昵称为臧爷的臧天朔，在中国摇滚界的亮相源于“教父”崔健当年组建的七巧板乐队。至今仍然能在《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等粗糙的音乐录影带中，看到当年臧天朔青涩的身影。那个摇滚初起的时代，臧爷很年轻，年轻的臧爷在乐队里担纲键盘手。他笔直地站在崔健身后，一边演奏一边克制地扭动着身体。偶尔还会担任合音，一脸虔诚地与崔健同声高歌，嘶吼出中国摇滚最原始的高潮。

　　那是中国摇滚最蓬勃的年代，摇滚与牛仔裤、长发、太阳镜一起，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象征。崔健用《一无所有》反叛一无所有，丁武用《演义》反叛演义，黑豹则用《无地自容》反叛无地自容。他们面前有一堵墙，他们用音乐和反叛砸碎了面前的钢筋与水泥。反叛给他们力量，让他们有勇气相信，在浩大的江湖中一定会有自己的梦。

　　这个年代

　　反叛已经变得如此尴尬而苍白

　　但是，所有的青年终究会在时间中变老。当中国摇滚的第一代青年在时间里无法回避地变成了困顿的中年人，崔健开始疲惫地扛着“真唱”彩旗游走在各种商业演出中，窦唯则在与王菲的情感纠葛中将自己转型为八卦男主角，汪峰总寻思着如何离CCTV更近点，嘶吼的臧天朔在电视晚会中温柔地唱起《朋友》……墙早就被砸碎，踏过满地的断壁残垣，谁曾料到，墙的尽头是另一堵高墙？当第一代中国摇滚人失去属于他们的时代，他们的反叛变得如此尴尬而苍白。

　　他们眼中的摇滚人生

　　“做摇滚只能脱贫”

　　臧天朔属于摇滚艺人，事情又是出自摇滚歌手经常出没的酒吧，公众好奇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摇滚人身上。一直处于发展中的“中国摇滚人”目前的生存状态如何？面对种种的不顺心，他们是选择继续坚持音乐梦想，还是转行干别的？是否玩摇滚的人天生性子急、脾气暴躁？事情发生后，崔健、唐朝、黑豹、零点等中国摇滚圈的代表纷纷表示，早已经感觉到了摇滚人的无奈，刚刚踏入摇滚圈的新人王啸坤则对这个圈子充满了希望……

　　唱酒吧最多一晚赚300元

　　赵明义（黑豹乐队成员）

　　“我们是摇滚圈的奠基石，比较老了，也有点名气，所以演出还可以。”在摇滚圈摸爬滚打了20年，黑豹乐队成员赵明义坦言自己什么都见过。他承认，很多做摇滚的歌手生活状态并不是十分理想，大多数的摇滚人只能以唱pub为生，最多的一晚上300元，少的100元。

　　在赵明义看来，北京的摇滚氛围已经算好的了，收入也是可以的。一般比较好的摇滚乐队每晚在酒吧可以演出3到4段，每段45分钟，基本每个人每天晚上能赚300元，一个月也有1万元收入。差一点的，一个晚上也有100元。“如果100元也赚不到，那他的水平就不够出来表演。”赵明义深知，做摇滚音乐，只能脱贫不能致富。

　　谈到摇滚音乐人的性格时，赵明义很客观地评价说：“什么人都有啊，各自都不同吧。有的人很直接，像张楚这样的就很内向。”发生臧天朔这样的事，赵明义也表示了理解，他也曾经在重庆、北京等地开过酒吧：“做生意的都一样，不管是不是音乐人，都会碰到很多问题，有的人报警解决，而有的人自己解决了。”

　　每年30场演出生活简单

　　崔健（中国摇滚教父）

　　在中国摇滚圈，崔健是当仁不让的领军人物，他向来也是爱憎分明，有什么说什么的。在自己的演艺生涯中，他也曾碰过不少壁，但对于摇滚的热情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很多人都觉得玩摇滚没“钱途”，有的转开酒吧了，有的则卖起了音响，但崔健始终纯粹地玩音乐，这些年来，他的演出场次反倒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

　　至于闲暇时间，崔健坦言自己喜欢锻炼身体，看看电影、听听音乐，生活很简单，自己也没有什么投资。即便在全球面临金融危机的当下，崔健也没有受到影响。他表示，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以音乐、艺术为主的纯音乐人，平时也不接什么商业代言，所以自己并未受到影响。

　　摇滚并不只有愤怒

　　丁武（唐朝乐队主唱）

　　经历了几年默默无闻的等待和坚持，唐朝终于签约了公司，发行了自己的唱片，对于摇滚人生活的酸甜苦辣，丁武自然感同身受。他坦言，北京和上海的摇滚氛围在全国范围内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演出场地还是非常有限。在北京，适合摇滚音乐人演出的较好的场地也就三四家。

　　因为得不到市场的认可，很多玩摇滚的最后会改行，但据丁武所知，大部分人都会从事跟音乐有关的工作，比如做音响、做设备等等。“在摇滚圈，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丁武很不认同外界对摇滚歌手一般的定义，认为他们很粗暴、很野蛮。“这都是偏见，摇滚歌手不都粗暴，他们也是有内涵，有文化的。”丁武指出，摇滚歌曲并不都是愤怒的、叛逆的，大部分其实是表现友情、亲情、爱情和自我反思的。

　　找地方排练是个难题

　　王啸坤（摇滚新人）

　　与摇滚圈的前辈们想比，王啸坤显然是个新人。刚刚投身北京音乐圈，他说“还行，挺开心的。”但的确很多人觉得收入很低，对前途有些迷茫。最令王啸坤感觉头疼的，还是平时找不到排练房。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去开排练房了，有些大点的房间一个小时可以赚100元，小的也能有二三十元每小时。”王啸坤坦言，有段时间的确有些萎靡不振，但现在的氛围好多了。“不管是唱摇滚的也好，唱流行的也好，其实大家都差不多。”王啸坤与丁武的观点一样，也许摇滚音乐人的打扮比较粗，但大家的精神是很富裕的。

　　摇滚歌手臧天朔以一曲《朋友》影响全国。摇滚乐是以少男少女为对象的——是现在的孩子以及曾经的孩子。对于摇滚乐，人们往往认为它改变了“孩子们的世界”，以一种勇敢的姿态狂飙突进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在自恋虚弱的心态里堕落下去。而摇滚乐与毒品的纠缠不清也往往被认为是保持这种狂飙突进的不可或缺的元素。但摇滚歌手臧天朔涉恶被抓让我们看到，摇滚乐在改变“孩子们的世界”，与那些自恋虚弱的堕落分道扬镳的过程中，摇滚歌手不能在颠覆、改变当道的权力的过程中，先自取灭亡。

　　老臧事件后的中国摇滚

　　受辱or觉醒

　　从臧天朔本人近几年发行的一张专辑——《告别的摇滚》来看，他本人仍然和大部分主流媒体持一样的观点：臧仍然是中国摇滚的代表人物之一。

　　中国摇滚没真正复苏过

　　臧天朔事件反映了中国摇滚界黑暗的一面。可以说，中国摇滚并没有真正的复苏过，究其原因，不仅仅是中国摇滚的歌失去了作为一种音乐所具备的要素——音乐的可听性，在某种程度上，更是由于中国摇滚人的恶劣形象以及斑斑劣迹所造成的。在中国的摇滚圈里，充斥着吸毒、婚外恋、打人等恶性事件，好像许多中国摇滚人学习西方摇滚并没有学到他们的独立精神和社会责任意识，而只学会了欧美摇滚的黑暗一面。在其中，零点、窦唯和臧天朔都是“杰出代表”。

　　中国先锋文化开始反省

　　臧天朔事件是中国文化界的悲哀。摇滚绝不仅仅是娱乐，从许多摇滚人身披左派诗人、先锋作家等前卫而时尚的头衔就可以看出，所以摇滚乐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中国学习西方先锋文化的先锋。但是，这种先锋似乎只停留在行为方面，独立精神渐行渐远。所以说，中国的先锋文化在臧天朔事件中也受到了侮辱和毁灭性的打击。臧天朔被抓了，虽然对臧本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于中国整个摇滚圈、娱乐圈来说并非坏事儿，但愿此事会能给更多娱乐人以深刻的反思和长鸣的警钟。

　　随着窦唯、张楚、何勇这样一批中国摇滚最后“火星”的淡出，许多人都说：中国摇滚已死。许巍、汪锋、郑钧也在市场的“威逼利诱”下，离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

　　商业模式下的中国摇滚

　　沉沦or复苏

　　摇滚进选秀 惊喜也无奈！

　　在《快乐男声》中，以复兴中国摇滚为己任的姚政给了我们很大的感动和惊喜，虽然比赛一路惊心动魄，但他始终坚持摇滚的梦想，在比赛期间也传出，由于音乐理念、性情与其他选手和主办方不合，影响了其名次。

　　在“快男”的合辑中，姚政的《等有饼吃咱再说吧》显示出来自魔岩三杰的熏陶，原本粗糙的技术和编曲也在公司重金礼聘乐队的打理下变得怀旧与时尚兼备。但是也有不少人认为，姚政这样忠实于摇滚的人，不得不通过“选秀”这样最商业的平台才能够出头，实在让人觉得凄凉和无奈。

　　其实，不管通过怎样的途径，只要中国摇滚能够复苏，无论他是“秀星”，还是地下音乐人，还有什么争议的呢？如果摇滚歌手里多几个刘德华那样在大众当中一呼百应的“时代偶像”，而不是老让崔健一个人在那里独撑场面，“摇滚的星火”早就“燎原”了。

　　脱贫染金色 音乐新春天？

　　如今国内唱摇滚的多半不会赚钱，连窦唯这样的大腕，都时常陷入生活窘境。要是换成通俗歌手，以他们的地位早就应该是千万身价了。

　　能不能赚钱当然不是衡量一个歌手的标杆，有些落魄的摇滚人，如今还在敌视着金钱。但在这样一个商业的社会，没有“钱景”就可能失去未来。

　　让很多摇滚人都竖起大拇指的老摇滚人谢天笑，终于从“地下”走出来，签约了一家致力于推广摇滚的唱片公司。有些人遗憾地说：“又一个优秀的摇滚人被商业俘虏了。”而前来庆贺的摇滚人汪锋，已经开上了超级豪华的坐驾。谢天笑是摇滚圈公认的牛人，可是因为没有钱制作，所以唱片很粗糙。签了公司，有了依靠，这才能让他的好音乐完美地呈现。也会在专业经纪人的打造下，更多地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更多的观众知道自己的摇滚，才能让摇滚开始“燎原”。

　　■编后

　　青春不能烧得乌烟瘴气

　　艺术应该是美好的，应该是心灵的表达，一个前提是它绝不能是肮脏的。

　　在音乐上不管粗糙还是细致，好的粗糙一定是粗糙的细致；好的粗糙声音是经过精确的计算和配置产生的。摇滚乐，作为一种粗糙的音乐，它不仅应该是经过精确的计算和配置产生的，还应该是创作者的干净表达。

　　臧天朔弹琴高歌的《朋友》脍炙人口，这是精确的计算和配置；但当我们看到这种脍炙人口的背后，却是创作者的涉恶及打打杀杀，那么，臧天朔不仅抛弃了自己，还抛弃了他的作品所能影响的人。

　　青春可以燃烧，但绝不能烧得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