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法眼”人生———写给刚入学的法科学子们(图)

　　正当这个暑假中“百年奥运”的壮丽景象与中华健儿的伟大成就还在我的脑海里浮想联翩，中华民族的强大崛起让我兴奋不已的时候，我的一个学生发来短信，无情地搅扰了我的美好臆想，让我写一篇迎新寄语，这无疑提醒了我，又要开学了！

　　如果迎新寄语的传统就是面带“真诚”的微笑对大家说一声：“Welcometolawschool”之类的“规定动作”的话，那么我们对于近几年来流行于中国法学界的“中国法学向何处去”的痛苦呻吟就不足为奇了。亲爱的08级学弟学妹们，你们即将进入的是处于两难境地的法学领域，这里的人们正在遭受着法学的思想化与职业化的双重纷争，这里的人们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正在借助各种新奇玩意来掩饰他们自己内心的恐惧，说到底，这里的人们正在苦苦追寻真正的自由。这并不是要给各位学弟学妹们泼冷水，正如题记中的那段话所说的，法学本是最为崇高，同时也是最为整全的一门学问，它代表着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洞察与理解的视野，它是对现实整体的反映，而不只是反映其中某个部分。今日中国法学的处境与大家刚进大学校门的处境几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朦胧与困惑。也许正因如此，当你怨天尤人地提出“大学(法学院)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问题之时，你已经开始了“法眼”人生中自我理解的第一步，你需要追问的其实是“我为什么选择法学”；因为，从今往后，法学事业就与你的人生休戚相关了，无论你的选择动机如何。

　　在我这两年接触到的法学院新生中，大致无非可以划归为以下三种类型。第一种人是那些心怀法律美好崇高或者理想主义理念，而抱定志向进入法学院渴求新思想的同学，他(她)们初入法学门槛的想法只有一个：“为了正义”(ForJustice)。怀抱这一初衷的同学，无疑已经成为了今日法学院中的“珍稀物种”；但同时，他们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法学院中最值得钦佩和最值得同情的人们。在此，我只能对这批极少数同学说，请不要放弃，也不要挥霍你的生命，一切“新”的东西都隐藏在“旧”世界的影子背后，总有一天会走到台前。

　　当然，大多数的同学进入法学院的“目的性”更强，他们也更加成熟，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强有力的法律人(包括法官、检察官、律师)。他们就是第二种人，他们学习法律的口号就是，“为了权利”(Forcenters)。为了他们自己的或是家人的“权利”，也是为了我们社会中其他人的“权利”；他们精打细算，努力学习以便考试通关。这样的同学当然也是非常优秀的，他们无疑是法学职业化教育的最佳对象，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在他们眼中，前一类同学仍在“沉醉”状态)，在一种最低层面上，法律就是计算。对于他们，我始终坚定地抱有建构中国“法治”事业的最大希望，但我仅仅提醒他们一点：四年的专业学习，几十门法学课程，几百个法学专业术语，即便你将结婚和离婚的实质与形式要件牢记于心，当你终有一天真的面对这两个你曾经学习过的“法律行为”的时候，我相信你依然会不知所措，因为考试不会传授给你什么是关于爱情、婚姻与家庭的真正教诲。

　　还有一种人，他们进入法学院的“初衷”或者“目的”都不太清楚，我只能暂时地把他们归入到这样一种“标签”之中，他们就是那群学习法律“不为什么”(ForNothing)的人。也许，他们只是因为高考中的一次“偶然”，“不幸地”被抛入了法学，一切都已“桑海沧田”，但一切又“心有不甘”；也许，他们进入法学院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像一场包办的婚姻，从此要与“法律”这个“丑婆娘”渡过四年的苦寂时光了。他们与前两类同学不同，他们不是根据自己的性情、喜好和兴趣去做出选择，而几乎完全是根据外部的环境逼迫自己去做事，他们生活得很累(当然前两类人也一样，这几乎就是这个时代的象征)，却很少问自己真正想干什么，喜欢什么。面对他们，我只能安慰他们“既来之，则安之”，因为他们是一群误入“法学之门”的现代版“流浪者”，他们也许是未来的诗人、艺术家、思想家，甚至是哲人，他们现在不过是暂借“法学”这块“宝地”，休养生息而已，一旦成熟，他们就将成为那批逃离法学院的“天才们”；且不要忘记，一流的思想家大都当过法学院的“逃兵”，比如他们的优秀代表之一就是卡尔·马克思。

　　亲爱的08级学弟学妹们，请原谅我的“抱怨”，我只是希望你们看到一个更为真实的法学世界，它的整全之“表面”，而不是单单被一部分“幻象”所迷惑。“法眼”本是佛家用语，意指洞穿事物真相的眼力。无论你进入法学院的动机如何，无论你选择成为一种什么样的人，请相信，“法律”就是我们在这四年大学生活中，向内认识自己，向外洞察世界的一种人生路径。在这样一个意义下，我谨向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提出两点“意见”作为新学期的“寄语”：第一、学习“法律”，把握理念。每一个现代法律术语的深刻内涵都隐藏在古今文化的传统之中，而博览群书无疑是我们进入理念世界的最佳捷径。第二、学习“法律”，联系现实。毫无疑问，法学是一门实践的学问，即使是“法理学”也不例外。我们在领悟各种法律理念的同时，还应当对古今理念保持高度的克制与警惕，因为，我们中国法学的现实在“中国问题”之中，而不是“西方”或是“美国”问题；我们的法学危机与问题意识当然是中国的危机和意识。

　　总之，面对即将与“法律”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学弟学妹们，一句直言可表我的心意：法律毕竟并非全部的存在，法律只是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它既可以通向天堂，也可以直达地狱，换言之，法律人既是天使，也是魔鬼，因为法律只是“渴望成为一种对存在的发现”之道路而已。在这个意义上，我想真心诚意地对08级所有的学弟学妹们说，欢迎你们来到法学的领地，成为一名新的法律人，从此开启自己的一种“法眼”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