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富豪观”之变

　　中国人“富豪观”之变

　　《环球》杂志记者/邓喻静

　　实习记者/李会娜

　　若在十年前，有人要问起“谁是中国最富有的人”，恐怕没人能给出确切的回答。而在中国富豪榜颁布的第十个年头，许多西方人开始相信，当年邓小平提出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绝非只是一句口号。

　　2008年秋，随着胡润富豪榜和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相继出炉，在尽写本年度商海浮沉的同时，也再次将中国富豪这个群体推到世界的镁光灯前。

　　富豪榜：时代的记录者

　　自胡润从1999年开始在中国大陆引入富豪榜的概念开始，富豪这个阶层命名便开始频繁浮动于公众的视线中。在中国“富豪”十周岁这一年，他的百富榜也从50位扩容到了1000位。

　　在胡润以前，这群人曾经有过很多称呼，个体户、企业经营管理工作者、厂长、经理、乡镇企业家、下海者、老板、知本家、创业家、企业家、实业家等等。但是，在富豪榜出现后，其他的称呼就显得有些失色，“富豪”二字，传达了大众对这个人群最复杂最直接的感觉。

　　此后，中国人年复一年，热切地讨论中国的年度首富们。富豪榜成为记录21世纪中国财富变迁的一种重要形式。

　　《福布斯》全球版副主编、驻上海分社社长范鲁贤在接受《环球》记者采访时认为，中国富豪的产生，源自中国企业家阶层的崛起，与中国改革开放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机遇相伴而生。这位在中国已经制作了5份财富榜的美国人希望能通过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来让世界了解中国，“许多人对中国经济发展的概念可能仅停留于GDP增加了多少。但很显然，这么笼统的数字无法让普通的国外商业人士或民众理解。”

　　细数历年的首富，从刘永好到丁磊、张茵、杨惠妍、刘永行，他们的更替暗合了中国经济的产业化和国际化特征。

　　由于刚加入世贸组织，一切都在和国际接轨，那种像富翁生产线一样的欧美商业模式在中国并没有充分生长的土壤。尽管没有一夜暴富的机会，那些紧紧抓住中国改革先机，利用中国市场经济转型的机会来实现梦想的老一批富豪们，凭借数年的积累脱颖而出，他们的发家方式也契合了中国人心中传统的实业兴国理念。

　　2002年，当互联网、CEO、纳斯达克、资本等等词汇进入中国人思维的时候，中国迎来了富豪迭出的时代。以王志东、丁磊、张朝阳、陈天桥、马云等为代表的高科技英雄们的出现，让人们充分认识到，当知识和技术也被市场化的时候，其所爆发出来的财富效应要远远超过传统产业，“它们更多地与风险投资和资本相关联，从本质上改变了中国人对于财富的时空观念，”范鲁贤说。

　　随着这两年股市和房地产市场的狂飙突进，杨惠妍等一批新生代富豪借此迅速走入公众视野，这一代富豪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的同时也面临着资本市场动荡带来的冲击。

　　曾经在07年福布斯富豪榜上一枝独秀的地产界富豪，在一年的时间内，被资本市场以疯狂的速度推向顶峰，又以更加疯狂的速度推入低谷。08年的榜单上，他们中的许多人黯然退场。

　　财富榜上富豪们的进进出出，看似是富人之间的一种数字游戏，范鲁贤则认为，这是不同创富模式在中国融入全球市场所面临的相同考验，不管是新锐上榜，还是老将落马，都存在着必然中的偶然和偶然中的必然。

　　因富而豪

　　“我很高兴当上首富，我的每一桶金都是阳光的。”这是新希望集团掌门人刘永好成为2001年“中国首富”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一句话。这句话很平实，在当时的中国却极具开创精神。

　　“2003年我刚接手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时，打电话想登门造访一些富豪，却常常吃到闭口羹，许多富豪都不太乐意登上富豪榜，”范鲁贤说。

　　2003年前后，正值中国富豪的多事之秋，牟其中、仰融、杨斌、周正毅、顾雏军等人先后落马，而富豪榜的这种“点杀”作用似乎佐证着一度盛行的“原罪说”；2006年之后，连续多年占据富豪榜上最多位置的房地产商人，也因集体“露富”而曝露出这个行业的一些内幕。

　　中国的富豪们又回到了闭门谢客的习惯中，低调总没有错。

　　在低调的同时，富裕起来的个人和企业也在更多地思考自己的社会责任。继联想等企业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及公益创投计划之后，一大批企业家在履行社会责任和实施公益方面的行动也此起彼伏。强调对社会的责任，成为中国财富增长过程中一个新亮点。

　　在阳光下创造财富的理念正深刻影响当今的富豪版图。在近几年的富豪榜上，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已经占到99%，这些人获得的财富以及实现富裕的方式，正在获得社会上的承认和尊重。

　　如今，当越来越多的富豪们以过百亿美元的身价登上中国富豪榜的位置时，人们也只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非激烈的口诛笔伐。对此有媒体指出：“财富，一个曾经颇具意识形态色彩的词语，正在回归其本来颜色，成为我们宽容、进步和和谐的一个标杆。”

　　个人英雄创业时代到来

　　从一开始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到众说纷纭再到现在的众首翘盼，十年来富豪榜从一个怪胎演变为一种社会期待。范鲁贤在接受《环球》杂志记者采访时认为，中国社会公众对富豪榜的态度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公众已经开始接受排行榜中暗含的一种财富文化，“这种财富文化已经悄悄在人们心头生根，正融入到一个国家的土壤中。”

　　而中国人的财富梦想，源自更早的时候。从游走于体制内外的“倒爷”，到一夜暴富的“大款”，再到弃官下海的“儒商”，直到现在运筹帷幄的“知本家”，尽管每一代富豪的出现，都或多或少地伴随着批评与质疑，但在富豪身份历经蜕变的过程中，中国人对财富也有了更为清晰和深刻的体认。

　　更多的中国新生代富豪在验证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式创富神话，在福布斯2008年中国富豪榜上，400位富豪的平均年龄为46岁，比美国上榜者年轻18岁。“这也证明了当今中国拥有良好的创业环境和市场机会，”范鲁贤如此分析。

　　在过去四分之一的世纪中，中国财富积累的速度举世无双。国民财富每年接近增长10%，中国居民的个人财富每年接近增长9%。如此全民创富的狂飙突进运动，打破了人类历史上英国、德国、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的最快纪录。

　　范鲁贤曾经详细计算过中国富豪榜的最高财富增长变化，并与世界华人财富相比较，发现大约10余年左右，全球最富的华人将出现在中国大陆。

　　从“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到“让更多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中国人的财富观及其财富积累的实践，越来越今非昔比，财富金融化，资本证券化，每一大步都让世人刮目相看。“在欧美国家，个人英雄创业的年代已经过去。而在中国，这个时代才刚刚到来，”范鲁贤说，“现在的中国人已经比以往任何一个历史时代，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财富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环球杂志2008年第23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