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全球气候变化大会参会记 争吵不休的大会

潘基文在波兹南接见李雁（左二）及另外五名环保组织代表

潘基文与戈尔握手

　　联合国全球气候变化大会参会记--和潘基文、戈尔聊环保　　

　　12 月1 日召开的波兹南联合国气候大会是今年最重要的气候会议，它将决定《京都议定书》的后续协议能否在明年的哥本哈根会议顺利通过，但这次谈判却进展缓慢，各方争吵不休。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和美国前副总统戈尔的意外到场，多少给会议打了一针兴奋剂。绿色和平组织中国区气候项目主任李雁这位中国代表有幸受邀参加了与这两位要人的小规模对话。　　

　　文/ 庄清湄 赵蓉翼（实习） 图/ 来自联合国官方网站　　

　　12 月1日，联合国全球气候变化大会在波兰波兹南市开幕。

　　当绿色和平组织中国地区气候项目主任李雁走进波兹南会议中心时，环保组织别出心裁的迎宾方式吸引了她的注意：世界自然基金会用核桃和核桃夹子迎接与会者，提醒人们应对气候变化的主动权掌握在每个人手中；绿色和平在会场外竖起一个3 米高的雕塑：脆弱的地球蜷缩在木头和煤炭做成的“巨浪”下，象征地球处在被二氧化碳湮灭的边缘。

　　但李雁隐约觉得，今年会议的气氛远不如去年的巴厘岛联合国气候大会；“感觉没有巴厘岛长枪短炮的热度了。去年的跌宕起伏大概耗尽了公众的关注，现在要养精蓄锐，留待明年的最后一战。”　　

　　一次争吵不休的大会　　

　　2007 年被称为“气候变化年”，一系列大事相继发生：2 月，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发布《气候变化评估报告》第一部分，确认人类活动是造成气候变化的主要原因；10 月，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和IPCC 被宣布获得诺贝尔和平奖；12 月，气候大会在印尼举行，达成了“巴厘岛路线图”。

　　“如果抱着和去年同样的期望来波兹南，多半会失意而归。和去年相比，今年只是在原地踏步。”李雁告诉《外滩画报》记者，“但潘基文和戈尔两位大人物的出现， 意味着会议还有些许希望。”

　　这次出发前，李雁给在巴厘岛结识的记者朋友打了一圈电话，问他们去不去。得到的回答都是：“波兹南恐怕没太大意思，还是等明年的哥本哈根吧。”

　　李雁不这么认为。签订于1997 年12 月11 日的《京都议定书》将于2012年失效，在巴厘岛大会上，各国同意把新协议的起草期限定在2009 年的哥本哈根会议。波兹南谈判是两次大会中的重要一环，各国必须对《京都议定书》的后续协议提出具体方案，否则新协议将无法达成。

　　会议开始没几天，李雁就意识到，这次谈判不会有什么成果。“会场里弥漫着一种闲散的味道??主席国波兰呼吁降低总体目标，并给本国电力工业免费派发排放额度；西班牙想放宽向海外购买额度的限制，以缓解自己的减排压力；原本态度积极的前任欧盟主席国德国最近受工业游说严重、明年又大选在即，不大敢说话；新主席国法国则行事诡异。在达成内部协议前，欧盟国家代表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李雁评价道。

　　而伞形集团—除欧盟以外的发达国家纷纷表示，在2020 年前完成减排25% 至40% 的目标有难度。加拿大代表诉苦说，该国排放量大增、目标无法实现的原因，是“加拿大太冷、太大”。有发展中国家当即反驳，“加拿大不是一向都很冷吗？这几年应该还变暖和了吧？”

　　日本代表则表示，该国目前的能效已非常高，再降能耗基本不可能，能做的只有转变生活方式。他以自身为例：“我现在一周洗七次澡，以后减少到一周三次，这就是我节能减排的方式。”此言招来中国代表的讽刺：“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一星期也洗不上一次澡。”

　　“发展中国家代表不断宣泄着失望感。他们面临更紧迫的气候威胁，又急需应对气候灾害的资金。太平洋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提出一个激进主张：把全球升温的控制幅度从1.5 摄氏度提高到2 度以内。这在很多非洲国家中都引起共鸣。”李雁表示， “气候受害国希望扩大气候适应基金来源，但发达国家要么不予回应，要么强硬拒绝。”　　

　　“潘基文秘书长有请”　　

　　在谈判僵持不下之际，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来了。

　　12 月10 日，李雁照常经过脱鞋，取下手机、皮带等安检程序，走进会议中心后，发现周围的人好像打过兴奋剂一般，代表们拖着文件箱跑来跑去，媒体遍地，不时有气宇轩昂的人被簇拥而过。她意识到：各国部长来了！高级别分会正式开始，闲逛了好几天的她兴奋起来。

　　两天前，绿色和平总部的前辈告诉李雁一个消息，潘基文要来了。去年也是在谈判卡壳的时候，潘基文突然造访，发表了一场措辞严厉的讲话，才促成“巴厘岛线路图”的最终形成。

　　这次潘基文除会见各国部长，还抽出20 分钟接见6 名环保组织代表；李雁也在名单上。

　　6 人中见过潘基文的只有第三代环保主义（E3G）的气候变化项目主管詹妮弗.摩根。为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他们提前来到会议中心楼下一个小饭馆商量。“潘基文对谈判进展缓慢有忧虑，希望利用联合国最高官员的身份推动谈判，我们应该无条件支持他。”李雁和同行们达成了这一共识。

　　15 分钟后，潘基文派人来餐厅带领他们上楼。出了电梯，走到小会议室门前，两名彪形大汉分立两边。推开门，潘基文已经和四个高级别气候特使等在里面，还有一名摄影师和秘书长助理；房间一侧，3 名黑衣保镖站成一排。

　　潘基文比李雁在电视上看到的更低调。“他没有太多光环，非常收敛，说话慢条斯理。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不辞劳苦的联合国官员。”

　　不等李雁多作观察，摄影师让6 人排成一排，潘基文站在最中间拍合影。

　　坐定后，每个代表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潘基文道：“请大家来，是想听听大家对大会的反馈和意见，为明年的工作，特别是9 月前后召开的联合国高级别会议的气候变化议题做准备??”

　　NGO 代表中最先讲话的是绿色和平气候变化专家比尔.海尔：“我们知道，秘书长有意扮演更重要的协调角色，推动世界各国达成共识；在这个过程里，中、美、欧盟各国当然非常重要，但受气候危害最深重的小岛国和非洲穷国，也应当发出足够强有力的呼声。”

　　潘基文连连点头。其他代表也简要表达了看法，巴西Vitae Civilis 组织的代表重点谈了减少毁坏热带雨林的问题；美国代表谈的是大选后新政府的环保路线。

　　轮到李雁时，她尽量气息平稳地说出早已打好腹稿的话：“中国与美国关于哥本哈根气候协议的对话非常关键。秘书长跟谁都说得上话，希望您协助确保美国最后提出的减排目标足够积极。”

　　李雁还提到公众环保意识：“我们绿色和平在中国做气候项目，感觉中国人的全球变暖意识在提高，这是一个好迹象。现在还需要努力让大家认识到问题的紧迫性，必须在个人、企业、国家和国际各层面，采取迅速有力的行动，必须共同合作。”潘基文又一次点头称是。

　　原定20 分钟的会谈最后聊了半小时。结束后，一行人再次被安保人员护送出去，直达楼下的小餐馆。　　

　　和戈尔一起喝下午茶　　

　　见过潘基文，李雁来波兹南后第一次觉得心里踏实许多。不料第二天中午11点多，李雁又接到美国同事的电话：“下午3 点我们去见戈尔，全是美国人，觉得应该也叫个中国人。你想去不？”“阿尔.戈尔！当然了！”

　　会面地点约在波兹南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下午3 点，李雁挤进了十五六个美国人中间，她的心怦怦跳。“戈尔是个杰出的气候活动家，是我们这些环保人士的楷模。在我眼中，他头上顶着光环。”李雁告诉记者。

　　去年在巴厘岛，戈尔也是在闭幕前一天到达，号召大家抓紧时间，放弃对布什政府的希望，期待有责任感的下一届政府。现在奥巴马即将入主白宫，戈尔的预言就要成为现实。

　　“戈尔比想象中块头大，目光锐利，声如洪钟。他腰杆笔挺地坐在那儿，不说话时很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说起话来倒简洁俏皮。”

　　戈尔在10 日晚到达波兹南，11 日上午在波兹南大学演讲，12 日在气候大会上出席一个四五十分钟的动员大会。这次聊天的目的，按戈尔的说法，是为了多听听NGO 的感受，从发言中汲取灵感。

　　和有多人护驾的潘基文不同，戈尔只带了两名随行人员，一个负责联系NGO 代表，一个负责记录。戈尔本人话不多，以提问为主，但还是不忘偶尔说点笑话以活跃气氛。一群人边喝茶边吃饼干，轻松地跟戈尔聊了一个多小时。

　　“跟潘基文的政治使命感不大相同，戈尔想要的是不断造浪，推动全球舆论。”李雁说。

　　这次李雁频频举手说话，特别是在话题与中国有关时。“我特别提了现在中国公众还是缺乏气候紧迫感，这和金融危机带来的紧迫感比比就知道。另外，作为全球公民，寻求全球合作的意识也不强。当然我又说了一遍可能会说一整年的话：中美气候合作对话很重要。”

　　“茶话会”结束，大家正准备离开时，戈尔突然说：“我给大家放个短片。”于是，众人围到戈尔身后，他点开一个视频。短片长度只有一分钟左右，制作者是戈尔麾下的环保成员。画面上，一个美国煤炭工人在荒漠中行进，用手中的铲子东戳戳西敲敲；走了一阵，突然高兴地说：“这就是清洁煤了！”

　　清洁煤是一项新近提出的能源技术，即捕获并掩埋燃煤产生的二氧化碳，它被认为是清洁地利用煤炭资源的好办法。而戈尔是清洁煤主张的激烈反对者，认为这种将二氧化碳掩埋于地下的做法存在巨大的潜在威胁：一旦这些二氧化碳泄漏到大气层，将导致全球变暖进一步加剧，暂时的好处将消失殆尽；而二氧化碳液化后再存储需要庞大投入，不亚于开采化石燃料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