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定产权，特别是土地权，对于所有社会来说，土地权的界定是社会所有的产权最核心的一个产权体系，对于建立和谐社会来说是非常关键的，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两个女儿，我夫人想让姐妹俩之间没有太多的私心，尽量给他们培养分享和共享的精神，所以从小开始，我夫人每次给她们两个买衣服，说这个衣服不属于任何人，谁都可以穿，结果两个人经常大打出手，后来姐姐要穿哪些衣服，妹妹那么就想，我也穿，后来谁来洗一点不注意，重要的是，想占有的时候，我就要首先抢过去，后来我夫人干脆改变做法，这个衣服是谁的，你想穿，必须经过她同意，后来发现她们两个人之间因为抢衣服打架的频率大大减少，话又说回来，不是说她们两个从此不打架了，但是因为产权不明确造成的打架的频率，因为这种产权的界定得到大大的下降，后来发现不只是我们亲身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而且还可以得到现代和近代中国的数据的支持，我特别想给大家介绍一下于建嵘教授的研究，在座的很多同仁都非常熟悉了，对于我来说，中间有几组数据特别有意思，我知道于教授待一会儿会讲，根据他收集的数据，中央某媒体观众电子声讯关于三农的问题，68%跟土地纠纷有关系。
第二组数据，来北京上访的农民的调查中，也有73%的都是因为自己村里的土地产权问题引发的纠纷。其他的数据也类似，04年上半年130起农村群发性事件中，有67%也是跟土地产权有关，农民和警察发生冲突。这些数据说明，土地产权的不明晰对于社会的纠纷、社会秩序构成了非常威胁，从制度层面来说，就像我的两个女儿一样，土地改革如果真的能够进行的话，对于规范农村的社会秩序和整个中国社会的政治和社会秩序，都可以是有帮助的一件事。
当然不只是我自己家里，也不只是于教授研究的不同的样本反映了这样的情况，中国不同的时期，大家如果有一些数据可以研究的话，也会发现类似的情况，一个美国教授汤姆斯保利（音译）在2000年出版的一本书，已经翻译成中文了，名字也很有意思，其中有一组数据从这个图可以反映出来，从乾隆元年，1736年一直到1795年，乾隆朝结束的时候，历年在全国各个地方，因为土地和债务纠纷引发的人命案子的总数情况是这样的，1736年的时候，全国大概有400起左右，但是到1775年的时候，在乾隆结束之前，达到了一个顶峰，差不多有1600起。但是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从大约1780年左右，一直到1790年，这个期间全国范围之内，因为土地和债务纠纷打死人的案子数量明显下降很多，于教授想，这个数字背后到底可以看出什么呢？为什么从乾隆初期一直到乾隆中后期，这种人命案的数量直线上升，从1780年到1790年的十几年的时间里，人命案子的数量直线下降，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把田价和物价做对比，我把米价和田价，从乾隆初期一直到乾隆末期历年的每隔十年的变化情况放在一起从这个图里我们可以看到三组不同的数据，第一组数据是上面的黑色的线条，反映的是任何一年里，全国因为地权和债务纠纷打死人的案件的数量的变化情况，第二条线是红颜色的这条线，反映的是江南的田价、地价的交易情况，第三条线是最下面这条蓝色的，反映的是全国米价指数的变迁情况。从总的上下波动来看，我们看到有一点，随着米价的上涨，地价增值越来越高位以后，因为土地和债务纠纷打死人的数量也直线上升。这个背后的原因，很容易理解，比如说为什么现在农村的土地纠纷也是越来越多，当然从很简单的层面上来看，这些年来，经济增长越来越快，粮食价格、土地价格也是增长了很多，这个时候，本来无所有的地权必须界定得很清楚，是集体所有还是国家所有，有很多农民和社会其他的人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随着这些东西越来越值钱，大家对于田地看重的程度也会上升很多，因此随着经济增长，使我们的粮价和土地价格上升了，今天我们看到的乾隆时期经历的基本上是同样的现象。乾隆时期，中国的人口，每年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增长，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加，可耕地面积如果没有大规模上升的话，人均可耕地面积只会越来越少，单位一亩地的价格肯定也会上升，由此引发的产权纠纷也会增长很多。话又说回来，全国性的数据也许不能够给我们太多的因果关系结论的基础，广东的情况和山东、四川的其他做一些对比我们会发现，地权界定的明晰与否，当然还有其他因素，对因为土地纠纷打死人的案件的数量有什么样的影响。结果我们发现，自从乾隆初期一直到大约1750年左右，广东的总统在那段时间做了很多开垦荒地的举措，特别是他说服朝廷让当地的荒地或者低质量的土地不要征税，因为当时征税不是以人头计算的，而是按照土地来算的，这些土地差不多一毛不拔，就让那些农民开发就行了，登记清楚就可以界限，这些地不会收很多粮食，所以他说服皇帝，让很多农民去种这些土地，给他们一些免税的待遇，这样鼓励更多的农民开垦更多的荒地，把地面权划分得更加清楚，这样在广东，从1750一直到1780年我们可以看到，因为地权不清引发的人命案占人命案总数的百分比直线下降，从我们得到的结论来看，跟四川相比就很不一样，因为在乾隆时期，继续有很多湖南、湖北、江西的农民继续往四川移民，我们看看这两组数据，广东和四川有两个颜色的数字，绿色的数字反映的是因为地权出售、地界不清楚引发的人命案占总土地和债务人命案件百分比，广东是43%，因为地租的问题，也许晚交了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引发的纠纷，这种人命案的百分比是32%，相对来说，四川分别是77.6%和15.2%，乾隆初期做了很多这样的产权界定，但是四川没有进行这样的推动工作和征税方面的激励机制的安排，所以使得四川的土地纠纷引发的人命案的数量继续维持高位。
此外，广东跟四川在商业文化上、契约文化上发展的程度也不一样，四川到现在还是以农业为主的一个省，广东不是这样，很多商业化的发展，使得广东人对契约的尊重程度比四川人好很多。
我补充一下跟历史不是太有关系的话题，这次十七届三中全会关于土地的流转权的制度的建立，总体上朝着我们最终希望看到的土地真正的私有方向迈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一步，因为从我们搞经济学研究的人的角度来讲，在座的同仁基本上可以知道，人的社会有的时候是一个很奇怪的社会，任何一个东西，一旦可以交易了，一旦有一个价格，多数的农民的使用权最终可能不一定会卖，但是只要有了交易价格，不管我们喜欢与否，农民意识到与否，他的使用权的价格和价值慢慢地会进入他的财富杆的计算公式里，最典型的例子，当年大家住单位分的房子，哪个时候不属于你自己，更没有交易价格，所以回想一下当年在座的跟我年龄差不多或者更老一些的同志们，当时没有任何人把他住的房子计算到他个人和家庭应有的财富中，你可以用，但是你不可以把它变成一个财富，相比，现在的情况和当时比较一下，清华大学的教授和政府的官员、工人，尽管你住的房子不一定拿去买，但是每个月的房地产价格的上涨下跌，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你自己和你的家里人有多少钱。这种使用权的流转，市场的发展，对带动农村的消费倾向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基础新的制度改革。
（作者系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学终身教授） （责任编辑：秦华(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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