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库区拆除形象工程引关注：要制止政绩冲动

　　新闻回顾：重庆万州形象工程“三峡明珠塔”昨日拆除(图)

　　《新闻1+1》2009年1月7日完成台本

　　——“烂尾”的病理分析

　　观光塔变烂尾楼，地标工程毁形象。

建也有理，炸也有理，巨额损失没人理。建塔一年多，爆破五秒钟，一千万灰飞烟灭。观光塔的命运带给我们怎样的思考？《新闻1+1》为您解析。

　　主持人（董倩）：

　　欢迎收看《新闻1+1》。

　　一千万可以用来做什么呢？它可以用来做很多急需的事情，可以用来应很多的急。但是也有人说，它可以用来买一个响，就在前天的下午，在重庆万州的三峡明珠观光塔被爆破拆除了，这座塔135米高，建筑它用了一年的时间，然后有将近4年的停工时间，而倒下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岩松，听完这三个数字，你什么感想？

　　白岩松（新闻观察员）：

　　我觉得拆了它也许不是错，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建起来，但是之后又成为烂尾塔的一个要拆的塔本身是错，所以我说拆了它也只是治标，如果不能更好地问责、反思，避免类似这样的决策再出现，那恐怕就不能治本。

　　主持人：

　　《新闻1+1》不一样的解析，首先我们还是跟着镜头来关注一下重庆这个观光塔的最后一刻。

　　（播放短片）

　　解说：

　　1月5日中午12点多，重庆市万州区的半山腰上，一座地标形巨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倒塌，记者黄金华用镜头记录下了整个过程，据他估算，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钟。

　　黄金华 重庆日报万州站记者：

　　有很多人说，这个地方大家边走边议论，三峡明珠观光塔现在已经拆除了，我们跑去看一下，大家感到很可惜，有的直接打电话，三峡明珠观光塔拆除了，你们来不来看，已经倒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解说：

　　“手榴弹”，这是万州网友给这座三峡明珠塔取的外号。

　　顶部配有旋转观光厅，建筑面积近五千平方米，主塔连同塔尖共135米。2005年春节前，三峡明珠观光塔如期竣工后，据说能俯览万州城全景，但直到它被拆除，还没有一位观光者有幸登顶，一览万州风景。直到施工队于2008年12月再次进入施工现场着手拆楼，黄金华对此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拆楼的具体时间。1月5日，他是距离楼体最近的目击记者。

　　黄金华：

　　赶到现场，因为建在路很远的地方，就横着一根枯掉的树上写上了“拆迁工地，闲人免进”，我就绕过去，已经聚集了可能有20多个市民和几个施工人员在那里远远的观看。我当时就听有的市民在说，拆掉很可惜，如果把它建起来的话，倒是一道风景。

　　解说：

　　在外界看来，当地官员的谨慎和这座巨塔的前世今生不无关系。据相关资料显示，三峡明珠观光塔于2004年3月开工建设后，计划总投资3500多万元，在投入1000万元后，工程突然停工，这其中的原因也引来无数猜测，是领导更换，是资金断裂，还是城市规划改变？而据万州区一位宣传部门领导给媒体的解释，由于万州区在2005年4月进行了行政体制调整，将龙宝等三个开发区管委会撤销，导致工程投资主体变得不明确，而整个工程还需至少两千万投入。这么大笔钱还不如投资更实际的民生项目，经过区政府研究后，最终忍痛，决定拆除。

　　主持人：

　　我们不妨再说细致一下，就是当地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在对外界解释说，为什么要拆这个塔的时候，原话是：“因为至少还要两千万才能建好，这么一大笔钱还不如投资更实际的民生项目，比如滨江路这类工程。”刚才你在开始也说了，你觉得拆比不拆可能效果更好一些，你的解释和它的解释是一回事吗？

　　白岩松：

　　一会儿我们再说它的解释，其实当它已经成为一个烂尾塔，而且还需要再往里砸两千多万的时候，而且还不知道将来它能不能赚钱，能不能运营，是不是还要不断地往里去贴钱，起码透过商家不太愿意接手这种现实来看，商家很聪明，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呢？恐怕看不到它将来挣钱的效益。所以现在拆了它比为了撑起面子来，我既然已经花了一千多万了，免得人家笑话我，我还是把它建完，最后成为一个永久性的难题，要好得多，所以我觉得可能拆是有它的道理。

　　主持人：

　　你看当年建就用了一年的时间，然后放在那儿，荒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为什么会荒呢？人们就想无非就是没钱了，然后就是政府换班子了，你怎么看待人们的种种猜测？

　　白岩松：

　　其实我们回过头去看一下当地的有关领导说为什么要去拆它，四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规划调整，我就很担心，这刚四五年的事，怎么规划又调整了？再一个，规划调整会这样一个片区里的调整就调整一个塔吗？那其它的要不要调，离它一百公里的大酒店是不是也在调整的范围内，而且更让人担心，我们怕不就怕一个城市在建设过程中规划不断地调整吗？每一届领导都来一个新规划，谁受得了。

　　第二个理由是工程的投资主体变得不清晰了，也不太站得住脚，因为过去是三个管委会，后来合并了，变成新的区。政府接政府有什么投资主体不清晰的呢？不还是政府吗？

　　主持人：

　　那如果下级政府被上级政府给接管了，上级政府说我手里没有这笔预算了，政府和政府之间交接恐怕也存在问题。

　　白岩松：

　　每一次政府的更迭是不是都会带来这样的问题？那同样也是大家受不了的，像接力棒一样一代一代向下传承，有很多决策应该具有长期性。

　　第三个理由是，有两千多万不如干民生，浪费的那一千多万如果要更早的干民生不是更好？

　　第四个理由是不赚钱，没有商家接手，这句话突然又击中了我。OK，前面当地领导说了三个理由，那反过来问，如果要是有商家接手，看到赚钱的话，是不是规划调整也无所谓了，工程投资主体变得不清晰也无所谓了，再有两千多万不如干民生也不重要了，只要有接手的就做了。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我们来看一下，我们今天下午调了一个网页，这个网页是豫东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在2008年8月27日，也就是仅仅四个多月之前的事情，还在进行招商，在这里招商话说得可是很漂亮，它旁边有个四星级的大酒店，还有一个观光塔。它说：“本项目实施能进一步提高三峡明珠大酒店及观光塔的档次，促进效益增长，辐射周边，积聚人气，带动金龙片区的发展。”接着又说这是“百万移民纪念观光的标志性建筑”。说到那个酒店，是“万州接待高层领导、重要客商、社会名流的重要场所，得到入住的全国著名书画家和作家的高度好评，并且留下丹青墨宝。”这个马上会让你想，这些著名的书画家和作家进这个酒店是自己花钱吗？还是请来的，是不是也花了很多钱，这个咱都不说了。最后说的是“本项目的实施可以使三峡明珠大酒店和三峡明珠观光塔二者相互辉映，大大提高酒店知名度和入住率，增加明珠塔的观光人数。”最后是“希望投资者采取收购或合作控股的方式，与豫东开发区进行合作。”到8月27日，在这个网页上依然有这样招商的书，如果咱们可以假设，假如不是金融危机，或者有的人想得很简单，或者政府给了某种暗示，有投资商进来继续建，也许这个东西建成了。

　　主持人：

　　那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如果从我来看的话，因为它不是闲了，说是一天两天，它是闲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我倒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以往的历届政府没有尝试用这种招商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塔的命运，反而是这届政府来干的，然后这届政府把它给拆了？

　　白岩松：

　　头一千万其实是程控公司出了600万，剩下的400万大家为什么说投资一百万，剩下的400万是工程商垫付的，后来又还了200万，好像还欠人200万，那个时候可能就是想尽早地把这个交相辉映，后来这个区不是变了吗？我们就猜测是不是换领导了，下午一查真换了，因为第一个是它合并了，负责人调走了，另外更大的区域的从万州的角度来说，领导也调走了，其实你能在中国很多拆的建筑里面都会发现，原来决策要建的领导调走了，新的领导来上任又隔了一段时间才做出要把它拆掉或者怎么样的一种决定，我觉得这同样也值得我们思考。

　　主持人：

　　今天我们说的是三峡观光塔已经被拆除的事，其实这个事不是偶然的，这是今年1月5日拆的，然后咱们往前回溯一个月，在去年11月的时候，离它不远的奉节有一个华字塔，当时也是纪念百万库区移民建立的这么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也被拆了，这个当时是2003年的时候用了一年的时间建完了以后，也是空档了五年的时间给拆了，这两个之间你觉得能有什么可比较的地方？

　　白岩松：

　　可比较的地方，第一个它们俩地理的相隔是230公里，拆除的时间相隔一个半月，另外都是说要纪念三峡移民，因为华字塔当初最早的时候是奉节县建委主任带着一帮人去找著名的设计师江碧波，今年已经70岁了，然后说我们要纪念移民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和奉节的文化积淀，所以要建留给子孙的。可是当你横下一展开的时候，你突然就发现隔了230公里的时候，万州也要建一个纪念移民的塔，你就会去想，整个围绕着三峡库区会有多少个这样的建筑建，这还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拆掉的，是不是有很多建成的，所以我为什么说拆掉它是有一定道理呢？那反过来说，是不是有很多明知不可为之的纪念物，最后硬着头皮，因为领导没换，就把它建起来了，建起来之后没有效益，百姓也不一定喜欢，就像一个大家总是摇头路过的建筑物，会不会有呢？拆掉它我们会议论它，但是那些没有拆掉，但是没有用的，我们是不是就不议论了，我觉得这也是让人担心的地方。

　　主持人：

　　就不管是已拆除的华字塔还是刚刚拆除的明珠塔，在拆的时候，现任部门的领导、当地领导是很尊重前任的领导，还特地派人去问问，当时您在任的时候主抓的那个塔我们要拆了，您看行不行，那当时时任的领导说什么，这事我们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白岩松：

　　因为人家在决策的时候可能也是新闻在播出的时候，当时说要建观光塔的时候，那也是当成一个大项目的，可能也是得到了一些掌声的，这任领导再把它拆了的时候，可能大家也会觉得不错，你看建的时候有人得好了，拆的时候可能也得到了一些表扬，最后就是这个东西无形中起来了一次就又消失了，我觉得这稍微有一些遗憾。

　　说点题外话，我透过这件事情我们具体地在议论，不管是奉节的华字塔还是议论三峡的观光塔等等，有一种行为我们是不是该停止了，就是我们总是被情感一冲动，然后就开始决策冲动，就要建一个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就有点像校友回去参加学校的校庆，各个年级都要送一个雕塑，花很多的钱，学校说感谢，但是背地里都说，我往哪放，送来那么多。我们能不能更实在一点，征没征求舍大家顾大家的移民的意见，他们愿不愿意用这样的华字塔也好，或者说观光塔也好，纪念他们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或者是行为。

　　主持人：

　　你说到这儿我给你补充一句，就是这两个建筑物在拆除的时候很多人在看，他们看什么，不是说纪念这个建筑物跟他们这种奉献精神有关系，而是说这个东西跟我没关系，看着它拆了以后，再说当地政府你当时既然拆，你为什么当时要建。

　　白岩松：

　　看的人完全没想，这是为了纪念我们。

　　主持人：

　　的确是。

　　白岩松：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纪念物以后在审批的时候，一定要有问需于民这样的过程，因为在今年经济工作会议，包括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温家宝总理开了座谈会的时候都谈到了12字，其中有4个字就是问需于民，你得问问老百姓是不是真的需要它，我们有很多类似这样的行为我觉得各地都应该严格的制止，所以我愿意把奉节的华字塔以及观光塔被拆除，当成是一个冲击我们所有决策者，就是你从一开始要决策建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要考虑如果有一天拆了的时候，你会很没面子的。

　　主持人：

　　您现在收看的是《新闻1+1》，今天我们的节目是关注在三峡库区已经被拆除的两座曾经的标志性建筑，我们的节目稍候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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