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柳侯祠内的柳宗元衣冠冢
鼓楼前欢歌的侗族群众
柳州市街景
宋安娜／文并摄影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叠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写于815年。我16岁时背诵。那时“文革”正如火如荼，而个人命运恰如诗中描绘的，抑郁痛楚。于是这诗不用背，凭心灵感应便朗朗上口，以至于2008年11月参加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年会到广西柳州柳侯祠，与150名文艺记者一起站在柳宗元塑像下，讲解员刚张口“城上高楼……”后面的诗句就流水般涌出，汩汩的，在心里。
好的诗文，历经千秋万代。诗活着，诗人便活着。
这便是柳宗元。
柳柳州治柳
想不到厄运缠身的柳宗元还能有这样轻松诙谐的诗：
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
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
垂阴当覆地，耸干会参天。
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
这首《种柳戏题》写于他到柳州的第二年春。刚刚几个月，公堂上的椅子尚未坐暖，他就带着百姓江边种柳去了。“思人树”一句，他用了《史记》的典。《燕召公世家》说召公在棠树下决案断狱，处理公务，使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召公死了以后，百姓感怀他的功德，不砍伐棠树，作歌咏颂。至今《诗经》中存《甘棠》一首。柳宗元希望自己种植的柳树垂下阴凉覆盖柳州土地，高耸蓝天支撑柳州的天空，还自谦道：惭愧的是我没有什么良好的政绩可以流传呀！
柳州古为南夷，地处偏僻，丛林遮天，毒蛇遍地，疾病猖獗，民不聊生。柳宗元于815年农历六月二十七日到达柳州，一到任就开始了繁忙的公务：七月十六日，为聚拢人心亲赴雷塘祈雨；八月，为传播文化、教化百姓，重修柳州文宣王庙，十月竣工，开庙兴学；转年三月，于州治城北凿井，结束了百姓取江水不洁不便的历史；同年春，率民众于柳江边植柳，并鼓励州民开荒，多种树木，又种柑二百株于城西北隅；第三年九月，在柳州城南门外筑东亭完工；另柳州旧有大云寺，毁于火，百年无复，宗元至柳，即筹复造，十月复就……
这样一张繁忙的公务时间表，拿到当今信息时代，也不落伍。
柳宗元治柳州，后人总结五大德政：废除奴俗，解放奴婢；兴办学校，提倡文教；掘井取水，关心民生；反对杀牲祀鬼，破除巫术陋习；种柑植柳建亭，美化城市环境。
柳宗元治柳4年，柳州面貌大变。“民业有经，公无负租，流逋四归，乐生兴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园洁修，猪牛鸡鸭，肥大蕃息。子严父诏，妇顺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条法，出相弟长，入相慈孝。城郭巷道，皆治端正，树以名木。柳民既皆悦喜。”（韩愈《柳州罗池庙碑》）好一派经济发展、社会和谐、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
纵观古代文学史，文人骚客千万，又有几个能有如柳宗元那样被百姓敬奉为神呢？阴骘的宪宗李纯做梦也不会想到，正是他给了柳宗元一片一展政治理想的土地，尽管边远，尽管贫瘠，柳州成就了柳宗元。柳宗元能不轻松诙谐吗？
可惜只短短4年。
柳州有柳江，自古即称柳州，并不因柳宗元而改姓。唐有习俗，以地名代称人名，柳宗元因而号柳柳州，治柳4年即亡于任所，官场便生忌讳，言不可至与己同姓地为官，为官即死。
官吏会死，文人会死，皇帝会死，而百姓不死。 悲剧柳宗元 柳宗元逝于柳州。终年47岁，青春鼎盛，百病缠身，多年积弱而亡。
中唐文坛一颗熠熠发光的星宿，一个10岁就能与人讲道论文，时称“神童”、21岁考中进士、26岁又考上博学弘辞科并进入仕途、在政治上有一番大作为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
柳宗元是那样的激扬文字、那样的激扬斗志。考察唐朝中叶，还没有一个文人有如柳宗元那样强烈的变革意识和变革意志的。他极其憎恶他所生的政治时代，朝廷昏庸，藩镇割据，民不聊生；他极其憎恶他所生的文学时代，六朝骈体文盛行，浮华虚妄之气遍被文坛。
柳宗元这个人，有恨就要去针对，去搏击。
他与韩愈政治观点相左，但他仍与他结伴同行，一起倡导“古文运动”。他大声疾呼要作“辅时及物”、“褒贬讽喻”之文，这场从文体、文风、文学语言全方位掀起的文学改革，不仅在中唐引领一代风骚，而且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韩与柳也成为终生的文学契友。柳宗元死后，柳州百姓立庙祭祀，韩愈亲自撰写《柳州罗池庙碑》纪念他。
柳宗元年纪轻轻即“以高文为诸生所宗”。依唐代世风，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李白式的骚人狂客，“天子呼来不下船，自云臣是酒中仙”。他却要竭力割除弊政，奋不顾身地投入永贞革新运动，打击宦官弄权和藩镇割据，强化朝政，制裁贪暴，进用贤能，减免税赋，以一腔青春热血去冲锋陷阵，成为王叔文改革派的一员骁将。而正是这场政治改革让他的命运发生陡转，33岁就驶入了人生的冰河期。
一个男人，33岁，生命正宛如一轮朝阳，却在一个早晨被永远地冰冻、永远地冷藏了。
柳宗元的悲剧是中国封建史上所有投身变革的文人士子们的悲剧。清末戊戌六君子喋血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谭嗣同那年也33岁，临刑前他留下了一首绝命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谭柳相距千年，“无力回天”四个字恰恰道出了他们共同的无奈。谭嗣同把希望寄托在儿皇帝光绪身上，柳宗元也把希望寄托在时任太子的李诵身上，于是他们就无法避免地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永贞二十一年（805年）正月，德宗李适驾崩，太子李诵中风失语，宦官集团以此为借口，密谋延期发丧5天，企图另有所立。两派在朝堂上展开激烈辩论，永贞革新派力挽狂澜，称诏行事，拥李诵登基称帝。永贞革新派执掌朝政后，立即提拔本派官员，大力推行新政，柳宗元从监察御史里行被提升为礼部员外郎，为直登宰辅铺平了道路。但是，李诵重病缠身，皇储的选择就决定了改革事业的成败。李诵长子李纯反对改革，得到宫内大阉的支持。王叔文等人先是反对立嫡以长，未能成功；后又派革新派人物做太子侍读，以图对李纯施加影响，又未能奏效。两计不成，反而加剧了李纯对革新派的恶感。李诵在位仅仅半年，李纯就发动宫廷政变，逼迫父皇退位，自己登上了皇帝宝座，是为宪宗。宪宗李纯登上宝座的第三天，就开始反攻倒算，对改革派代表人物大肆贬黜，8名骨干包括柳宗元在内，均被贬到边远州郡去当司马，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八司马事件”，短命的永贞革新宣告夭折。
柳宗元不是今天的职场才俊，老板不好，想炒就炒。以“学而优则仕”为人生理想的封建士子，还有什么比与皇帝结怨更悲哀更绝望的吗？柳宗元被贬到永州（今湖南零陵县），结庐而居，“行则若带纆索，处则若关桎梏”。10年，漫长的离索，漫长的孤寂。如果离索、孤寂能够继续漫长下去，柳宗元也许还不至于英年早逝。元和十年，宪宗李纯突然下诏命柳宗元入京。10年流贬，终于盼来了起复机会，柳宗元欣喜若狂，长途跋涉四千里赶到长安。没想到特旨征召不过是皇帝的一个把戏，在长安停留不到一个月，他就又遭到贬逐，被发配到更边远的柳州任刺史。宪宗李纯将柳宗元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份阴骘最终要了这士子的命。身后未解之谜柳州的桂花开得晚，节气已进入冬，还犹自枝头烂漫着，搅得满城桂香。这香也香得奇，清香里夹裹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仿佛桂花已打制成糕饼，诱人垂涎。问当地人，当地人茫然不觉，莫若久入芝兰之室？于是惊讶。进得柳侯祠，只见绿苔遍地，青瓦白墙，突然一股清香甜蜜兜头灌下，恰似醍醐灌顶，抬头望去，原来一株丹桂正绽放得欢。
柳侯祠的建立充满着神秘色彩。
柳宗元是预知了自己的死亡的。
去世前一年，他与部将魏忠、谢宁、欧阳翼饮酒驿亭，席间告众部将说：“我弃于时而寄于此，与若等好也。明年我将死。”死前数月，他又分别寄书被贬连州的刘禹锡和被贬潮州的韩愈，托付后事。刘禹锡在《祭柳员外文》中说：“伸纸穷境，得君遗书。绝弦之音，凄怆彻骨。初托遗嗣，知其不孤。”韩愈也有一篇《祭柳员外文》，也记述了遗书内容：“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谓余，亦托以死。”
柳宗元虽为柳州一州之长，死后却一贫如洗，遗属无力治丧。桂管观察使裴行立筹措了丧葬费用，他的表弟卢遵经理其事，把灵柩运回长安万年县，归葬祖茔。柳宗元发妻杨氏早亡，他一生未再续娶，生活中曾经出现过几个女人，似乎都是妾或侍婢，史料无名。他有两子两女，均为非婚生。一女和娘，在他长流永州时夭亡。另一女无名，生于永州，跟随他来到柳州，他去世前此女已有数岁，堂前习字，庭院画满鸟儿脚印似的笔画，曾给柳宗元幽愤的心绪带来些微宽解。两个儿子，一名周六，年仅4岁；另一名周七，他去世时尚在腹中。
柳宗元遗书中没有为自己在柳州建立祠堂的要求；他的遗属，孤儿寡母，更无力为他立庙祭祀。那么，柳侯祠又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呢？
据韩愈《柳州罗池庙碑》记载：柳宗元的部下谢宁在柳宗元死后4年，代表魏忠、欧阳翼到长安来找韩愈，称柳宗元曾说自己死后将为神，死后3年，要在他生前经常散步的罗池边建庙祭祀他。3年后，柳宗元果然在州府后堂现身，当晚托梦给欧阳翼说：“馆我于罗池。”于是，他的部将和柳州百姓遵“神命”建起了罗池庙，在庙成之日还举行了宏大的祭祀活动。谢宁此来，专为请韩愈撰写罗池庙碑文，并告诉他，柳宗元为神很灵验，大祭时有一过路人叫李仪的喝醉了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庙门即死”。
这番描述非常蹊跷。
柳宗元不仅是有唐一代重要的文学家，也是有唐一代重要的思想家。作为士子的柳宗元，遵从孔子教诲，从不语怪力乱神；作为思想家的柳宗元，他的《天对》、《天说》等文章系统地阐述了“天人相分”的唯物主义观点，推进了中国古代思想理论史的进步，所以，“馆我于罗池”决不会出自柳宗元之口。
蹊跷自有蹊跷的道理。那个道理，以我揣度，便是柳宗元去世而宪宗李纯、那个视他为仇敌的皇帝还在位。皇帝怎么会允许他的仇敌得到百姓的首肯？一旦龙颜大怒，部将会株连九族，柳州将大祸临头；而假托鬼神，皇帝也怕“得疾，扶出庙门即死”呀！建庙时间的选择也很有讲究。为什么柳宗元去世后3年才建庙？我翻了历代纪元表，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一年，宪宗已死，穆宗即位刚满一年，建庙与朝廷更替打了一个时间差。这是一场百姓与皇帝之间的智力游戏。柳州百姓不忍心柳宗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
柳宗元的部将很聪明。柳州的百姓很聪明。中国封建王朝三百多个皇帝，只要百姓玩起来，没有哪个皇帝能玩得起、玩得过的。
百姓的聪明世代相传，越是当逢乱世，柳侯祠的神力越大。祠内有石碑一幢，为苏轼书韩愈《柳州罗池庙碑》，韩文、柳事、苏书，唐宋八大家就占了三家，故有“三绝碑”之称。年代历久，碑身断裂。明末战乱，兵士集石垒城。屡垒屡倒，城不得立。兵士大惑，逐石查验，及至城基，见“三绝碑”一段，疾呼“罪过”，忙将残碑奉还祠内，该城乃成。于今祠内西有碑廊，多为治柳官吏祭祀和修庙的记述，历宋元明清，络绎不绝，碑文所述，也大致相同，颂扬柳宗元治柳功德，表达奉行先贤法度的决心。
一座柳侯祠，千年清官策。侗族大歌里的柳宗元出柳州城北，即入崇山峻岭，上有杉木蔽日，下有溪水潺潺。行200公里，便到了三江侗族自治县。许多辛苦，特为听侗族大歌而来。
侗族寨子，寨寨建有鼓楼。纯木结构，不用一颗铁钉，全靠榫卯结合。更奇的是，建造没有图纸，任凭工匠手从心至。工匠游走四乡，代代相传，一幢鼓楼，建造多年，换多少工匠，再坏不了规矩，平面一律偶数，或六边，或八角，立面一律奇数，三五七九层不等，居然逐层内敛，层层飞檐，远远望去，俨然宫殿。
大歌演唱就在这鼓楼前小广场上举行。
歌队的男人女人年纪都不小了，男人青衣，女人头上簪了绢花，雁翅排开，静静地坐着，等待。150名文艺记者立在四周，围成一个圈儿，镜头齐齐地对着。良久，一位坐在中间的老者突然张开喉咙。他的歌声那么高亢嘹亮，像山谷中一支响箭，直刺云天。那是领唱者。他唱了首句，歌队便和了上来。他们用侗语，听不懂唱什么，但却由不得不感动。几十个村民，没有上过一天音乐学校，对音乐的了悟仿佛与生俱来。没有乐器伴奏，没有乐队指挥，有的歌者甚至闭着眼睛，但他们的歌声那么和谐完美。多声部。领唱者的高音始终如风，在高耸入云的杉木林上空盘旋。整个歌队都唱低声部，仿佛风起林涛，摇曳出满山满谷的回荡。间或，有男女声对唱；间或，长短句参差，回旋往复，变化无穷，自由自在。
侗族大歌在春秋战国时期的越人歌里就有了雏形，宋代更有了明确记载，陆游《老学庵笔记》记侗人“至一二百人为曹，手相握而歌”。侗族有民谣：“汉人有字传书本,侗族无字传歌声;祖辈传唱到父辈,父辈传唱到儿孙。”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文化传统、生活习俗、社交礼仪都靠着歌声一代一代往下传,侗族大歌是维系侗族社会生存的精神支柱，是侗族文化的灵魂。一直以来，世界音乐界认为中国没有多部和声艺术，复调音乐仅存于西方。上个世纪50年代，著名音乐家郑律成偶然发现了侗族大歌并将它介绍给音乐界。1986年贵州侗歌合唱团赴法国演出引起轰动，音乐界惊叹这是中国音乐史上的重大发现，从此扭转了国际上关于中国没有复调音乐的观点。
忽然想起柳宗元。
侗族古称峒民，据传是古代越人后裔,至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柳宗元到柳州半年，便专为峒民写了一首诗《柳州峒氓》：
郡城南下接通津，
异服殊音不可亲。
青箬裹盐归峒客，
绿荷包饭趁虚人。
鹅毛御腊缝山罽，
鸡骨占年拜水神。
愁向公庭问重译，
欲投章甫作文身。
诗中对峒民的语言、风俗都作了生动描绘，对峒民贫穷落后的生活寄予深切同情。他用解嘲的口吻笑自己升堂断案时要通过翻译反复询问，说：“不如我摘下这北方士子所戴的帽子（章甫）扔掉，在身体上刺上文身，就与这峒民一样了吧！”
没想到柳宗元“愁向公庭问重译”的烦恼也发生在我身上。大歌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我比柳宗元幸运。我缠住三江县一位侗族女县长，一定要大歌歌词。回津后不几天，她就如约寄来一张歌碟。原来歌中唱道：“唱支蝉歌给你听，5月蝉歌最动人。唱得青山山水笑，唱得人间享太平。蝉儿将歌来对话，阿妹将歌来传情。人间结情如蝉儿，大歌越唱心越甜。”“松鼠成对采松枝，心想阿妹饭不吃。老人教诲须记好，男婚女嫁有姻缘。今世无缘结成对，海枯石烂不死心。”歌里没有柳宗元。
侗族寨子，寨寨都有歌队，队队都有自己的大歌，有时还现编现唱，就是大歌研究者，也闹不清有多少首大歌。我问当地人，当地人回答：总之成百上千。成百上千里也没唱到柳宗元。
真的没有吗？
柳宗元治柳州，使柳州经济文化事业出现新气象，峒民歌唱生活的喜悦里难道没有柳宗元的微笑吗？
柳宗元在柳州，写作诗文一百多篇，他的文学作品和文化思想在柳州广泛传播，对我国西南文化产生深远影响，大歌的旋律里难道没有唐诗的风采和遗韵吗？
为了保护侗族大歌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三江县已将大歌列入小学课程。也许有一天，也许会有一个清亮的童声在教室里响起，他将回答我们：有！柳宗元回眸柳江上溯贵州，下航港澳，再辅以铁路、公路，将柳州打造成一个繁华的商埠。柳州还是西南地区工业制造基地，柳工生产的挖掘机、起重机活跃在全国各大工地，柳州生产的微型商用车市场份额全国第一，柳州的“金嗓子”、柳州的“两面针”，柳州的……
今天的柳州会让柳宗元陌生。
今天的柳州却熟悉着柳宗元亲近着柳宗元。
他流连忘返的罗池还在，一潭碧水，小桥倒影；
他率领百姓祈雨的雷塘还在，群山环抱，石阶重重……
柳树非长寿树种，他当年的手植柳不复存在了，而柳江边柳条依依，柳州人植柳千年成习；
城西北隅，他当年种下的柑橘不复存在了，百姓在那建造了柑香亭，朝露暮霭，永沐柑香。
柳州日报一位总编是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巧了，也正负责着柳州市柳宗元学术研究会的工作。他乡遇“故人”，自然就聊起来。他告诉我，研究会成立得早，任务是重点研究柳宗元在柳州的思想和活动。二十多年来，他们出版了二十余种专著，举办了4次大型学术活动，其中两次为国际学术研讨会。
柳宗元，柳州城独特的呼吸，柳州生活中一枚永世不变的印章。
柳江水荡荡。夜色里，我们上了船。一样的水，北方叫“河”，南方称“江”。柳江在夜色下显得无比开阔。江边大厦顶端的霓虹倒映江面，船一过，打碎成满江彩练。许多桥，桥也灯火通明，船从桥下过，便从灯火中过，一重虚幻，一重灿烂。
远远的，听见水声，哗哗的有力量，从高处跌落似的。船近了，果然是瀑布，在堤岸上，几十米高地跌下来，砸出巨大的声响，船越近越震耳欲聋。有射灯照上去，将瀑布的雄姿凸现。太高了，瀑布便分成三叠，像顽皮的孩童打着旋转滑梯，欢笑而下，尖叫而下。瀑布宽约300米，一眼望不到边。在船头站立，人便站立在瀑布之下。这样通天彻地的轰鸣，这样无边无沿的奔涌，它传递给人的兴奋，就是黄果树瀑布也无法比拟。
它是人工的。最大的人工瀑布。
柳宗元安在哉？
一个城市的扬名，不在GDP，在它的文化。哪座城市的文化信息最强、覆盖最广，哪座城市就最有名。去过纽约，去过巴黎，对塞纳河心驰神往，对百老汇津津乐道，可要问这两座城市的GDP几何，管保一头雾水。还去过云南丽江纳西古城，巴掌大一块地方，因为古城、古乐，吸引了全世界，各种肤色的人把个四方街直挤得要涨爆了。
柳宗元回眸应笑慰。你该抚掌大笑了吧！ 位于柳侯祠边的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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