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掌车王状告交警部门 残疾人驾车权利引发争议

　　来源：云南信息报

    点击进入专题：

    无腿司机，这车还能不能开？

　　无掌车王状告交警部门 残疾人驾车权利惹多方争议

　　在多次申请驾照无果后，丽江无掌车王何跃林把丽江市交警支队告上了法庭。

在开庭前，何跃林称已经预料到庭审的结果可能对自己不利。正如何跃林的代理律师所说，即使官司输了，也希望丽江市交警支队能够把问题往上反映，能够促进有关部门完善关于残疾人驾驶机动车辆的法律法规。

　　一个技术精湛开车20余载的“无掌车王”竟然拿不到驾照，何跃林的遭遇是是现象还是偶然？是否应该由此质疑相关法规的合理性？无论是国外的情况还是国内各方舆论，目前看来，较量的天平似乎在朝何跃林一方倾斜。相关法规的滞后性以及对残疾人的不平等限制在这次庭审后成为了各界讨论的焦点。

　　不过被告方表示，一个针对多数人的法律法规，肯定不会朝令夕改。看来何跃林驾照之梦可能依然只是个梦，不过他表示，自己不会停止对这个梦的追逐，并且相信有一天相关法规将不再限制残疾人通过学习拿到驾照。

　　庭审直击

　　尴尬：车神无驾照

　　以“无手驾驶奇人”项目获得了中国电视吉尼斯证书；以残疾车手身份参加“2004昆明东川泥石流汽车场地越野赛”,成为国内首个与健康车手同场竞技的残疾车手；挑战世界屋脊活动,成功珠峰大本营,获得“杰出勇士”称号。这是何跃林。20多年的驾龄,没有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驾驶各类车型先后走遍全国20多个省市,却没有驾照。这也是何跃林。

　　“车王”无驾照，这是何跃林的尴尬。20多年来，他一直想要驾照。一次又一次申请，“你有特殊情况，不符合条件，没办法办理”，总是得到这样的回复。一次又一次失望后，他决定拿起法律武器来为自己讨个说法。他将丽江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告上法庭。

　　“我们赢，你们也赢，这是一场双赢的官司。”昨日上午，在丽江市玉龙县法院。原被告双方在开庭前握手言好，被告对原告进行称赞，原告对被告表示理解。这是一场特殊的庭审。“无掌车王”何跃林告丽江市交警支队，他说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大多数残疾兄弟姐妹，是为了推动法律的进程。“无论输赢，只要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次，何跃林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交警所依据的法律法规。称法规滞后于社会发展，不应适用。

　　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后简称规定）的第91号令中规定申请机动车驾驶执照，必须具备，“上肢，双手拇指健全，每只手必须有三指健全，肢体和手指运动功能正常”。他说公安部的这一政府规章直接剥夺了宪法赋予他的平等权利,具有违宪性。

　　丽江交警支队法制处处长董宏等二人作为该支队的代理人出庭，他们始终强调交警支队是依法办事，无过错和不当之处。法律不能对一个人特殊，”如果我们给你办了驾照就是我们违法了“。再说与法不依，这样的行政许可也是无效的。

　　焦点：现行法律是否滞后

　　庭审中，双方围绕着公安部的规定是否滞后于现行法律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何跃林的代理人说，交警部门作出不予办理的行政行为，表面上合法，但“以部门规章的形式形成了对残疾人驾驶机动车的不公平”。作为我国根本大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也好，或是作为残疾人专门保障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也好，均赋予了残疾人与正常人在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家庭生活等方面享有同其他公民平等的权利。而仅只是行政规章的公安部第91号令的《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剥夺了何跃林申请驾照的权利，很显然是违法的！何跃林只有开车这一种生存技能，靠开车养活一家人，因此，该规章也剥夺了何跃林的劳动权。

　　“何跃林来打官司不是来诉苦，更不是来指责交警。而是来争取一种机会、权利。”他说，何跃林是奇人,特殊的案例需要打破现行法律框架。希望司法、行政机关能够为了群众的切身利益，打破现行的法律框架，创造性地运用法律。“实践证明，现行的关于限制残疾人申请驾照的法规是严重滞后的，甚至是错误的。”他希望有关部门重新对相关法规进行审查、继而改进。希望法庭不予适用该规定，支持和跃林的诉讼请求。

　　“法律不适儿戏，不能朝令夕改”，交警支队的代理人董宏针锋相对，他说不管是法律还是规章，都形成了一种稳定的法律秩序，如果朝令夕改，法律的权威性就会遭质疑,造成法律秩序的不稳定。他表示，机动车驾驶是一种技术性很强的活动，属于高危险的工作，有关部门本着对公民生命财产高度负责的态度，才制定了严格的取得驾驶证的规定。“这是一套严密的法律法规，符合我国现在交通事故居高不下的国情，不存在所谓的滞后性”。

　　同时董宏也表示，对于像残疾人这样的特殊人群，特殊情况是否该特殊对待，现在公安部正在研究，考虑放宽条件。

　　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各方观点

　　中国政法大学行政法学教授、法治政府研究院研究员王成栋：

　　关于残疾人驾车的现行法律是滞后的

　　昨日，记者电话联线了远在北京的王成栋教授。他说何限制残疾人驾驶车辆的相关法律法规是否合理、是否完善、是否滞后？该不该给“何跃林们”驾驶机动车的权利？在民主、法治的社会应该怎样更好的保障残疾人的权益？记者就这些疑问采访了省内外专家、学者。多数人表示，相关法律存在滞后的情况。

　　中国政法大学行政法学教授王成栋坦言，何跃林赢官司的几率不大，“我国不是适用判例法的国家，可以以一个个例来突破法律。法院只能按照现行制定法来审判。”随后，他从三个方面来阐释自己的立场：“现行法律是滞后的！”

　　首先，宪法赋予每个公民有平等的权利。残疾人与正常人有不同之处，也有相同的地方。相同情况相同对待是平等的，不同情况不同对待也是平等的。反之则反。从这种法学解释来看，要残疾人完全适用普通人规则是不公平的。因此应制定一些适用于他们的规定，不能“一刀切”。

　　其次，对于领取机动车驾驶照来说，可以这么理解，技能属于实质要件，而身体条件属于形式要件。

　　能否领到驾驶证，最终要看其实质要件。也就是说，有娴熟的驾驶技能，保障自身和他人的交通安全是最重要的。在立法上，驾照的神情标准，和身体条件不要完全割裂，毕竟它是形式要件，但也不能完全拿身体条件来说事儿。他说应对现有法规作相应调整。

　　最后，王成栋表示，我们正处在信息时代、高科技时代。这与农耕时代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样的时代中，残疾人借助高科技，能使自己的潜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掘。在很多领域完全达到甚至超过正常人的水平。像何跃林，驾驶技术已经远远超过大部分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对他们做出一些身体限制“是一种歧视行为”。同时，他还提请公众注意，何跃林被侵犯的到底是什么权利？他说这在法律上还是盲点，对研究残疾人驾车合法化立法有关键的影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中国残疾人合法驾驶汽车第一人”、全国自强模范、黑龙江省大大代表杜仲

　　残疾人驾车的安全性很高

　　杜仲自幼因小儿麻痹造成左下肢残疾。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手摇车、八十年代的电瓶车、九十年代前期的机动三轮车、中期的俄罗斯进口轿车，到目前的自动挡轿车，他见证了中国残疾人以车代步的全部历史。为了拿到一本驾照，多年来他一直多方奔走。直到2003年，国家出台政策继而黑龙江出台落地政策，左下肢肢体残疾的人可以申请驾照。至此，他才如愿获得驾照。并幸运地成了“黑A0001残”车牌的拥有者，黑龙江省因此成为我国残疾人合法驾驶汽车的第一省，而杜仲当时也被中国残联主席邓朴方誉为“中国残疾人合法驾驶汽车第一人”。

　　杜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从全世界来说，残疾人驾车的安全性是非常高的。他说残疾人本身经历了太多苦难，他们深刻明白经受不起命运的再次打击，因此他们会特别小心。而交通事故十有八九都是因为马虎大意造成的。因此，残疾人驾车出事故的几率非常小，在黑龙江，几乎为零。他认识一个日本朋友，没有双上肢，带着他从北海道到大阪行驶600多公里。奔走如飞。“我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不害怕？他说，驾车最重要的是熟练和小心。“残疾人最容易具备这两点”。

　　“主要原因就是我国相关法律太滞后了！”杜仲说，残疾人驾车合法化已经成为一种国际惯例，我们国家应该遵循这种国际惯例，赶上社会发展的步伐。他表示，在美国、日本等国家，残疾人驾车早就被法律肯定了。“社会发展了，经济发达了，能开车了却不让开，不合理！”他说相信公安部门会本着科学发展观、以人为本的精神，在不久的将来出台新的政策，使我们的社会更加开放进步、更加文明。

　　中国肢残协会副主席王延

　　希望改进关于残疾人的立法中不完善的部分

　　中国肢残协会副主席王延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据全国第二次残疾人抽样调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肢体残疾的人数达2412万人。只要借助辅助技术，残疾人完全可以安全驾车。而由于一些法规相对滞后，对残疾人的驾驶车辆造成不便。对法律法规中不够完善、不够合理的部分，他希望立法部门给予充分考虑，使人们摈弃对残疾人的偏见思想，使残疾人享有应有的权利。或者立法部门也可借鉴国外一些对残疾人驾车的规定，立法更公正。

　　云南省律师协会理事、丽江市古城区政府、玉龙县政府法律顾问、律师田学勇：

　　法律应该给每一个人发挥潜能的空间

　　律师田学勇一直关注何跃林的遭遇，对于昨天的庭审有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汽车驾驶只不过是一种技能，只要能过完成操作就说明掌握了这种技能，应该得到认可，给其办理驾驶执照。

　　对《规定》中的限制条件是否合理？《规定》是否正视到了各类人群所具有的巨大潜能？何跃林做出了否定的回答。民主社会的法律，在法律所不禁止的情况下，更应该重视人类的各种潜能，为各种潜能的充分发挥提供日益广泛的法律空间，为“公民权利保护”提供更充分的法律保障。

　　残疾人 李惠鼎

　　“官司打赢了，我也学车去！”

　　昨日的庭审中，丽江市和玉龙县残联的许多工作人员到庭进行旁听。其中一个小伙子，杵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小时候得病，打针把腿打坏了”。他说，他的下肢骨头坏死，造成残疾。他叫李惠鼎，今年32岁，他是玉龙县残联的工作人员。“我们单位有空的人都来了，大家都比较关注这个事情。”他说他很喜欢车，早就想学车考驾照，而且在工作中如果能有辆车，就能省很多事。但法律有规定，像他这样情况的不予办理。“我们行动不便，就更需要车，政府却不许”他说，“这种区别对待对我们精神上也有些打击”。他说他认识很多残疾人朋友，学了车的都开得很好。不会的都想去学。

　　“如果他（何跃林）打赢了，能判拿到证，我立马就是学车去！”

　　为谋驾照，无掌车王何跃林的20年曲折经历

　　“无掌车王”的名号已经让何跃林成了丽江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一位朋友调侃说：“虽然没有驾驶证，交警见到他都会敬个礼然后放行。”

　　一种带给何跃林财富、荣誉、地位的技能，却又屡屡让他陷入尴尬境地。“车王”、“车神”、中国电视吉尼斯纪录证书、奥运火炬手等荣誉为何跃林赢来不少掌声，这个让丽江人为之骄傲的男子，由于失去双手而一直无法拿到驾照，20多年来一直在做“违法”的事情——无证驾驶。“做梦都想拿到驾照。”何跃林说，他不想再做“违法”公民了。

　　为了获得驾照，他20年来多次在省残联、丽江交警支队等部门奔走，甚至多次参加常人都难以完成的汽车竞技比赛。现在他又把丽江交警支队告上了法庭，但是对于梦寐以求的驾驶证似乎依然遥遥无期。

　　失去双手 学会开会谋生

　　小时候，一次废旧破炮弹的突然爆炸让何跃林失去了双手和大部分小臂。在何跃林的父母看来，失去双臂无疑于失去半条性命，何跃林的未来之路注定要经历坎坷。

　　何跃林与汽车结缘来自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一个朋友学车，看着好奇，就上去试试，没想到几次就学会了。”1984年，23岁的何跃林成为了一名卡车司机，在大山中拉木材。

　　每天穿梭于大山之中，何跃林对驾驶证压根没有概念，自己和别人一样开车，没人会想起他是一个没有手的司机，“没有交警，谁管你有没有驾照”。

　　但是难题在慢慢逼近。1987年，由于山里拉木材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何跃林决定走出大山发展。刚刚走进城市，驾照问题像一个紧箍咒一样一下子落在了何跃林的头上，他随后为之努力的20多年，也没有摘掉头上的这个紧箍咒。

　　驾照之痛 只敢夜里开车

　　失去双手的何跃林除了开车想不到别的生存方式，在几次因“无证驾驶”被罚款之后，他决定考取一个驾照。

　　从丽江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处得到的答复让他无比失望，由于没有双手，何跃林已经失去了考取驾照的资格。

　　无奈之下，何跃林找到了云南省残疾人联合会，希望省残联能帮助自己得到梦寐以求的驾照。省残联当时为何跃林开了一封介绍信，让他去找交警部门，后来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类似的先例，不予办理。当时申请驾照的依据是按照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的第71号令中的规定：“上肢，双手拇指健全，每只手必须有三指健全，肢体和手指运动功能正常。”而何跃林的情况显然不符合规定，也就是说从法律法规上已经否定了他取得驾驶证的可能性。

　　何跃林追求驾照的脚步似乎走到了悬崖边，十几年前断手时的绝望重新笼罩在心头。何跃林想不通，自己完全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驾驶机动车辆，为什么就拿不到驾驶证呢？这个疑问一直困扰他20多年，在昨天的法庭上依然被提及。

　　放弃开车也就意味着放弃自己唯一的生存技能，何跃林决定 “白天不敢上路，只能夜里工作。”即使这样也会常被交警逮到，起初总少不了罚款。罚款的次数多了，很多交警都认识他，体谅了他，甚至成了朋友。

　　但是走出丽江，何跃林依然会惹来交警惊异的眼光。2002年2月1日，何跃林在昆明青年路并错道，被交警拦下，当交警看到他两只短短的手臂甚至忘记了说话，满脸狐疑说：“你非但违章，还没有手。”何跃林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开车，打消交警的疑虑，熟练地打火、开动……即使如此，他还是收到了开车以来的最重罚单：治安拘留10天。虽然后来的处罚变成了罚款200元，但是那份“拘留10天”的裁定依然未撤销。

　　这次经历对何跃林触动很大，“拿到驾照”的念头，再次汹涌澎湃。“没有驾照，我的技术再好也是一个违法公民。”何跃林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虽然开车20多年如履薄冰，一直没有出事，“我这种无证驾驶，一旦出事就完了”。

　　赛车获奖 媒体称他“无掌之王”

　　随着对残疾人驾驶机动车权利的关注，何跃林了解到，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并不禁止残疾人驾驶车辆——这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决定通过参加竞技比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引起更多的人关注，从而拿到驾照。

　　2004年春节期间，东川泥石流汽车越野拉力赛开赛在即，何跃林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最终何跃林获得参赛资格并以精彩的表演征服了所有人，时任昆明市副市长雷晓明亲自为他颁发了“自强不息”的奖杯和参赛证书。随后何跃林又获得中国电视吉尼斯纪录证书，先后参加了05年东川泥石流越野拉力赛、湖北汽车越野挑战赛、2006、2007穿越景谷雨林之旅越野邀请赛等竞技赛事，并多次获奖，何跃林开始被媒体称为“无掌车王”，名声早已超出了丽江地界。2008年，何跃林更是以奥运火炬手的身份出现在亿万观众面前。

　　通过几年努力，何跃林感觉自己有实力了，试图再次申请获得驾照。

　　状告交警部门 只为合法驾车

　　何跃林显然是一厢情愿，丽江交警支队并没有因为他名气而网开一面。

　　2007年1月10日，丽江交警支队车管所针对何跃林的请求给予回复，“不能受理你学习机动车驾驶证的申请。”

　　何跃林得到驾照的努力再次失败，他决定把丽江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告上法庭。

　　其实单从形式上看，驾照对于何跃林似乎意义不大，他自己也承认，在丽江开车很少有交警为难他，即使在法庭上他依然表示自己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十多年来一直宽容、帮助我的丽江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诉诸于行政被告席”，他还说，“偶尔有一次不得不被交警处罚，交警也常常是含着眼泪执的法。”

　　何跃林表示，自己开车时合情合理不合法，20所年来一直在做“违法”的事情，虽然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拿到驾驶证，堂堂正正的开车。

　　对于本次庭审的结果，多次申请驾照受挫的何跃林表示不寄望能立即改变现状，但是至少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果失败，我会再次起诉。”何跃林说，驾照就像他的命根子，拿不到就无法生存。

　　何跃林开发了从丽江到西藏的“茶马古道”旅游线路，开车走完需9天时间，很多游客都要求何跃林亲自开车。由于生活需要，在申请驾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何跃林将继续在掌声中“违法”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