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刑事审判多年，很少遇到刑事案件证人自愿出庭作证，仅有的两例都是要求司法鉴定人出庭作证，更多的是宣读公诉、公安机关在侦查中取得的证人证言书面证据。”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原庭长周国贵，对刑事案件中证人出庭作证情况很有感触。
据宁夏高级人民法院有关统计数字显示，2002年至2007年，在法院一审刑事案件中，证人出庭率分别为11.24%、3.15%、6.7%、5.68%、5.07%、5.57%。在刑事案件审判中，证人出庭率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证人出庭率年均仅为5%。但就是这样一个低比率，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周国贵认为，刑事诉讼法规定了证人有作证的义务，但却没有明确规定证人在履行义务的同时应享有什么权利。这使得证人在出庭作证的同时，还要承担人身风险。同时，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传统观念，多数人觉得出庭作证后，自己的形象和声誉会遭到亲朋好友及社会舆论的非议，也会给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带来诸多不便。种种因素，使得一些证人即使亲眼目睹了案件发生的过程，也不愿意出庭作证。
宁夏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张克文坦言，人民法院审理刑事案件的全部诉讼活动，实际上都是围绕着证据的搜集和运用来展开的。宁夏法院在贯彻落实刑事审判制度中还存在许多问题，亟待从立法层面和司法实践中加以认真对待和解决。
证人出庭保障难跟上 张克文说，对于证人在何种情况下应当出庭作证，何种情况下可以不出庭作证等情形，刑诉法没有明确规定，因此刑事案件证人不主动履行法定出庭义务的现象，在宁夏普遍存在。
据介绍，立法层面上的矛盾和缺失有五种体现。
首先是刑事证据规则不完善。刑事诉讼法规定，证人证言应经质证后才可以作为定案证据，但同时又规定对未出庭的证人证言经庭审质证可以作为定案依据。“既然证人出庭与否并不必然影响证人证言的证据效力，那么，证人就有了不出庭质证的理由。”张克文说。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但对违反法律规定拒不履行出庭作证义务的证人，却没有规定相应的制裁方式。于是，一些证人利用法律上的漏洞逃避出庭作证的义务。
证人的人身安全保护也是颇受社会关注的问题。在司法实践中，应由谁来保护证人，如何保护证人，是作证前保护、作证后保护还是全程保护，对遭受打击报复的证人国家是否应给予补偿及如何补偿等问题，法律都未作出具体规定。另一个现实的问题是，证人出庭作证所产生的相关费用以及对其工作、收入的影响如何予以补偿，也没有明确的规定。
证据不足宣告无罪难 张克文透露，从司法实践看，宁夏法院普遍存在着实行“疑罪从轻”建议检察院撤诉的多，“疑罪从无”相对较少，刑事证据不足宣告被告人无罪难。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法院宣告被告人无罪的压力相当大。
对检察院和公安机关来说，公诉刑事案件的被告人一旦因为证据不足被法院宣告无罪，就意味着错案追究和国家赔偿问题。
对刑事被害人及其亲属来说，他们会认为自己的正义未得到伸张，合法权益未得到有效保护而不停申诉、上访。
法院因证据不足宣告被告人无罪后，当地有关部门的一些人也会对法院产生打击犯罪不力的看法。
对于法官而言，刑事案件被告人一旦被宣告无罪，法官还有可能被怀疑司法不公，偏袒被告人，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令其不堪重负。
司法鉴定尚欠规范 张克文说，对司法鉴定的审查认定，历来是司法界容易引发争议的问题。在司法实践中，普遍存在部分司法人员过于依赖鉴定结论，对鉴定结论不进行认真审查的问题。
据介绍，因鉴定结论存在的问题，在审判环节不予采信的情况也客观存在。去年，宁夏高院刑二庭审理的被告人张伏宁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一案，在二审审查中发现鉴定报告存在问题，法官及时采取措施予以纠正，从而避免了一起错案的发生。
由于我国鉴定机构的分散性，决定了各鉴定机构遵循的只是其隶属行业的标准，鉴定机构的素质和技术水平参差不齐。这使得当事人和法院在选择时较为盲目。
此外，由于法律对申请人申请鉴定的次数没有明确的限制性规定，当事人不服某一机构的鉴定结论时，就申请其上一级鉴定机构或其他鉴定机构进行重复鉴定，因此出现了多个鉴定结论。
一些在鉴定程序、鉴定形式上均无问题而鉴定结论不一致，甚至大相径庭的司法鉴定，无疑也使法院在审判案件中，对正确采信鉴定结论产生疑惑。
对证人保护要落到实处 近日，宁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厅联合出台《关于重大刑事案件证人、鉴定人出庭的若干规定(试行)》，对证人、司法鉴定人出庭作证进行了规范。
“试行规定”对证人安全保障和经济损失补偿作出了具体规定：审判人员应当告知证人作证的权利和义务；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补偿上列人员出庭的交通费、误工费等。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审判机关可商请公安机关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保障证人、鉴定人及其亲属的人身安全等。
曾参与众多重大刑事案件审理的银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邵敏认为，证人主动出庭作证，有利于法官在案件审理中准确把握证据，提高审判质量。尤其是在案情重大、被告人甚至可能被判处死刑的情况下，证人出庭作证对法院准确惩治犯罪，保障被告人合法权利，提高刑事案件办案质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他同时认为，“这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及更详细、具体的法律保障措施”。
刑辩律师金帅认为，“试行规定”对证人保护等问题进行了再次明确，但是“应当更加明晰”，并监督各级司法机关落到实处，以免再发生证人遭遇打击报复的情形。
金帅说，对于证人、司法鉴定人的保护，不仅仅是当庭不说出证人的名字。尤其是在涉及毒品犯罪、涉黑、涉恶犯罪的案件中，应该加强对证人的全方位保护，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他认为，宁夏的“试行规定”虽然仅仅是一个区域尝试性的规范，但仍具有特别的意义。
周崇华张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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