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成都 |
城市个性,自然有地理因素,更是历史积淀与文化凝结。若理解城市魅力,简单化为高楼大厦,难免是乡巴佬文盲的粗俗观点了。巴黎圣母院与枫丹白露、佛罗伦萨的教堂与阿尔卑斯的民居,都不高大,却能让我们领会欧洲的魅力,更懂得为何建筑称凝固的音乐了。同样,欧洲人来感受华夏魅力时,还是愿从江苏的周庄和苏州园林或云南丽江,去寻找个性哩!
于是,觉悟城市的文化底蕴与个性时,宁波人在宣扬自己的300多年前由范氏建的天一阁藏书楼,长沙的岳麓书院经常开海内外学者的讲坛,院门上的楹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比今日那些挖空心思去打造什么城市名片的粗制滥造来,这是千年的金字招牌了。
这些不同的城市文化与文明,使市民也显出不同个性。北京人就显得大器,开埠最早的上海人,较会算计与机敏,商化的广州人,则更圆融了。那么,成都人呢?他们受都江堰网状水利之利,与北方黄土文化塑造的憨厚鲁直性格不同,这种水文化造就了他们的明慧灵巧,也就很自然崇敬古代在此治蜀的诸葛亮!他们把这位臣子供进君主刘备的庙中,喧宾夺主,竟使这“汉昭烈庙”成了“武侯祠”,君君臣臣时代,可定为犯上越制的行为,成都人却巧妙对付了,明是尊皇实是崇智,中国古今难找第二例。
由既科学又艺术的水利建设,造就了生存的便利,又处温带气候,天时地利的优越,成都人最大的特色就是比其他城市人悠闲散淡,常为别人嘻议。其实,这种现象还与成都人的文化基因有关,在儒、道、佛这共建的汉文化基因图谱中,成都人的道家基因较突出一些,更倾向于道家养生与享乐。中国两大道教原生地———青城山与大邑鹤鸣山都在境内,怎不影响成都人呢?这种乐天性格,被有人视为惰性,很难苟同。我幼年看见川北人在天旱时,通宵踩龙骨水车抗旱,而成都的农民,用水时把渠道的闸板一抽,水哗哗灌入田里,就泡进茶馆,去天南海北神聊,交流与扩充知识。正是温饱容易,人多闲时,才为两千多年前文翁在此建石室兴学,创造条件,若李冰可称蜀郡水利灌溉之祖,文翁则又是蜀郡文化灌溉之师了。直到清代晚期,还有张之洞、王运在成都继承文翁,以尊经书院锦江书院兴学哩!
这种文化积淀厚土上成长的成都人,还得益于历代诗人的播种。在成都的史籍中,涌现众多诗人的身影,从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杜牧、卢照邻、王勃、岑参到陆游、范成大,诗文化源远流长,蔚为壮观。杜甫入蜀,惊奇冬天这里还是蓊郁葱翠,他在北方没见过。“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类清新诗句,就是成都给他的灵感。成都魅力岂只迷了北方杜甫,连出生南方绍兴的陆游,也在《梅花绝句》写道:“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这种诗文化对成都人不是装点,而是赋予一种灵性了。
这个偏安西部的城市,使定居澳洲的黄苗子郁风夫妇,去年还来寻访旧踪。作家流沙河说当年中国作协曾留他文学讲习所,因留恋成都返蜀,途中写了遭祸的《草木篇》,若留京,前辈多,也许轮不到自己当靶子,很可能就混成左派了,岂不这成都害了他?却至今不悔恋成都,足见成都之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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