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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村的年(图)

王忠范

  这个牧村的名字很好听。村前的河湾里有块红花滩,那里密密层层的红花从春到秋总是盛开不败,如霞似云像火焰,既浪漫又火热,分外美丽。于是,这个牧村便叫了红花村,已经一百多年了。

  我是腊月二十九这天来的,这时的大草原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白纸裱糊得严严实实,白得无边无际,白得闪光耀眼。只见村前架起了迎春彩门,顶端插立的松枝在冰雪的映衬下尤显郁郁青青,这可能是表示春天即将到来。蒙古人家的房门上都悬挂系有红绸的古弓,房顶、窗前、拴马桩、勒勒车都拴上了白色布条,营造出一种节日气氛。
我知道蒙古人崇尚白色,认为纯净的白色吉利喜气,所以管春节叫白节。村里的“达拉嘎”(头头)扎布,是个喜欢写古体诗词的蒙古汉子,他跟我在一次文学的会议上相识,并且喝了交心酒,从此成为要好的朋友。他邀我来红花村过年,是充满深情厚谊的。

  年三十儿一大早,扎布打了三声响亮的口哨,他的名叫白鼻梁的乘骑就呱呱嗒嗒地跑了过来。我俩同骑一匹马飞快来到红花滩,这里有他家的冬营地和游牧蒙古包。他拿出长长的一大串爆竹,挑在套马杆上燃放起来,噼噼啪啪的响声闹得棚圈里的羊撒欢啼叫。扎布挤弄着眼睛对我说,提前给羊放鞭炮,就是祈求春早和来年牧业丰收。走进圆圆白白的蒙古包,我俩坐在白色炕毡上,用银碗喝加了白糖的奶茶,吃白色的奶制品,可口痛快,脑门子冒汗。据说岁尾用的吃的都是洁白的,下一年一切便是顺利和美的。

  除夕之夜,扎布的大儿子在定居点门前点燃了一堆火,他告诉我,这火越旺以后的日子就越红火。蒙古人视火为神,以为火是生命的源泉,给人以温暖、勇气与希望。扎布把酒倒入银杯,右手高举过头,再用左手指蘸一下酒,向空中、地上、火堆祭酒,还虔诚地祷告、祝福。接着全家人和我一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拜火神。夜色里,火中加进了肉和酒,蓬勃燃烧。火苗腾蹿,火光闪烁,像红袍仙女起舞,煞是好看。

  电视里的新年钟声敲响时,红花村的家家户户便炸响了鞭炮,此起彼伏,轰轰烈烈。扎布对我说,燃放鞭炮是庆贺新一年的到来,也是欢迎祖先回家过年。扎布家供奉家谱,供案上恭摆供果,还燃烛焚香,以示感恩之情。拜罢祖先以后,孩子们开始给长辈拜年,兴高采烈地领压岁钱。这时候扎布站起来致祝词,他是按老习俗唱着说的:“年到春到庆吉祥,家和人和更兴旺,喜来福来好光景,马飞心飞奔小康……”扎布懂得诗词,所以合辙押韵,很好听。

  年夜饭开餐了,扎布说这是最丰盛的迎春宴会,全家人一个都不能少。桌子上摆满了蒙古人喜欢的菜肴:手抓肉、烤羊腿、牛肉干、冰河鱼、奶制品……大人小孩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尽情吃喝。谁都必吃象征团圆的蒙古年果子和象征福寿的肉糕,都要喝几口酒,提神爽情。席间,唱字少腔长的蒙古长调,唱多滋多味的古民谣,跳祖传的安代舞,跳家乡的天鹅舞,还要拉马头琴吹牧笛,欢快极了。看着听着,心里发痒,便情不自禁地喝酒唱歌,融入到这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之中。

  大年初一,扎布带我迎着朝霞去给几位长寿老人拜年以后,我俩又骑马来到红花滩,他满怀激情地吹起了羊角号,那声音在阳光里响亮,真的撼人心灵。他说,新春在羊角号中开始,是催人奋进的。从初二到初五,红花村举办了别开生面的冰雪那达慕,人们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从四面八方赶来,热闹得像城里的庙会。那雪地博克、蒙古式摔跤、套马驯马、速度赛马和雪地颠马等项目,让人大开眼界,看得心神入迷。我也参加滑雪、骑马、骑骆驼、雪地拔河等活动,玩得有趣,玩出了好心情。真没想到,草原上红花村的年竟是这样别有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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