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达沃斯”：关于世界经济前景的八个探问

　　透视“达沃斯”：关于世界经济前景的八个探问

　　陈晓晨 周静雅

　　　1 中国面孔

　　“世界经济论坛需要中国，不仅因为中国的地位，也因为中国的智慧。”世界经济论坛首席运营官施耐德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

　　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与中国的“缘分”可以追溯到1979年。这一年，达沃斯论坛刚刚成立8年，而中国则刚刚启动改革开放政策。达沃斯论坛也是与原“计委”建立合作关系的第一个国际非政府经济组织。30年来，中国面孔一直活跃在达沃斯的论坛上，其中包括李鹏、朱镕基、吴邦国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此次，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出席达沃斯论坛年会并发表特别致辞更是将中国与达沃斯论坛的“缘分”续写。

　　在这次论坛年会上，除了温家宝外，还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前副委员长成思危、世界银行副行长林毅夫、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王逸舟、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中国移动总裁王建宙、中国银行副行长朱民、中国工商银行行长杨凯生、大连市长夏德仁、资深外交官吴建民等中国人参加。

　　在论坛现场，这些中国面孔受到了与会代表和媒体的“热捧”。在一场本应探讨“美国消费者会不会变得节俭”的讨论中，中国银行副行长朱民却成了会场上的“明星”。在互动问答环节中，几乎每个提问者都把问题抛给朱民：中国要提高GDP中的消费比例，到底会采取哪些措施？在汇率不变情况下，中国消费可能提升吗？日本德国至今是高储蓄、低消费国家，中国有什么教训可以从中吸取？……如此场面使得讨论主持人、美国《商业周刊》主编斯蒂夫·阿德勒笑称，主题似乎由“美国消费”变成了“中国消费”。

　　不过，朱民的回答相当冷静，他告诉在场听众，“当美国的消费突然萎缩时，别指望中国的消费可以一下子起来拯救世界。”

　　2 缺席的美国

　　按照最初的名单，美国将派出一个强大的阵容，包括多名新近获得美国总统奥巴马任命的官员，如国家经济委员会新主席萨默斯、国家安全委员会新负责人吉姆·琼斯等。然而，由于“预计到与会代表可能集中攻击美国的政策”，这些美国高官并没有出席。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成为论坛的“明星”。他于当地时间29日上午出席了论坛为其特别安排的“对话克林顿”环节，由论坛主席施瓦布与其进行问答。当被问及近期颇惹关注的奥巴马新政府指“中国操纵汇率”风波时，这位前美国总统告诫说，美国经济要摆脱困局需要其他国家的帮助和支持，包括中国等出口国，尽管这些主要出口国的出口对美国可能同时带来好处和“伤痛”。

　　一些评论家认为，美国的缺席也给本届达沃斯年会带来了一定消极影响。“危机后的世界”要想“重建”，有两大重要议题：构建金融新秩序与贸易自由化。然而，在美国缺席的情况下，这两大议题都无法真正得到讨论。

　　3 反贸易保护主义强音

　　与缺席的美国一道登上达沃斯论坛“审判席”的还有贸易保护主义。参照历史经验，面对危机中有可能出现的自保做法，本届年会发出了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强音。

　　温家宝在特别致辞中指出：“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越是危机关头越要坚持开放与合作。贸易保护主义不仅会加大危机的严重程度，还会使危机持续更长时间，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要积极推进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中国坚定地支持推动多哈回合谈判早日达成平衡的结果，建立公平、开放的多边贸易体制。”

　　印度商业和工业部长纳特也在1月29日的发言中警告说，如果其他国家采取保护主义，那么印度将被迫采取对等措施，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英国首相布朗则表示，面对全球经济困境，金融保护主义的危害性将远远超过贸易保护主义。

　　加拿大财政部长弗莱厄蒂评价说，这届达沃斯年会发出的最强烈信号之一就是保护主义要不得。

　　然而，一些与会人士表示，在美国缺席此次年会的情况下，美国如何不落贸易保护主义的窠臼成为他们的担忧。

　　4 重建金融新秩序

　　金融改革无疑是本次论坛最热烈的讨论之一。多国领导人均指出，这场危机暴露了现有国际金融体系和治理结构的缺陷。

　　在主题为“全球金融危机：我们应该吸取哪些经验？”的讨论中，汇丰银行董事长史蒂芬·格林表示，目前金融体系中的资本充足和公允价值会计这两大规则存在巨大缺陷，都需要进行根本性的改革。现行的规则只会鼓励银行多储备资本金，而不是放贷。

　　参加该讨论的一些金融界人士认为，商业银行应该大幅降低杠杆化程度，改善风险管理能力和改革激励机制，限制使用那些高风险的金融衍生品。

　　意大利联合信贷银行首席执行官亚历山德罗·普罗富莫在会上表示，金融危机后，未来银行的业务必须严格专业化，商业银行就是商业银行，主要从事传统的存贷款等业务；投资银行就是投资银行，主要从事证券承销等业务。

　　不过，一位中国与会代表对本报记者称，目前对金融改革的探讨还局限在微观层面。

　　5 危机探源

　　温家宝在特别致辞中指出，这场危机的原因主要是：有关经济体宏观经济政策不当、长期低储蓄高消费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金融机构片面追逐利润而过度扩张；金融及评级机构缺乏自律，导致风险信息和资产定价失真；金融监管能力与金融创新不匹配，金融衍生品风险不断积聚和扩散。“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必须从中认真吸取教训，正确处理储蓄与消费的关系，金融创新与金融监管的关系，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从根本上找到化解危机之策。

　　而被视为全球金融危机源头的美国在会上则成为了众矢之的。俄罗斯总理普京形容这场金融危机是一场“完美风暴”(perfect storm)，破坏性遍及全球经济所有角落。普京指美国经济体系要为金融危机负责，又形容各国过分依赖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情况“危险”。

　　克林顿29日在会上承认，美国是这场全球经济危机的祸首，要走出危机，不能没有中国等国家的支持。克林顿表示：“中国总理说得对，这一切都起自美国，但这正对中国也产生爆炸性影响。”他强调，这场经济危机证明，今天全球的互相依赖至为重要，“我们离不开彼此，分手不是一个选项”。

　　此前，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曾掀起一阵“中国制造了此次金融危机”的言论。包括美国前任财政部长保尔森在内的一些政界、商界、学界和媒体界人士宣称，中国的低汇率以及所带来的高储蓄是美国金融危机的源头。

　　“温总理的表态起到一定的‘正本清源’的作用。”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彭晓光对本报记者表示，“这防范了一些人以‘中国祸首论’为名实施对华歧视性政策或贸易保护主义。”

　　6　合作呼声

　　温家宝28日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表示：“在当前应对金融危机的时候，我们需要加强合作，这就是我向美国政府发出的声音。”

　　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也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2009年年会开幕前夕在英国《泰晤士报》上撰文，呼吁发达国家汲取全球金融危机的教训，以更广泛的国际合作、更广阔的视野来解决世界当前面临的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

　　英国首相布朗30日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说，只有加强国际金融合作，才能解决目前的金融危机。布朗诉诸保护主义手段并不能解决目前的金融危机，各国应团结一致加强合作。

　　德国总理默克尔当天也在年会上发言，提议对全球经济加强监管。她说，国际社会应制定一个全球经济秩序“宪章”，并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成立联合国安全理事会那样，在这次金融危机后成立一个“联合国经济理事会”。

　　7　危机创造机遇

　　危机也在创造着机遇。这是达沃斯年会主题“重构危机后的世界”的题中之义。

　　29日，论坛发表了一份报告,敦促政策制定者将清洁能源政策和投资作为政府经济复苏刺激计划的一部分。报告认为：“这一刺激计划的重要之处在于,它能够同时提高我们解决更长期的气候危机的能力。”

　　“如果采取各种清洁能源相关的政策,比如对政府建筑进行改造以提高其能效,可以创造就业机会,并为更长远的经济增长打下基础。”报告中称。

　　此外，一些与会的企业领袖认为，金融危机在给他们带来冲击的同时，也将为他们创造收购和兼并的机遇。

　　美国百仕通集团高级董事总经理约翰·斯图津斯基在年会上指出,经过这次金融危机后,金融服务业将会出现大调整,所以该行业将是并购最活跃的行业。除金融服务业外,信贷紧缩迫使很多其他行业的企业也陷入困境。斯图津斯基认为,能源和建筑业等也将出现并购热潮。

　　美国杜克能源公司首席执行官吉姆·罗杰斯在年会上透露,该公司正在美国电力行业寻求资产收购机会,以加强其在全球市场的地位。他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机会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不过,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咨询业务的主管托尼·波尔特在年会上表示，这次金融危机确实创造了不少并购机会，但投资者在具体实施并购计划时仍需谨慎，不要贸然行事。

　　8 会场内的“巴以冲突”

　　达沃斯论坛一向主张平等、对话的“达沃斯精神”。然而，今年的年会却爆发了前所未见的会场冲突。

　　会场冲突的背景是巴以冲突。在“中东问题的解决方案是否存在？”的主题讨论中，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与以色列总统佩雷斯就加沙冲突问题争持不下，最后愤而离场。

　　在论坛上，佩雷斯与埃尔多安就以军空袭加沙一事针锋相对。佩雷斯为以军行动辩护，指以方是因为受到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数以千计的火箭炮和迫击炮袭击，才被逼采取军事行动。埃尔多安则批评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动野蛮，还对支持佩雷斯的听众表示不满：“你刚才说的话有那么多人鼓掌，我觉得很难过，因为这么多人在这场战争中丧生。”最后，在主持人剥夺了他最后陈述机会之后，埃尔多安当着在场的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等人的面拂袖而去。

　　在随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埃尔多安指责佩雷斯在发言的时候，“用尽嗓子、指手画脚地高喊”，抨击讨论主持没有公平分配时间——佩雷斯的发言总共用了25分钟，而埃尔多安只讲了8分钟就被主持人打断。

　　施瓦布说，他对当天下午发生的事件感到遗憾。

　　土耳其是在中东地区为数不多的与以色列保持正常外交关系的国家。就在加沙冲突爆发前，以色列总理奥尔默特还访问了土耳其，并向土耳其保证“不会对巴勒斯坦发动进攻”。不过，以色列两周后就食言，发动了对加沙的进攻。随后，土以关系急遽恶化。

　　多年来，巴以冲突一直是达沃斯论坛上的热点话题，但从未在达沃斯论坛上发生过如此事件。这一事件的发生凸显了巴以冲突的敏感性和解决问题的艰巨性。也凸显了达沃斯论坛“重构危机后的世界”的使命注定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