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从诗歌到散文-搜狐新闻

　　有人比喻说，竞选是诗歌，执政是散文。诗歌可以天马行空去想象，执政却需要脚踏实地地解决问题。总统从竞选胜利到宣誓接管权力，就是一个从诗歌向散文转变的过程。

　　文|龚小夏

　　改变还是延续？

　　总统大选过后四个星期，两位著名的专栏作家——一位是《旧金山纪事报》的极左翼的罗伯特·希尔，另一位是《华盛顿时报》的极右翼的托尼·布兰克利——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奥巴马在赢得大选之后大幅度向中间靠拢的趋向以及他对新内阁的任命并非表现了他真实的信念，而仅仅是一种权宜之计。

　　针对新内阁中充斥的克林顿甚至布什政府的旧人选，希尔在题为“奥巴马会保持他的信念吗？”一文中指出：“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奥巴马这颗超级明星，而不是出现在未来内阁中代表失败的过去的那些人。这些人不过是些副角儿。我们希望是奥巴马在利用他们，而不是相反。”希尔分析说，奥巴马之所以任用一批华尔街的圈内人来管经济、希拉里来管外交、盖茨继续管五角大楼，只不过是想给这个不稳定的世界提供一点延续性，而不是放弃他的“改变”原则。“改变”最终还是要发生的，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

　　布兰克利尽管在政治上与希尔属于两个极端，他在这点上的看法却一样。他警告保守派说，不要因为奥巴马选择了一批赞成自由市场和强硬外交政策的人来主政就以为他是个中间派。布兰克利认为，奥巴马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他已经做好在白宫呆上八年的打算，所以不会马上急于推行他在竞选时提出的“财富再分配”等左翼政策。只要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他就会兑现当初“改变”的允诺，对美国的社会制度进行根本性的改造。

　　自信还是现实？

　　像希尔和布兰克利这样的人并不是主流。面对奥巴马新内阁的选择，极具意识形态倾向的左翼和右翼都在纳闷：起用的这些人怎么看着更像是麦凯恩的内阁呢？反战的鸽派在不过是点缀，鹰派—包括民主党内外交上最强硬的希拉里·克林顿—掌握了大权。就连在大选时背弃民主党、力挺麦凯恩的康涅狄格州参议员利伯曼，奥巴马也亲自出阵把他在参院国土安全及政府事务委员会主席的位置保了下来。犹太人利伯曼虽然曾经是戈尔在2000年竞选时的搭档，但在战争问题上的强硬程度堪比小布什。

　　媒体上绝大多数的评论认为，与竞选时相比，当选总统奥巴马正在洗去铅华，显现出他现实主义的庐山真面目。至于那些一心盼望出现大改变的激进分子们，发现最终改变了的只有他们心目中的光辉偶像。但大多数的美国人看到新总统的谨慎保守却感觉松了一口气：四分之三的人对新内阁表示肯定态度，包括大约一半的共和党人；支持希拉里主掌国务院的占了七成，支持盖茨留任的甚至达到了八成。除了不久前闹出丑闻的倒霉的爱德华，奥巴马竞选时民主党内的对手们纷纷得到要职；相形之下，他从芝加哥带出来的班底则绝大多数没有被挑选进入政府高层。有些分析家—比如有意参选下届参议员的MSNBC的克里斯·马修—认为这反映了奥巴马高度的自信，敢于在身边起用强者。也有些分析家—比如曾经担任克林顿总统白宫顾问的福克斯的迪克·莫里斯—则说这体现了奥巴马高度的不自信，因为他连自己信任的人都不敢用。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奥巴马，人们都承认他无疑是当今美国最懂得公众心理和竞选诀窍的政治家。依奥巴马自己在竞选中的说辞，他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一个空白的屏幕，形形色色不同观点的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希望投射在上面。黑人看到实现种族平等的曙光，白人看到摆脱奴隶制噩梦的途径，移民看到未来的广阔前景，反战派看到世界和平，穷人看到更多的社会福利，中产阶级看到房地产市场的稳定，华尔街看到股票回升，世界看到一个新的、欧洲化的美国。

　　究竟奥巴马在政治上属于哪个派别？从他的投票记录和竞选前期的言行上看像是民主党的极左翼，从他在竞选后期的表现看像是中间派，从他选举胜利之后对内阁的选择却像是民主党的中间偏右翼。观察家们于是只好摇摇头说，奥巴马是个不左也不右、意识形态色彩不浓的现实主义者。

　　“现实主义”是一个方便的标签，可以用来套在所有非意识形态化的政策和策略上面。有人比喻说，竞选是诗歌，执政是散文。诗歌可以天马行空去想象，执政却需要脚踏实地地解决问题。总统从竞选胜利到宣誓接管权力，就是一个从诗歌向散文转变的阶段。这个转变不仅是风格上的，更是实质上的。

　　食言还是机变？

　　虽然到底奥巴马内心相信什么仍旧是一笔糊涂账，但是他在未来至少两年间的政策倾向已经开始显现出轮廓。这个倾向中的延续性大于变革性，原本期待能左右决策的一些利益集团，包括主张限制贸易的劳工团体、推动更严厉的环境立法的环保组织、要求尽快从伊拉克撤军的反战人士、号召增加富裕阶层税收和穷人福利的政治派别，尽管没有完全出局，在决策上却已没有了多少话语权。

　　就连对美国政治不太熟悉的人也都能看到，奥巴马的新内阁里面充满了克林顿班子的旧人。这并不难理解：过去八年共和党执政，民主党内对政府有丰富经验的人，多少都曾在克林顿手下服务。竞选时可以用政治的圈外人、可以用改革华盛顿来号召，到执政时却不能贸然将一批对现实政治懵懵懂懂的学者和满心幻想的毛头小伙子放到决策的岗位上。这点奥巴马非常清楚。

　　在国防部长人选上，奥巴马沿袭了克林顿的做法，即任用一位共和党人。现任国防部长盖茨的留任是一个重要信号，短期内除了计划关闭在古巴关塔纳摩美军基地的战俘监狱，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格局不会发生很大改变。

　　金融危机给了奥巴马绝佳的理由不去实现竞选中的承诺—起码暂时如此。候任的财政部长盖特纳、总统经济顾问萨默斯、预算办公室主任奥扎克都是克林顿时代财长鲁宾手下的旧人，而新成立的经济复苏委员会主席沃尔克干脆就是里根和老布什的麾下。这些人对“财富再分配”之类的激进派说法毫无兴趣。他们信奉自由市场经济，与华尔街关系密切。穷人是否能得到更多福利、贫困中的少数族裔是否能得到政府帮助、工会是否能够壮大、甚至汽车业是否能够复兴，都不在他们的优先考虑之中。

　　至于社会福利、医疗改革、同性恋权利、劳工权利、移民改革等社会政策，这些竞选中吸引了大批选民的各种承诺的重要性已经靠后。奥巴马解释说，他制定政策只有百分之十能够按照原计划，百分之九十必须随机行事。而美国的当务之急，首先是恢复受到金融海啸冲击的经济。

　　总而言之，通过任命经验丰富的管理人才、起用政治对手、疏远左翼意识形态同盟这一系列动作，奥巴马在当选一个月后让忐忑不安的美国人吃了一剂定心丸。这个年轻而缺乏经验的新总统看来并不像是个受意识形态支配莽撞行事的左翼布什。至于奥巴马这么快就一一违背他在竞选时的种种许诺，人们倒不少见多怪，毕竟这是政客们的惯常做法。在美国的制度中，政治家的权力是受到选民制约的。而选民的集体利益，也就是国家的利益。因此，人们宁可希望有一个考虑到自己权力的未来、以国家利益为重的总统，而不要一个满脑子信仰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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