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力量Black is Powerful

　　来源：《名牌杂志》

　　相较1960年代，“黑权”（Black Power）已溢出了政治话语的范畴而成为自由和平等的代名词，“黑色很美”（Black is Beautiful）也由社会运动成为时尚常识。

拥有一半黑人血统的放牛娃的儿子入主象征美国最高权力的白宫，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群中也都已有了许多黑兄弟。黑色力量是强大的，黑色风暴与金融海啸一样席卷了全球。这如同给黑白两色人群同时打入了一针兴奋剂，但这应是序幕而不是高潮。

　　文｜严晓霖 图｜Corbis 插图｜Steven Choy

　　“美国自1776年建国以来，终于有了第一位黑人总统！”请注意，这不是新闻标题，而是好莱坞大戏中不止一次出现的台词。

　　熟悉美剧的朋友定不陌生反恐主题的《24小时》，从2001年至今，这部剧已经为美国人民选出了两代黑人总统。连续5季，黑人演员丹尼斯·海斯伯特塑造了一位沉着冷静、魅力超凡的黑人总统戴维·帕尔默。随着奥巴马的大热，这出同样红极一时、老少通吃且颇具前瞻性的戏于是成为了“阴谋论”热衷者们的心头好。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报道，好莱坞为巴拉克·奥巴马的上台铺平了道路；美国《新闻周刊》则撰文表示，“我们已经很难判断，到底是美国大选影响了《24小时》的编剧，还是《24小时》在影响美国大选。”丹尼斯·海斯伯特也不谦虚：“我扮演的角色为奥巴马做了铺垫，让美国人认识到，他们选举一位黑人总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固然听起来忒牛了些，毕竟身在不同语境下的我们对一部影视作品能够如何地引导民意还是有点难以想象。但即便是凭着对引进美国大片和网络资源的有限观感，也知不能够小觑了这股娱乐的力量，毕竟诸如暗杀总统、总统遇难等等都不是稀罕的桥段，而奥巴马在竞选中的表现何尝不是举手投足的明星范儿？美国的文化分析人士就认为海斯伯特讲得有理，比如纽约锡拉丘兹大学通俗文化学教授罗伯特·汤普森觉得，尽管奥巴马是依靠个人才干当选，但“好莱坞也的确在引导公众态度方面发挥了一些作用”；在南加州大学教授黑人电影课程的托德·博伊德则说，娱乐业至少使在现实生活中选举一位黑人总统不再难以想象，“使一些人不再那么难以接受社会中的这种趋势了”。照这个逻辑，《24小时》的惊人收视率，正说明了美国人对黑人总统的不拒还迎。

黑色力量

　　今天，我们看到奥巴马在白色面孔的簇拥下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是否还会联想起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上分获冠军和季军的黑人短跑运动员史密斯和卡洛斯，在《星条旗永不落》的国歌声中戴着黑色手套高举的拳，和系着黑色领带和珠链低垂的头？两位志士被判罚终身禁赛，甚至被赶出了奥运村。遭遇舆论平反，从丑化美国、政治化体育的危险分子反身成为民权英雄，那是30年后的事情。同样在那一年，马丁·路德·金在田纳西州遇刺。40年后，拥有一半黑人血统的放牛娃的儿子入主了象征着美国最高权力的白宫，在其背后我们看到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群中都已有了许多黑兄弟。今年，还将是废除黑奴制的第16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诞辰200周年纪念。

　　时代不同了。相较1960年代，“黑权”（Black Power）早已不仅是个政治词汇，更代言着世界性的对自由和平等的争取和追随；“黑色很美”（Black is Beautiful）也已无需上升到社会运动的高度，奥巴马频频登临各大杂志封面甚至已造成了审美疲劳， 夫人米歇尔被《花花公子》杂志评为最性感的政治女性，就连英国的时尚大奖也忍不住把“年度最佳模特”的名头封给了今年才因黑色风潮冒起的卓丹·邓（Jourdan Dunn）。谁还能怀疑黑色力量的强大？

　　政坛两脉“黑”流

　　在奥巴马成就政坛神话之前，最顶尖的黑人政治家当属前任国务卿科林·鲍威尔和纽约黑人议员夏普敦，分别代表着体制内晋升、体制外抗争的保守和激进两大脉络。

　　自1960年代马丁·路德·金领导的黑人民权运动之后，美国黑人的社会、政治走向开始分化。金牧师当年的助手杰西·杰克逊，以民权运动的掌门人自居，继续领导黑人的政治抗议运动，攻击主流社会，要求白人为过去和现在的种族歧视负责甚至赎罪。1984年和1988年，杰克逊曾参加民主党内总统候选人的竞选，尤其1988年在密西西比州的得票率高达45%，掀起一股不小的旋风，但最终还是败给了马萨诸塞州州长迈克尔·杜卡基斯。现如今廉颇老矣，即便黑人评论家对他的言辞也不乏尖刻：“看看我们的领袖杰西·杰克逊，他自己在那里带头生私生子，我们跟着这样的人能走到哪里去？”

　　阿尔·夏普敦，则可说是过去十年中最突出的人权领袖，接过了杰克逊的权杖，并在2004年参加了民主党内的选举。去年5月，他带领他的非赢利组织“全国行动网络”走上纽约街头抗议警察暴力，导致曼哈顿6条桥梁和隧道中断交通， 可见其影响力。但另一方面，联邦政府检方则调查了夏普敦和他的企业实体，声明其欠税近150万美元，夏普敦方面则承认组织尚不完善但正在改进，已经开始缴纳欠税，而在欠税数量上始终争执不下。

　　鲍威尔，包括后来的赖斯和奥巴马，走的则是另一条道路。民权运动之后，美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社会改革，给黑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一些优异之士便利用这些机会，接受精英教育，不断在主流社会中晋升。这派人通常不爱谈论自己的肤色，也不愿以受害者、弱势群体自居，认为自己与一般的美国人拥有平等的机会，在政治上倾向于保守，被称为“白”黑人。早在里根总统任上，鲍威尔就曾担任国家安全顾问。1989年，乔治·布什任命他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指挥1991年海湾战争。 1995年，美国各界纷纷支持四星上将、海湾战争英雄鲍威尔参加1996年的总统大选，但他的夫人阿尔玛却坚决反对：“如果你参选，我就离开。”鲍威尔从军三十余年，曾举家搬迁二十多次，她想要稳定安宁的生活，不希望丈夫成为“第一位被暗杀的黑人总统”。2000年12月，小布什提名鲍威尔为国务卿，这是美国历史上黑人在权力阶梯上的最高位置，康扎莉多·赖斯则出任国家安全顾问，也是体制内路线成功的典型。

　　企业界“黑”巨头

　　不仅政界，美国各行各业的权力版图中都不乏黑色的身影。运通、美林、美国在线时代华纳三家顶尖企业，都曾在肯尼斯·谢诺、斯坦·奥尼尔、迪克·帕森斯三大“黑”势力的掌控下。

　　2007年，斯坦·奥尼尔突然辞去了美林公司首席执行官的职务，迪克·帕森斯也在年底宣布退休。他们当年的闪亮登场曾引发“黑人权力崛起”的欢呼，此番离去则被认为将美国商界的黑人精英们带入了“黑色深秋”；2008年，西尔斯（Sears）公司宣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艾尔文·刘易斯卸任并离开董事会，《财富》500强公司中的黑人首席执行官只剩下安泰（Aetna）保险的罗纳德·威廉姆斯、 运通的肯尼斯·谢诺和达登饭店集团（Darden Restaurants）的克拉伦斯·奥蒂斯三人。这些“黑”巨头在自己的肤色问题上口径出奇地一致，即不否认自己的肤色，但认为这与他们的工作无关，希望别人关注的是自己的表现和才干。他们是企业领袖，碰巧是黑人而已，而不是什么 “黑人企业领袖”。奥尼尔出身寒微，但拿下了哈佛的MBA学位，才走上白人社会的上升阶梯。谢诺、帕森斯均出生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尤其是帕森斯，曾为前副总统、纽约市市长纳尔逊·洛克菲勒当了8年的助手和律师，因擅长调解这个最富有的大家族中的微妙矛盾而深受赏识，对付白人名利场上的权力游戏可谓游刃有余。

　　尽管如此，美国企业界高管层面的黑色面孔毕竟只是极少数，白人仍是权力堡垒的主导。研究企业员工多样化的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弗兰克·多宾认为，黑人在商界的发展势头已经落后于其他少数群体。《黑人企业》（Black Enterprise）杂志的主编艾尔弗雷德·埃德蒙则预测说，20年后，黑人首席执行官的数量将会是现在的两倍，但总数也不会超过12人。这其中的原因错综复杂，个体的飞黄腾达本就有其偶然性，而在如今的经济形势下即便白人首席高管更替也是频繁。也许只有黑人CEO大量、快速地出现，企业界的“黑”势力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一天还尚未到来。

　　无论处身哪个领域，作为一名站在权力塔尖的黑人领袖恐怕都是孤独的。与白人阵营欲说还休的隔膜，与黑色种族藕断丝连的疏离，使得他们若想成龙成凤，须得比一般人更多、更加不可多得的才华、机缘和忍耐力。处在同一个的经济系统里，金融海啸的严峻无论黑人白人都必须面对，也许盘子本身小的黑色阵营反而能够多些乐观情绪。文化领域对黑色力量的松动和示好近年来频频放出信号，而总统这一最高权力桂冠为黑权摘取更达到了戏剧性的高潮。如果一个社会上层建筑的最上层都可以改变，那么一场自上而下、由抽象而具体的改革是否可期？毕竟，总统是要解决问题的，政治的根本在于民生。而不是如科幻片中那样（譬如法国大导演吕克·贝松执导的《第五元素》中的黑人总统林德伯格），与来自太空的邪恶势力作战以拯救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