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小说：特别监督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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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监督员

　　熊太行

　　他们白天也捂得严严实实的，又像日本忍者，又像阿拉伯人。

　　“千万不能让人认出我来！”

　　穿上夜行衣，戴上斗笠，黑纱罩住半张脸，又举起一本《大明律之反贪卷》遮住另一半的脸——他在白天特别醒目。

　　万历十二年二月十二，面对《江湖月报》记者的询问，年过半百的镖局趟子手陆大有焦躁不安，“我还有老婆孩子呢，会被报复。”

　　去年七月，保长陆大有多了一重身份，通过应聘，他成为六扇门的“特别监督员”。

　　“不要问我姓名、住址，也不要问我举报了谁、什么事。我不会说的。这是纪律，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我陆大有过去曾经是华山派弟子，参加过送武术下乡等大型活动，这些话我只跟面试我们的海大人说过，不会告诉你，你不要写。”

　　在通过考试，分数线也已经确定的那个漆黑的夜晚，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前来陆家敲门，此人自称名叫郭菊霞（音），当时给了陆大有一块免死金牌，让他替朝廷办事。

　　“现在想起来，他可能就是六扇门第一高手郭巨侠，不过他蒙着面，我看不太清楚。”陆大有回忆道。

　　对于做监督员的动机，陆大有称自己仇恨有些官员不公、不法，但公开举报怕遭报复，而“六扇门给了一个畅通的批评与建议的渠道，发挥个人热情”。

　　这是海青天海大人在铁金刚县搞的试点，在全县范围海选“特别监督员”，对父母官、班头、捕快工作之外进行“隐性监督。”

　　“黑暗中有一双，不，或许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监督你，随时可能举报你，不知何时就被锦衣卫盯上了，如今我们如履薄冰。”二月十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师爷如是说。

　　“我们存在的价值更多在于对官员形成威慑，敦促其个人素质的提高，预防腐败。”陆大有称。

　　海选

　　锦衣卫负责人郭巨侠称：以前六扇门特约监督员身份公开，因碍于情面又易遭报复，而且因为手无寸铁、身无武功，经常成为贪污犯袭击以恐吓六扇门的目标。“现在好办了，所有的人都是和我们单线联系的。”郭巨侠脱掉外衣让本报记者观看他后背的字，“您看，我把这些人的名字和地址都文在背上，这样的话名单也不会丢失，谁想抢名单，就要先过我这关！”

　　记者看着郭巨侠的腱子肉，非常羡慕，不过记者还是小心地问郭巨侠：“谁帮您刺上去的呢？这个刺字的人总应该知道这些名字吧。”

　　“哎呀！”郭巨侠一怔。

　　“不好意思，前胸才是名单，后背的是九阴真经的秘籍??我自己刺上去的。”郭巨侠忽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最近这支队伍很庞大，胸前已经快要刺不下了。”

　　招募特别监督员时参与面试的考官，现在给海大人做幕僚的公孙先生告诉记者，当时的招考条件是：家住铁金刚县，年满十九虚岁的大明子民，性别、职业、年龄、文化程度不限，无违法乱纪行为记录者，均可报名，结果来了三千多人，最后招募了五十人。

　　“优先选择的五十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首先要身体健康，要知道我们这个职位经常要熬夜，我们跟各位监督员接头也都是深夜，有的时候为了躲避耳目，还要到荒山悬崖上去。”

　　“其次必须要认字，稍微认识一点字，因为有的时候我们下的命令都是密码，比如在《西游记》的第几行，第几个字，找到这个字，一个一个找齐了，这句话你才能看明白。”

　　“呜呼，那可是相当刺激的。”

　　“第三，最好是稍微会一点武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招那位前华山派弟子加入我们。这样坏人想杀他，也就不是太容易了，就算坏人杀他杀成了，他的武功也会逼得坏人使出本门功夫，方便我们侦破。”

　　根据海大人的指示，监督员在大明律允许的范围内开展监督，对部分官员违纪、违规、违法行为，如行贿受贿、公轿私用、赌博嫖娼、大操大办、私通倭寇等，直接向六扇门专项管理人员进行举报，并有权追踪所反映案件的查处结果。

　　告状户变身

　　“刚开始我都不相信这个事情，觉得大人在作秀。”作为保长，陆大有说他看到启事时心存疑惑，不过还是有所期待。在他看来，此前基层群众对官员监督很难，“这不失是个好想法”。

　　认为“身份保密”、“单线联系”，可以有效保护监督者，“爱向衙门反映情况”的陆大有，去报了名。

　　公孙先生说：“像那个前华山派弟子，以前就是著名的告状户，每次来都是反映他师兄令狐冲的冤枉，说他其实没杀人，没替魔教工作什么的，谈一些三十年前的案子，很讨厌。他还老向我吹嘘自己的武功。”

　　“他的武功怎么样？”记者问。

　　“他说他一招就能打死我。”公孙先生说。

　　“那您是怎么回应的？”

　　“我平心静气地对他说：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这招很管用，上次我就是这么提的人，结果吓跑了楚留香。”公孙先生不无得意。

　　据公孙先生讲，草案出来后，纪委开会讨论时曾引起很大争论。争论焦点是，“便衣锦衣卫”会不会引来官员反感，以及社会能否接纳这样的事物，毕竟在其他地方没有先例。

　　“我们的做法，势必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公孙先生说，尽管这样，吏部海青天海大人最后还是决定尝试，“怕什么怕，太祖皇帝以来，难道官员们还敢对我们反感吗？”

　　随着报名者不断增多，公孙先生不断强调没工资，但“许多报名者说，要是图钱，就不来做这个”。

　　“我有种预感，觉得我们的事业要成功了，”公孙先生说，“之前我们试着用克扣俸禄、小儿子做抵押、枕边人监督、雇佣酒家女做广告等各种方式反腐败，都失败了。”

　　被改变的小城

　　铁金刚县现在白天看不见炊烟，只有到了太阳下山，你才能发现各家开始逐渐起火吃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有天我在家里吃饭，看见个叫花子要饭，我说不给，第二天老爷就把我传去问话，打了二十板子，说我生活奢侈，饭桌上有两个肉菜??”衙门口的大班头詹邦德哭诉道：“也不知道谁是贼谁是兵了。现在看起来那家伙一定是个特别监督员。”

　　当地的酒店、礼品店也在迅速萎缩，茶馆里的人多数总是那么几个，而且全如陆大有一样，裹得严严实实。每次这些人进来，就会引起门外群众远远的围观。

　　“县城太小，特别监督员大多提供自己生活圈里的线索，一旦披露案情，很容易引起怀疑。”公孙先生说，每一季度，都会公布监督员的工作成果，但只公布数字，比如举报了多少线索，查处了多少，不公布案情。

　　当地一名官员认为，该制度的成效有多大，其实无从考证，“也就是只能打些苍蝇，打不了老虎”。

　　本报记者通过击鼓请愿的方式提请了采访海大人，请他谈谈对这个试点“只打苍蝇”的看法，截止到发稿为止，吏部衙门还没有回答。

　　快讯：现在追加一条本报刚刚收到的消息，海大人书面回复本报说：“打的都是苍蝇，才说明反腐败反到了基层呢！老虎的事你管吗？见得着吗你。”本报记者觉得进士出身的海大人应该不会如此说话，究竟有无他人代表，本报正在调查中，如果不出意外，参考火灾、打人、抢东西、侵吞救灾物资等经验，这肯定又是聘用人员干的。

　　新闻链接：江苏泗洪县设廉洁监督员，身份保密，与纪委单线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