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默多克的枪？

　　国际

　　接过默多克的枪？

　　他是默多克可能的继承人，虽名声在外，人们却对他知之甚少

　　文/Sophie Barker 编译/刘志伟

　　詹姆斯·默多克急切得想展示自己的新玩具：一座价值2亿欧元的高科技宫殿，矗立在米兰郊区工薪阶层聚集的圣朱利亚镇。

这里是意大利天空电视台总部，默多克帝国最华丽的展示厅，在大楼七层踱步的那个36岁男人负责这里的一切。他不仅掌控拥有400万用户的意大利天空电视台，还掌控900万用户的英国天空广播公司(BskyB)， 以及新闻集团下属公司新闻国际旗下的4家英国报纸：《泰晤士报》、《星期日泰晤士报》、《太阳报》和《世界新闻报》，再加上亚洲最大的卫星电视——远远大于天空电视台的星空电视台， 还有好几个专注欧洲市场的电视台。当77岁的鲁伯特·默多克终有一天乘鹤西去，他的小儿子很可能会控制新闻帝国其余的业务。其他媒体家族，如苏兹伯格家族和班克罗夫特家族，或是摇摆或是退出，只有默多克家族仍在扶摇直上。詹姆斯正默默等待着，不久他就将成为未来的“公民凯恩”。

　　报纸是“产品”

　　詹姆斯身材高大精干，一身做工精良的暗灰色西装，色调清爽的白衬衫，打着巧克力色窄领带，他以坚定的握手迎接采访记者。他有着鹿眼一般很大很黑的眼睛，架着一副镶边的钢框眼镜，皮肤晒得棕黑，额头正中有一个哈里·波特似的2英寸瘢痕。“那么……欢迎。 ”詹姆斯非常礼貌，带着某种纽约上东区上等阶级特有的气质。他两次感谢记者来到米兰，感谢给他端来玛奇哈朵咖啡和水的女服务员，首先是用英语，然后是口音很重的意大利语，然后又道歉说迟到了，其实他并没有晚。

　　詹姆斯虽礼貌之至，但却意志坚定，试图控制谈话方向。他很少接受采访，也许是2003年老默多克任命他主政英国天空电视台时，被非默多克所有的英国媒体口诛笔伐留下的后遗症，他会紧张。除此以外，老板是他习惯的角色：27岁起他就一直运作着庞大的家族产业。他把一天中的45分钟分配给了记者，似乎做了过于细致的准备。一杆银色的钢笔放在笔记本新翻开的一页上，上面写着记者的名字“Sophie”，下面还有三道下划线以示强调。几英尺外坐着一位公关部人员，不时点头，微笑和例行提示，这是一面针对不受欢迎问题的“人体盾牌”。

　　詹姆斯试图忽略他父亲也在圣朱利亚的情况——采访后几天才为人所知。当记者问到他父亲来米兰的原因，他说老默多克是要会见一些欧洲电视台的负责人和检查意大利天空电视台的圣诞订购数字。事实证明詹姆斯·默多克相当善于逃避问题，不仅仅是涉及他父亲时才这样。那么JRM和KRM（他们在新闻集团内部的代名词：詹姆斯·鲁伯特·默多克和基思·鲁伯特·默多克）在米兰会面了吗？很可能，但也许不会。公关人员对此拒绝证实或否认，就好像遇上了隐形人。

　　不过，JRM真是无所不在。他的电视频道覆盖了全球60多个国家的2亿多观众，他决定着切尔西和曼联开赛的时间，对《泰晤士报》编辑的任命，对未来的英国首相人选也有着很大发言权。不过他不想谈论全球政治。

　　谈到生意时詹姆斯更放松。他是那种具有企业意识、超高执行力、美国东海岸风格、掺杂了奇怪英式行事方式的人。他的报纸是“产品”，它们的读者是“消费者”。他确实说过“发狂”和“天哪”，这些字眼上次是在孩子们阅读儿童历险故事书和喝生姜汽水时听到的。某些句子最后抬高的音调是他身上唯一的澳大利亚人痕迹（他几乎没怎么在那里待过）。他讲话时没有留下什么插话余地，大多是关于生意的陈词滥调。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他整个吞下新闻集团的年度报告，外带很多MBA教科书似的布丁。有老默多克这样的父亲，他并不需要去商学院，但他总是做出他好像上过的样子。

　　自从詹姆斯2007年12月离开英国天空广播公司，担任“新闻集团欧洲和亚洲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他就一直坐在《星期日泰晤士报》、《太阳报》和《世界新闻报》共同的办公楼里，这里也是新闻国际在卫平（Wapping）的办事处，位于伦敦东部，23年前，曾是他父亲发迹的地方，也是老默多克配合撒切尔夫人选战与英国印刷工会争斗的主战场（他赢了）。现在，这里显得有些破旧过时——不像詹姆斯·默多克的风格。他想重建它，把伦敦新闻集团旗下大多数企业集中到这里，但由于经济衰退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一计划。不过，他已设法重新装修自己的办公室和董事会会议室：外面挂着橡树镶板和镶上边框的头版，里面则是玻璃，纯白色的墙壁……和更多的玻璃。这样，任何在新闻集团大楼六楼走过的人都可以透过玻璃墙看到老板，以免别人猜测他是否在办公室里。他还把自己的车停在前门楼梯边上。这是一辆丰田普利斯——是他致力于环保的标志。不过他的汽车在公开场合仍不为人所知：公司没有确认其产地或型号。2006年在他的推动下，英国天空广播公司高调成为碳零排放公司。

　　涉及父亲的问题触到神经

　　同事说詹姆斯进入新闻集团大楼的第一年很踏实，但没什么能让人兴奋。在哈福德郡他从前任莱斯·辛顿那里接手，他的决定被管理顾问的意见重重包围，准确地说，是波士顿咨询集团的意见。其中的决定包括扁平的管理结构和一轮大幅裁员，不过并没有某些媒体报道的那么多。他还发起了一项订购《泰晤士报》和《星期日泰晤士报》的活动——之前不久新闻集团还对《每日电讯报》干这样的事嗤之以鼻。他还当起了推销员，想让记者订购： “我们把它介绍给你，这是一项伟大的服务！”他说道。公关人员随后递给记者一张推销卡。

　　面对《泰晤士报》和《星期日泰晤士报》发行量下滑和广告骤减，他对订阅量寄予厚望。这意味着给购买报纸的人一定的折扣以锁定读者，然后出售给他们其它的东西：葡萄酒，足球会员资格，获取《泰晤士报》的存货……报业的竞争对手们已经在做同样的事情，但英国市场存在高度竞争，不只是默多克一家在设法度过这场信贷危机。新闻集团是唯一拥有四家全国性报纸的企业，这将让他的力量更加强大。“你没必要把所有的部分都搞到最好，有一种方式或一个公司或一件产品能够很好并且成功就好……，总有人会犯错的。对吧？”

　　《泰晤士报》最年轻的老板带来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编，詹姆斯·哈丁，38岁。这项任命在詹姆斯·默多克还没有正式开始新闻集团的职务前就开始磋商了。哈丁把《泰晤士报》推回了高端定位，小默多克似乎在暗中助力。他说要把精力集中在好新闻上，虽然订购量销售指标表明他可能没有很大信心仅靠内容就能卖出报纸。

　　当詹姆斯谈到新闻时，并不能从他的声音里察觉任何激情，他也没有兴趣交换意见。他的声音更像是一个做决策的商人：他是在售卖一个工具。

　　那么是老默多克的新闻基因没有传给詹姆斯？詹姆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你要说什么？我很好奇是不是有什么预先的假设？”很明显，这个问题触到了他的神经。后一个问题则触到他的底线，关于他的经营风格与他父亲的不同之处，“这你要问其他人。”新闻集团的人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詹姆斯没有老默多克那么关心每天《太阳报》的头版，他父亲则一直都有兴趣。

　　谈到技术时他显得高兴多了。“我接入了这条高清视频线路，对吧？”他兴奋得说。“它就在那儿（他的Wapping办公室里），只要摁一下按钮——噢，是两下——我就得到一个名单，再按一下某个人，他们就上来了！”这个小发明最有趣的是，它固定在办公室墙上他头部的高度。“我喜欢站着。我告诉新闻国际的人有一天他们应该扔掉椅子。他们不是很高兴。他们不知道是否要认真对待我的意见。”

　　在默多克的领地上似乎没有多少让人放松的空间。 从卫平到伦敦市中心需要很长时间，好处是避免了长时间午餐，詹姆斯也不出去吃晚饭。“我们的这种文化——嗯，你不会在梅菲尔玻璃建筑顶层最好的餐馆发现我们，对吧？”新闻集团的大部分建筑专门坐落在偏远工业园区——他似乎为此异常自豪。这让人联想到他的父亲，他不叫理发师而是自己在水槽上染头发。

　　特定的生存技能

　　詹姆斯·默多克早上6点起床，8点抵达卫平前在健身房里晨练。通常12个小时后，他返回荷兰公园的家——准时把他两个年幼的孩子抱上床睡觉。他和来自俄勒冈的凯瑟琳·胡夫施密德结婚，婚前她曾做过市场营销主管，还做过模特。现在她为克林顿气候行动计划工作，这是前总统基金的环保部门。小默多克喜欢帆船——这能够解释他的棕褐色皮肤。他的音乐品味很广泛，从蓝草（bluegrass）到歌剧，他还喜欢空手道和奇数点赌博。“你去哪里的赌场？我关心这个。这听起来是个恶习。”记者问。“我……我很长时间没去过了，实际。嗯，不过你知道，我时不时会打次牌。”他说。赌博难道不是办公室里艰难一天后最完美的放松手段吗？“不如空手道！”他微微一笑，和他两个亲哥哥姐姐，伊丽莎白和拉克兰一样。他还有三个半亲姐妹：普鲁，老默多克的大女儿，50岁；邓文迪和老默多克的两个女儿，7岁和5岁 。

　　认识詹姆斯的人说，他适合在硅谷互联网热潮兴起时投身其中。他知道技术将导致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融合，某一年中詹姆斯好几次在精心挑选的媒体发布会上发表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主题演讲。他还追踪商业博客的最新动态。每个接受记者采访的人都对他的公开表现大加赞赏。今年1月，他在内部食堂里给脾气暴躁的新闻记者们打气，为报社规划做演讲。演讲用了两个屏幕，笔记本电脑摆在面前，演讲充斥着激动人心的东西，向上弯曲的图表和“一定行”的词语，语气带着些自嘲但坚持自己的计划非常好。许多写手们带着深刻的印象离开房间，即使没有完全相信。

　　没有比30岁就空降到英国天空广播公司做CEO更考验人的了——金融时报100指数公司中最年轻的首席执行官。“我想他担当了巨大的责任，”他的朋友，英国手机零售商Carphone Warehouse的CEO查尔斯·邓斯通说。“如果你是默多克家族的一员，人们会对你有所期望，这使他相当成熟。”他的外表很合他的年龄，不过人们相信他的表现更像年长10岁以上的人。

　　他的一位前同事说：“詹姆斯不会认为自己很年轻或是没有经验。他满意自己的事情之一是乐于承担风险。”于是他享有其他人没有的精彩，2006年11月，他收购了竞争对手ITV 17.9 ％的股权，花费了9亿4千万英镑，打破了与理查德·布兰森的维珍公司之间的和睦关系。默多克的拂晓突袭实际上扼杀了两大竞争对手的合并。詹姆斯从此被视为老默多克的接班人——虽然这次突袭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监管机构可能会迫使英国天空广播公司出售部分ITV的股权，随着股价暴跌，它很可能损失6亿英镑。

　　除了新闻业务，詹姆斯还涉足其他领域。今年2月他成为制药巨头葛兰素史克公司的非执行董事，引起了很大争议，因为默多克家族很少坐在别人的董事会里。他与哥哥拉克兰不同，拉克兰和老默多克很像很接近却突然离去，而詹姆斯一直和他的父亲保持一定距离——在过去8年中，距离他至少有一个大陆。“每一个孩子都生活在父母的影子中，”他说，“直到他们自己也慢慢变老。”

　　那当老默多克去世后，他会继承默多克家族的业务吗？他回答说：“我总是说同样的事，也真这样想，就是我只专注于手中的任务……这是我工作的最好方式。”而老默多克仍然没有确定最终的继承人。虽然詹姆斯身处权力中心，更开朗，但发言不那么流畅的拉克兰仍可能回到新闻集团。伊丽莎白，2000年离开家族企业在伦敦成功运行自己的电视制作公司，也可能这样做。

　　第45分钟，谈话计时到了，公关人员吹响了停止哨音。默多克再次和记者握手，“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他收起银色钢笔，合上笔记本，写着“Sophie”的那页仍然空白。他走出门，一手拿着移动电话，另一只手拎着浅棕色皮包。

　　记者带着整袋的宣传单离开。詹姆斯的回答大多乏味，没有一个词能用于他的父亲。但这也许正是关键。默多克有着极强个性，各种决策都要干预。拉克兰和伊丽莎白都选择了离开他，而詹姆斯却能够坚持，这需要特定的生存技能。他总是试图谈论报纸和更多的新技术，一点不奇怪：前者是默多克的特长，后者则是他的薄弱环节。詹姆斯正在争取他自己的地盘，等待他的时间，控制他能够控制的，这也是他在演讲时比接受采访时更放松的原因。在这双圆眼睛后面到底有多少实质？也许只有等默多克去世后我们才能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