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惧怕给农民土地权

　　不要惧怕给农民土地权

　　把土地交给农民，他们不会轻易卖地，即便卖，也会找个好价格或者好出路

　　本刊记者/许荻晔

　　十七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在自愿有偿原则的基础上，允许农民以转包、出租、互换、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在农村发展多种形式的规模经营。

今年2月1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2009年促进农业稳定发展农民持续增收的若干意见》中，同样强调要稳定农村土地承包关系以及建立健全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市场。土地流转成为大势所趋。

　　作为农村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土地流转在优化土地资源配置、促进农业规模经营的同时，应当防止出现损害农民利益、改变耕地用途等情况。在具体实践中，如何使这项政策扬长避短，起到预期效果，是今年两会农村问题的关注点之一。

　　目前农村土地流转情况如何？

　　现在的情况基本是，农民所承包的土地可以通过出租、转包、转让等各种形式，在农民与农民间自由流转。不过在转给本村以外的农民会有所限制，比如规定要经过村委会开会讨论等等。当然具体操作中比较难说，未必就遵守这样的规定。

　　但是农村非农地的流转就很困难。建设用地不能流转，除非是国家征收后再在城市的土地市场进行出售。当然具体操作的时候也可能会突破这一点，但是限制还是太大了，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改革，把这些土地更积极地利用起来。

　　对土地流转的质疑当中，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观点是，土地流转将造成农村土地集中在一部分人手中，大部分农民将失去土地，成为流民而涌入城市。你如何看待这样的观点？

　　我觉得大概是生活在城市的，对农村和农民太不了解的人，才会持这样的观点。这种观点把农民估计得很傻，好像一允许土地流转，农民的第一反应就是卖地一样。我想说的是，第一，农民一般不卖地；第二，如果他们卖地，那就应该是他们找到了其他的出路，比如举家搬到城市，生活比较稳定，不打算再回农村了。这种说法把可能的后果夸大了。

　　当然，卖地的也可能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一些农村里不务正业的人，地痞流氓二流子之类的，我觉得他们赶紧把地卖了是件好事，可以让他们手里的土地，集中到种田大户或者其他的更能有效利用土地的人那里。这些人去往城市也很正常，城市本来就是藏污纳垢的所在，他们要是留在农村反而更不好。

　　土地流转当然会造成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大概要花上20到30年。每年大概会有1%的农村人口进入城市。按照这样的进展，我觉得二三十年后的城乡比例会比较合理，毕竟中国有自己的国情，不可能设想成和美国一样的城乡比例。

　　但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出现的倒是农民工因为没有工作岗位而纷纷返乡的情况，似乎城市并不见得能吸收得下那么多农村劳动力。

　　我觉得“城市无法吸收那么多农村劳动力”的观点，同样是城市人的偏见。加班对于城市白领来说是常事，一周工作50-60小时也是大有人在，这点似乎大家都很习惯了，但这其实说明的是，很多人的工作量都超标了，也就是很多工作岗位大大地被压缩了。现在你一个人在做的事，其实本来应该有另一个人帮你分担一部分的。

　　通常会存在的另一个偏见是，农民工适合的岗位是工厂流水线，白领类的工作他们干不来。但事实上，中国农民工的素质其实相当之高，很多农民工是高考落榜的学生。而企业用人，关键是看员工的素质、能力，而不是他在大学里所学到的知识。这一点，很多私营企业做得比较好，对学历要求不是很高，谁能干这样的工作就让谁干。大家先不要把农民工在城市的就业面想得那么狭隘了。目前的就业环境是大势所迫，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劳动力市场毕竟是有弹性的。

　　很多人担忧在农民未必能切实维护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实行土地流转反而可能造成对他们的损害，您认为目前是土地流转的必要或者成熟时机吗？

　　首先需要重申的是，农民并不轻易卖地。过去在没有各种保障的情况下，农民都不随随便便卖地，这当然有现实的经济的考虑，也有情感上的原因。现在农村的各项社会保障都在跟进，农民养老啊、医疗啊等等，情况都慢慢会有国家来保障了，遇到突发情况也不必通过卖地来筹钱了。

　　目前的情况是，如果不实行土地流转，那么农民失地可能会失得更加严重，因为如果某个强势阶层想占用一块地，他可能不必经过耕种这块土地的农民许可，而只要请村干部吃顿饭花点钱就可以了。在这个过程中，农民根本就被忽略了。

　　实行土地流转当然没办法改变农民的弱势地位，但至少，如果有人想要他们的地，必须和他们面对面谈判了，而不是和村委会之类的机构。而且实行了市场原则，土地的价格也会比原先不经过农民便达成协议的时候来得高。我觉得实行土地流转，总体还是有利于农民的。

　　在您看来，土地流转还需要在哪些方面加大力度？

　　简单说起来，可以用12个字概括：明晰产权，管住规划，放开市场。也就是必须在产权确立、规划合理的前提下进行土地的自由流转。

　　打个比方，土地流转应当就就和我去超市买方便面一样简单。明晰产权，就是这方便面在我没付钱以前归超市，付了钱以后归我；管住规划，就是我不能在超市里面偷，超市也不能我付了钱不给我东西，甚至方便面厂家也不能拿质量不合格的产品出来卖；放开市场，也就是谁都能买超市里的东西，超市也对每一个消费者开放，我不用在去买之前还要报给我们街道办或者其他机构批准。一切只要在遵守国家法律的基础上就可以。

　　我所支持的土地“永包制”也是和明晰产权有关的。现在的土地财产权受到很大约束。比如我买一件衣服，那这件衣服就是永远属于我的了。但是对于土地来说，就好像是买了一件衣服，但是只能给我穿一个下午，或者买一件衣服，我家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都要来跟我轮流穿，那我还愿不愿意买？永包制就是让农民具有永久性的土地承包权，它更接近于土地的私有权，可以摆脱现行土地承包年限的束缚，让土地流转更加市场化。

　　“管住规划”与“放开市场”之间应当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现在常常出现的一种观点就是把政府看成是市场的对立面，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比如说。土地流转使农民可以自由、自愿地进行土地买卖，但是这个自愿里，可能还需要一些引导，不然就可能会出现农民受了某些人的忽悠，把地卖亏了，或者卖毁了的情况。在整个土地流转的过程当中，还是需要政府出台有效的措施来保证农民权益不受损害。

　　又比如说，我认为保护18亿亩耕地，是土地流转中最重要的事，绝对不能让耕地转为宅基地，必须避免城市人涌入农村购买住宅的情况出现，这就同样也需要政府来制定办法进行约束。所以说，土地流转需要市场和政府的共同作用，才能取得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