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少女万里追凶(图)

　　年度大型新闻纪实报道 《艾滋少女万里追凶》之二

　　暗访患病少女伤心地

　　核心提示：福建莆田市单面街，是姐妹俩开始噩梦的地方。记者的暗访表明，对这一涉黄区域的治理还需要多管齐下。

　　⊙《法制周报》首席记者 朱春先 文/图

　　上回新闻说到，陈桃和黎苗双双患上艾滋病后，毅然站出来举报肖永亮等人的犯罪行为，自费万余元跨省万里追凶，新闻中反复提到的福建莆田市单面街，是她们姐妹俩开始噩梦的地方，也是她们确信自己患上艾滋病的地方。

　　3月6日，受害人之一的陈桃，再次来到单面街，指证自己曾经多次受辱的地方，并痛揭这条街面上多数以“黑猫旅社”为平台形成的色情利益链。

　　10元钱筑就的利益平台

　　3月6日傍晚，福建省莆田市，小雨。

　　十字街西口的门楼下，打伞的或不打伞的人们，急匆匆地从门楼下穿过。

　　“要土车不？”很多单身男人或结伴而行的男人们，将会从迎面站立的女人们口中，听到或热情，或殷勤或懒散，或随意的问候。

　　“土车，就是玩小妹的意思”，见记者茫然，陈桃介绍说，也不知道这个词的来历是什么，但当地人都能听懂，如果你反问是什么意思，“老板娘肯定就会改用普通话对你说，要不要玩小妹？十七八岁的。”

　　10分钟后，记者和陈桃穿过门楼来到十字街与单面街交会的地方，这里，打伞的女人们更多了，“带着伞，站在这里那里不走的人，都是老板娘”，陈桃说，这些人都是在附近有房子的人，至少也是租了房子的人，她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将客人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然后，根据客人的要求，再到妈咪那里去找小姐，只要客人需要，她一次可以带四五个人来给你挑。

　　“每做一次，她收房费十元，另外的钱，她们基本上不过手，由小姐自己收后带回去给老板”，陈桃说，有时，老板们就在楼底下等着，小姐们是藏不了钱的。

　　“你现在所看到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做这种生意的”，陈桃说，真正的单面街，就是这几栋房子中间的一条过道，但很多人都习惯将这一大块都叫作单面街，“胜利路以北，南门路以西，十字街以南，门楼以东这一片，由于有很多家房子里都做这种生意，所以别人一说单面街，指的就是这些地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记者分别在不同的时间，来到陈桃所说的上述区域的入口处，均看到了“拉土车”客们的身影。

　　3月7日7时许，小雨。

　　十字街与南门路交叉处南北两个街角，各有三五个“拉土车”的妇女，年龄在40岁左右。

　　往南几十米，某宾馆南向的一个小巷口（此巷口可以通到单面街），有两个妇女在叫“土车”。

　　3月8日，上午10时许。胜利路北向南方大酒店西头入口处（此巷口直接通单面街），四五个带雨伞的妇女，在向过往行人打招呼。

　　3月9日下午4时许，南门西路与胜利路交会处，四五个中青年妇女，在雨中招呼“土车”。

　　“其实，不管你任何时候到这里来，都会有人拉客，老板娘们只要有时间，就会出来的”，陈桃说。

　　开着红色跑车巡视“市场”

　　3月7日下午3时许，记者和陈桃走在南门西路的街面上，一阵汽车鸣笛声传来。

　　正在记者好奇的当口，一辆红色车已经驶到记者所站的位置，从驾驶室里伸出一个脑袋来，似乎要跟谁打招呼。

　　一分钟后，车子慢慢驶过。

　　“这个人我认识，是这里的男妈咪，四川的。”陈桃突然对记者说。

　　“妈咪都买上车了？”记者诧异道。

　　陈桃回说，“他有十多个小姐，在这里很有势力。”

　　“这里好多妈咪都有车”，陈桃说，单面街上的“小姐”，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很少有本地女孩做这一行”，最多的是四川和重庆，此外，湖南、湖北，山东等地也有。

　　“妈咪们一般都带四五个小姐，多的，有上十个，专门雇人管理。”

　　据陈桃介绍，曾经有一次，一个男妈咪和自己所带的女孩发生关系后，两人好上了，结果，妈咪将老婆休掉，与女孩同居。

　　在控制女孩卖淫为自己赚钱的方式上还有另外一种形式。

　　“这些人都是以谈朋友的形式出现”，陈桃说，很多年轻的男孩子，带着女朋友到这里来卖淫，那些女孩有一部分是心甘情愿的，“他们总有办法让她们离不开他们。”

　　据陈桃介绍，这些男孩大多长得比较帅气，而且年轻英武，刚开始的时候，都是以谈恋爱的形式出现。“在谈恋爱的过程中，男孩子对女孩子家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不仅知道她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也知道”，到后来，就在胁迫中被带到这里来卖淫，由于女孩的家里情况都被男的掌握了，加上有些女孩子又确实喜欢他们，所以很多女孩子便自愿在这种地方赚钱，交给男朋友。

　　在胜利街南面，有一个桑拿中心。陈桃对记者说，2005年，她还没有从这里逃走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就曾亲眼看到，很多男人在桑拿中心的楼下吃夜宵，而他们的女朋友，当时正在楼上的桑拿中心陪客人。

　　“他们是在真正谈恋爱吗，是不是也有结婚的？”记者问道。

　　“不可能！那些男的，都是故意利用女孩子们的感情，到这里赚钱的。”

　　与妈咪和小姐们基本上都来自外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往单面街的嫖客，基本上都是本地人。

　　“我们从来不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也不会主动说。”陈桃说，客人们到底是干什么职业的，其实双方都不关心。

　　前述新度镇的当地人士对记者说，单面街在莆田包括附近的仙游县，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

　　3月9日，在从莆田新汽车站回住宿的宾馆时，记者随意坐上一辆当地很普遍的小三轮摩托车。

　　车主是一个腿有残疾的三十岁左右男子。据他介绍，单面街的名称来历可能缘于这条所谓的街，背靠一条河，只有一面是街。“以前这个地方有一个大的汽车站，流动人口多，所以慢慢地就形成了今天的‘特色’。”

　　他坦言，自己虽不经常去，但偶尔也去玩。“那里便宜，最低的20元就可以了。”

　　期待还在受辱的姐妹们

　　获得解救

　　“你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是被迫的”，陈桃说，到这里来的女孩，极少数是自愿的，她们的背后，可能都有一帮人在控制着。“她们为了能生存下去，只能屈辱地等在这里”，言及此，陈桃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我现在最大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她们能挣脱控制，重获自由。”

　　3月7日傍晚，在南门西路的一个招客点，记者随一位中年妇女，走进了她的家中。走进三楼的一个房间，只见一张单人床上，铺着灰暗的床单，一床并没有完全叠好的被子，摆在上面，右边的空当上摆放着一台电视机。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腐朽的霉菌气味。

　　几分钟后，一个穿黑衣服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到她家，径直走到门道里边。“这个怎么样？”年轻女老板问。此时，黑衣女孩态度冷淡地望着远方，并不瞧记者一眼。

　　“你好！”记者对黑衣女孩说。记者的热情没有得到黑衣女孩的回应。当记者提出再看看时，黑衣女孩很快就消失了。

　　3月8日中午，单面街核心区。

　　这个时候，是“土客们”来得最多的时候，也是黑猫旅社的老板们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一个穿红衣服的30岁左右妇女，异常热情地要带记者到她家去“看看”。除一楼外，这个中年妇女家的二、三、四楼都各有两个房间，被改造成黑猫旅社。编号为301的房间临街，当中年妇女推开这间房的房门时，里面浓重的烟味，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遍地的烟头和方便面盒子，还有槟榔渣子，以及床上零乱不堪的被子显示，这里有人刚刚在这里做过不堪勾当。

　　不久后，红衣女子先后带来两个女孩。一个是自称来自湖北的单瘦女孩，红衣女子介绍她时说，这是刚来的，脾气好一些。记者借故推辞后，又叫来一个穿白衣服，年龄大约在25岁左右的女孩。

　　“你是哪里的？”记者对白衣女孩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白衣女孩子显然没有好脾气。

　　“她们一般是不会跟客人们说什么的”，陈桃说，她们知道，跟客人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妈咪知道了，反而会被打。

　　“我们当时在这里的时候，也从不问客人什么，也很少和客人交流，只是被动地完成任务。”陈桃说，女孩们随时都想离开，但是，控制她们的那些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板的眼睛，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回去后，就会挨罚，轻则咒骂，重则挨打。

　　回家还有多久的路要走

　　3月5日下午，陈桃来到莆田市城厢区风凰山派出所所长郭国庆的办公室，要求了解肖永亮等4人的抓捕情况时，郭国庆在没有了解陈桃身份的情况下，回说，“这个不能告诉你！”

　　随后，记者告诉郭国庆，来者正是该案的受害人之一陈桃时，郭国庆说，要她找办案警员吧。

　　在陈桃的要求下，第二天上午，警员吴煌辉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在南方大酒店前坪，与陈桃见面。记者随后亮明身份，表达采访意图。

　　吴煌辉说，要采访必须通过所里领导，与陈桃谈的一些情况也不能随便见报。

　　但吴煌辉承认，单面街存在色情服务的情况，不是近年出现的，“以前这里有个汽车站，流动人口多，汽车站搬走以后，就少一些了。”

　　“今年比较少，去年多一些，前年就更多了”，吴煌辉说，他们加大了打击力度，每天都有巡逻车从这里经过，今年的前两三个月，搞了一次行动，抓了20多个妈咪。“这些妈咪全国各地的都有，重庆的比较多。”

　　在前述便河边的一个宣传栏内，记者注意到，风凰山街道南门社区的警情通报栏内，有关治安警情通报中写道“1-2月份风凰山派出所查处卖淫嫖娼5起”。

　　对于警方的这次通报，一位正在这里散步的当地老人质疑道，“你想想，老板为了区区10元钱，就敢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拉客，要查处他们那不是很容易吗？两个月只有5起，你能相信吗？”

　　3月7日8时许，记者致电郭国庆，表达希望就单面街的整治问题进行采访的意图。郭国庆称，要稍后联系。

　　下午2时10分，记者来到风凰山派出所。一位自称姓蔡的民警，以当时是中午不便打扰领导为由，拒绝为记者联系郭国庆。

　　由于该所负责人的拒绝，记者试图对单面街长期以来存在色情活动以及该所的打击整治情况进行了解的努力，没有结果。从种种情况来看，警方在整治单面街治安问题上做出了一些努力，但人们期待有关部门拿出更为切实有效的方案来，进一步加大整治力度，尽快让那些受迫害被控制的女孩子早日回家，与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