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院大火背后：收费高昂住宿一直未能改善

美院南侧的临建宿舍被烧得面目全非。

两位消防员站在被烧毁的临建宿舍前。

　　本报驻京记者 郭天力 文/图

　　中央电视台新址大火给人们的震撼还没有远去，中央美术学院学生宿舍大火接踵而来。虽然后者造成的损失不能和央视相比，但也涤荡了将近300个未来艺术家的青春印迹。———5年前，这栋可以容纳400余人的临时宿舍建成之日起，就有来自五湖四海、将中央美院视为艺术殿堂的莘莘学子住了进去，一住就是五年。

　　这场大火结束了临建作为学生宿舍的使命。

　　有人后怕地说：好在是白天，大火猛烈的时刻，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设想一下，如果发生在夜晚，几分钟内就迅速蔓延的大火将会吞噬多少学子？那时候，谁又能为那些凋零的生命埋单？

　　大火突如其来

　　3月16日，星期一，北京碧空如洗，位于北四环望京地区的中央美术学院那一片造型简约的灰色建筑在草地和湖水之间安详地肃立着。一早起来，学生们三五成群走进教学楼，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这座美术院校里的王牌学府有三个校区，而望京校区是最重要的校区，占地200余亩。另外两个校区分别在燕郊和后沙峪。

　　上午10点半，按照中国高校的作息时间，这段时间正上第三节课。当时，中央美院中国画学院的学生李光(化名)忽然发现，教学楼上空似有遮天蔽日的浓云压来。诧异间，有消息传来，校园南侧有一栋临建宿舍发生火灾。“着火了！”随即，就是同学们惊恐的呼喊，正在进行的课程因之被打断。

　　事后，家住附近城市月光小区的张先生描述，着火地点和他经常遛弯的南湖公园仅一排栅栏之隔。起火后，整个小区里都浓烟密布。他看见有6辆消防车在附近转了一圈才找到入口，随后又有几辆消防车赶来支援，着火点是中央美院的二层宿舍楼。“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大火从这头烧到了那头。”张先生说没想到火势蔓延地如此迅速。

　　有些女生慌乱中从冒着浓烟的简易房里冲出来，手里提着旅行箱和各式包包。有一位女生穿着睡衣夺路而逃，在春季的冷风中，她赤脚穿着一双拖鞋。在这座到处流淌着艺术气息的大学里，充满了惊慌失措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糊气味，有女生开始失声痛哭。有人则捶胸顿足的呼号，因为宿舍里的笔记本电脑和苦心孤诣创作多时才完成的画作没能及时抢救出来，被这场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中央美院官方网站上迅速挂出了一条措辞谨慎的通报：2009年3月16日上午10点09分，我院南门外临建宿舍发生火灾，着火建筑为学院进修生及后勤服务人员等租住的临时集体宿舍，受火建筑面积近3000平方米。本次火灾为我院一名后勤职工发现，并及时拨打了119火警电话报警。灾情发生后，学院党委书记杨力、院长潘公凯等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火灾现场进行现场指挥和人员疏散工作，全院教职工积极配合消防队官兵在火灾现场全力扑救。3月16日上午11点20分临建宿舍火灾被彻底扑灭，截至目前，火灾现场无人员伤亡。目前，我院正在全力配合相关部门调查火灾原因，并进一步全面核实火灾损失情况，同时学院成立安置工作小组，紧急组织安置受灾人员的学习和生活。

　　学校称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同一天，北京一家下午发行的晚报却披露说，一名租住在简易楼中的王姓外地青年，因吸入大量浓烟损伤到呼吸道，被急救人员送往附近医院治疗。当天，中央美院组织受灾学生前往燕郊校区进行了妥善安置。未来一段时间，这些学生将乘坐校车往返于两个校区之间。至于学生所受的损失，学校也开始登记，并每人先发了200元钱。很多学生还在期待着第二天的“中国大提琴爱乐音乐会”，不过，细心的学生当天晚些时候就看到了学校三角地带张贴的一张海报：因学校大火，音乐会取消，具体日期待定。

　　失火原因或为用电不当

　　被烧毁的临建宿舍是用塑钢材料制成的，北京消防部门称，这种材料根本不适合建造学生宿舍。建筑彩钢板房使用的彩钢板中间加岩棉或泡沫，可以根据客户要求加工，一般岩棉可起到防火作用，但造价较高。而根据国家标准，每平方米彩钢板内要加18公斤的泡沫才能起到阻燃的作用，泡沫密度越小越不阻燃。彩钢板一般用于建筑物的屋面、外墙、内墙和吊顶等，具有重量轻、强度高、容易施工等特点，但彩钢板燃烧速度快，产生的烟雾毒性大。按照消防法规相关规定，彩钢板不能用于建筑物的主体结构，只能用于施工暂设和不燃物品仓库，以及特殊情况下的紧急临时用房。消防部门称，从3月19日开始，北京市对使用彩钢板的场所进行专项治理。

　　住在临建宿舍里的学生反映，临建宿舍管理稀松，跟其他的学生宿舍完全是双重标准。其他宿舍是严格控制大功率电器和燃气设备的，但是临建房里头则是一路绿灯，学生经常可以看到后勤人员在宿舍里用液化气炒菜做饭。

　　北京市消防局网站上发布消息称，中央美院此次火灾怀疑为电气引起的火灾。关于火灾原因算是有了一个较为确切的说法。但李光和他的同学还想进一步知道问题具体出现在哪个环节。

　　收费高昂，住宿却一直未能改善

　　记者在中央美术学院官方网站上看到，该校一共有学生公寓4栋，分别为9号楼、13号楼、20号楼、22号楼，主要是为本院学生所提供。

　　中央美院在另一份火情通报中说，根据学院最新统计数据，此次火灾受灾人数共计440人，其中进修生、联合办学学生297人，其他后勤服务人员等143人。

　　一位学生向记者介绍，2004年学生就住进了临建宿舍。2004年以前美院宿舍紧张，学校曾在校外租房作为学生临时宿舍。后来学校开工建设新宿舍楼，但在新楼投入使用之前，校外的租房合同到期，便有学生被安排在这次失火的临建房里。

　　2005年，新宿舍楼投入使用，学生陆续入住新楼。但是临建并没有随之拆除，而是被用作进修生和联合办学学生的宿舍。

　　何为进修生、联合办学学生？记者在央美网站上看到，进修生就是外来学子到中央美院学习。据最新的一份成人教育招生简章，各培训班的价格为2万元/年和2.2万元/年。联合办学就是由中央美院和国外院校联合办班，收费标准为每人每年4万5到7万不等。

　　按照这一数字，297个这两种类型的学生，中央美院收取的学费不在少数。

　　一位学生表示，尽管这部分学生缴纳了较为高昂的学费，但是，并没有得到美院的“国民待遇”，而依然像美院的“二等公民”，这首先就表现在住宿上。“学校没有把这部分学费用来改善学生住宿条件。”

　　但美院不认可这样的说法。有工作人员表示，按照学校的规定，学校完全可以不负责进修生和联合办学学生的住宿问题。“学校是为了这部分人的学习方便，才给他们提供临建宿舍的。”但李光和他的同学则表示，如果没有宿舍的话，来美院上培训班的人数肯定就要大打折扣。“学校招了这么多人，应该为其提供符合安全标准的住处。”

　　对这栋超期服役的宿舍楼的监管，中央美院似乎也没有尽到相应的管理职责。一家北京媒体借一位在临建租住的学生的说法称，很多并非美院在籍学生都能够入住该宿舍，“只要交钱就行”。

　　这位学生表示，他先到宿舍管理员处提出申请，“我说是为报考美院研究生做准备”。宿管方面很快就同意入住，并为其开具相关单据。他到学校财务缴纳住宿费用，就住了进来。他说，中央美院临建房住宿费用为每人2400元一年，较校外租房便宜很多。4人一间，费用半年或一年缴纳一次。这位学生认为，学生宿舍人员构成复杂，给治安埋下隐患。

　　负责承建该简易宿舍楼的北京金隅集团宣传部工作人员证实，临建房并不是建筑工程遗留的工棚，而是在2004年按照中央美院要求建设的。房屋建成后，中央美院未支付工程款等费用，表示愿意承租以抵建设费用。

　　“也就是说，学校有了招生必备的宿舍，承建方也可以坐收租金，一举两得。”获悉这些情况后，一位学生向记者表示，“如果没有这场大火，也许这栋临建宿舍楼还会继续它的临建生涯。”

　　美院大火再促北京火灾防控

　　央视大火让北京排查火灾隐患的力度比以往大了很多。一位副市长亲自挂帅抓防火，但人算不如天算，央视大火之后仅仅一个月，一场大火光临了又一家“中央”级单位。火灾发生后第三天，“首都高校防火安全工作现场会”在中央美院召开，北京市委常委教育工委书记赵凤桐强调，要以美院大火为教训，开展安全隐患大检查活动。

　　提起美院办培训班创收，赵凤桐表示，为了赚钱办培训班，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确保安全。

　　临建宿舍被烧毁后，直接影响了中央美院培训部的招生工作。3月18日，培训部发了一份紧急通知：美术教育研修班2009年春季班因故不能解决住宿，如能自行解决住宿的同学请速与培训部办公室联系……学校将优先录取。当日，保卫处在学校各显眼的地方张贴了一张通知，要求住在临建宿舍的人员全部搬迁到燕郊校区。3月20日，记者在中央美院看到，除了烧毁的那栋，学校南侧还分布着多栋临建宿舍，个别住宿人员还在朝外搬东西。

　　此时，在火灾中因为吸入过量烟气的男子还在病床上呻吟，300余学子的大量画作已经成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