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我们来看看质疑的问题,第一个问题,人们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当地政府是不是瞒报了,我们来看卫生部给出的答案,是“隐瞒疫情的可能性较小”,我不大理解这句话,我不知道你怎么看?
白岩松:
我每次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都愿意反向思考。
我们回到手足口病这样一个角度来说,它已经是被卫生部列为传染性的疾病,尤其经历了去年同样是这个月份,安徽阜阳当时针对手足口病一个全国高度关注的事件,它也迅速地通报了,而且经历了非典,一直SARS到现在的时候,你会知道,为什么瞒报呢?没有道理,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多发常见的传染病,你即使多了一点,你报了的话也不会有很大的威胁。而且屡屡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你不瞒报,你官继续做,瞒报了有可能要撤销你的官。
主持人:
但是在河南好像这回不是,因为从上到下,从省领导要求力争零死亡率。
白岩松:
所以我们就在猜测,如果要是从传染病的角度,防范的角度来说,你没有必要很自责,全河南省2000多例呢,你这儿才200多例,多发、常见,你没有必要因为你发现了手足口病就瞒报,这个前提是存在的。
我们就要去寻找,假如出现瞒报的可能,请注意,我用的假如,会是什么呢?你会发现,省领导对防治的要求是力争无死亡病例。那么到了市里、县里的时候就变成确保无死亡病例,这就很麻烦了,因为这是科学的事情。
就像我做《新闻1+1》,每天晚上直播30分钟,如果领导跟我说尽量少出错,放心,我争取。但是如果领导跟我说,一次错误不许出,那我不管哪位领导跟我这么说,我都会拍着他的肩膀,您坐这儿,我打死不坐了,因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你总要说话,最会有口误,因为它违反科学。
在防治这样的一个传染病的过程当中,我们要不要给别人,给医务工作者也留有一定的余地,因为医学是很复杂的,我们当确保零死亡的时候,由于各种因素,比如说从农村最基层可能贻误了病情,诊断又不确定,送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是极为险重了,最后没有救助,这时候就担心了,人家是确保零死亡,我这死了一个,怎么办?不按手足口病,按其他的,因为往往都是并发症导致的,或脑炎,或肺炎等等,直接写肺炎,不是手足口病。但是请注意,我再次强调,这只是猜测。但是不管猜不猜测,你往会倒,如果面对这样一个科学和医学这样的一个领域,我们没必要用一个政绩的用词去约束医学的一个过程,确保,我觉得很难,你要告诉一个医生,不许出现手术事故,我觉得很难,没法做了。
主持人:
这个层层加码,比如说省领导提出来要力争,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那么到了县市一级的时候,他就会想我怎么贯彻领导这个意图,我只能压医生,你不许出问题,你出问题了,这个事我担着担不起。
白岩松:
所以跟很多事情不太一样,在这儿我们不想说做出这个决定的县长,或者说县委书记,或者说主管这个部门的人一定是出于政绩或者什么,他可能也是好心,他怕落实的时候大家不尽心尽力,如果要说力争,大家会不会敷衍了事,我用确保,你得认真了吧。可是有的时候生活中有很多的事情,尤其在面对科学和医学的时候,还是要尊重科学和医学的规律。
有一位医生很多年前给我讲过这样的话,我永远记着,他说小白你知道吗?有很多的手术,有很多的病我知道,我能够把他治好的可能性,动手术也就60%,赌不赌?他说过去的时候我都坚持要做,因为不做,他100%的治不好,做了还有60%的可能做好。但是他说现在小白我不敢做了,为什么?因为那40%不成的概率能压死我,所以我宁可保守治疗,我反而没责任。你听一听,最后倒霉的是我们。
主持人:
所以刚才短片里面也说了,两个死亡的患儿,有一个是在转院以后死的,很可能,我们也是猜测,当地县医院也许有能力治,但是说了,你不许死在我这儿,我这儿是确保零死亡率,所以我先转出去再说。
白岩松:
这里很复杂,可能一会儿我们也都会聊到,这儿有没有明确错的地方,其实做错的地方我觉得当然有。比如说看到了它前面对疾控中心的处理,对院长的处理,对卫生局局长的处理,尤其前面的两个局长还有医院的院长,原来都是警告处分,突然媒体的压力和调查组来了,给人家全撤职了,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仅仅发生在民权县,全国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前几天咱们做浙大论文那个问题的时候也是,开始处理相对轻一点,后来媒体一关注,就给人家(处理)更重了。
我们能不能不着急啊,你如果说调查没清楚,您能不先处理吗?先把他工作停了,等全调查清了,最后一次处理,为什么您先处理着看看,给谁看看?处理完了看看公众的反映,看看社会的反映,最后发现不行,人家那个压力还很大,那干脆撤了吧。我们以后别这么处理干部,别这么处理事情的当事人,我觉得要么全部拥有了处理结果之后再处理,要么就是先把他的工作先挂着,然后调查清楚了我们再去解决,没必要处理着看,我觉得这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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