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伊万”悬案世纪大审 涉嫌杀2.9万犹太人

　　涉嫌残杀2.9万犹太人

　　“恐怖伊万”悬案世纪大审

　　一名被称为“恐怖伊万”的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的集中营看守，一名被叫作约翰·德米扬鲁克的美国福特汽车制造厂退休工人；一个曾经协助纳粹残杀2．9万名犹太人的“纳粹魔鬼”，一个是被纳粹俘虏的前苏联战士，当3月11日德国慕尼黑地方法院发出的一纸逮捕令又一次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时，那个已经折磨美国、以色列司法界30多年的“世纪大案”又一次萦绕在人们心头。

　　逮捕令指控居住在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的无国籍人士、现年89岁的约翰·德米扬鲁克就是那个在二战期间为3个纳粹集中营担任看守，参与谋杀至少2．9万名犹太人的“恐怖伊万”。但对于德米扬鲁克来说，在经历了30年的马拉松审判，甚至在1993年死里逃生后，他回应的仍然是那一句话：“我不是‘恐怖伊万’，我没有罪”。

　　双方呈给世人的仍是60多年前那场大灾难留下的谜案，“恐怖伊万”是否还在世，德米扬鲁克到底是不是“恐怖伊万”？

　　本报专稿 王子木

　　神秘来信

　　1943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事即将结束的前夜，纳粹德国加紧了对犹太人的屠杀行动。在纳粹德国如今位于波兰境内的索比堡集中营和特雷布林卡集中营中，一批批犹太人被看守们带进毒气室屠杀。伊万·马切科就是带领犹太人进毒气室的看守之一。据幸存者回忆，这个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伤疤的男人对关押的人犯下了令人发指的暴行。在他任看守期间，大约有2．9万名犹太人的死亡与他有关，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孩子。年龄最大的受害者是一名99岁的荷兰犹太人，最小的受害者是在被送往集中营时出生的婴儿，他们在到达集中营后就被送进了毒气室。由此，伊万·马切科因为凶残被称为“恐怖伊万”。

　　纳粹集中营随着二战的结束也走进了历史，同样走进历史的还有“恐怖伊万”。历史一页页翻过，一晃到了1975年。那是世界历史上不平静的时期，也就在这一年的10月，美国参议院的几名参议员同时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信中列出了据说居住在美国的仍活在世上的纳粹分子名单。名单不仅给出了被怀疑者的名单，而且列出了他们的其他信息特征以及大多数在二战期间的恶行。

　　这些列出的信息很明显来自于前苏联，因为它们包含了大量的原始德国文件资料，而这些资料是前苏联红军在1944年攻克德占区时获得的。

　　其中的一个名字就是约翰·德米扬鲁克。信息显示，这个从1951年成为美国居民，并于1958年定居在美国俄亥俄克里夫兰市的美国人原名伊万·德米扬鲁克，于1920年4月3日生于乌克兰（当时属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二战期间，德米扬鲁克曾是一名前苏联红军士兵，在作战中被德军俘虏。其后，他自愿为纳粹党卫军设在波兰的训练营服务。1943年3月，他在索比堡集中营当看守，之后到其他集中营继续任看守。1952年，德米扬鲁克举家迁往美国，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郊区定居，改名为约翰·德米扬鲁克，进入福特汽车厂工作。

　　看到这些内容后，参议员立即将其转给美国司法部门，后者立即着手调查此事，至此，“恐怖伊万”和德米扬鲁克第一次被重合在一个人身上，一场长达30年的较量就这样展开了。

　　“死里逃生”

　　由于当时的美国法律没有对像德米扬鲁克这样的战犯嫌疑人进行刑事诉讼的先例，美国司法部门要想对其采取法律行动，就只能从对其在获得美国公民资格时提供的虚假信息提起民事诉讼开始。构成提供虚假信息的要件在于，如果被告当时提供这样的信息，那么美国移民部门不可能签发签证。如果德米扬鲁克被剥夺公民资格，那么司法部门就能对他提起驱逐或者引渡程序。

　　美国司法部门调阅德米扬鲁克1950年的移民档案发现，在一份要求写出家庭成员信息及申请人战争期间从事工作的事项表格中，德米扬鲁克写道：“战争前和期间，他在波兰索比堡经营一个农场。”表格上有他的签名。不过，来信提供的名单显示，德米扬鲁克是纳粹党卫军在索比堡集中营的看守，而其在后面用德语的签名也说明他正是在“索比堡”。

　　与此同时，美国司法部门找到了名单上的另一个纳粹分子菲奥多尔·费德兰科，并将两人的照片信息传给以色列，要求辨认。1977年，德米扬鲁克担任看守的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现在位于波兰，二战时87万名犹太人在此遇害）的幸存者指认出德米扬鲁克正是人们所说的“恐怖伊万”。更使这种指认可信的是，费德兰科在被指认出后承认自己曾当过纳粹集中营看守，并被剥夺美国国籍。

　　至此，美国司法部门目的已达到，德米扬鲁克在申请移民美国时隐瞒了在纳粹集中营的经历，1981年，他因此被剥夺了美国国籍，并于1986年被引渡到以色列。以色列方面于1988年对他进行了一系列审判。以色列司法部门搜集了约10000页材料。这起大案立即引起以色列民众的关注，他们纷纷抢购收音机收听审理。

　　审理过程中，先后有5名目击证人陈述了德米扬鲁克的暴行，比如：用刺刀割去女囚犯的乳房；用鞭子抽打一名囚犯，迫使他强奸一名12岁的女孩；驱赶囚犯们走进毒气室。不过，一个关键证据是以色列司法部门从当时还没有外交关系的前苏联搜集到的德米扬鲁克在成为集中营看守前在纳粹集训营接受训练时的身份证明，这张由前苏联军队从纳粹占领区获得的证件里包含有德米扬鲁克的照片、个人信息、工作号码（1393）以及在他工作过的两个集中营都被发现的个人履历表。公诉机关表示，在被德国俘虏的上百万苏军士兵中，只有5000左右自愿当集中营看守，其中只有500人专门从事“屠杀”活动，德米扬鲁克正是这其中的一个。

　　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答案：德米扬鲁克正是那个“恐怖伊万”。1988年4月，以色列法庭判处德米扬鲁克死刑。法庭的判决书长达400页，由3名法官花了10个小时才读完。德米扬鲁克则“由于背疼，躺在法庭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通过电视收看了对自己的判决”。他神色平静，对着电视台的摄像机微笑着用英语说：“我不是‘恐怖的伊万’，我没有罪。”接着用希伯来语重复了一遍。

　　但在铁证面前，德米扬鲁克似乎难逃上绞刑架的命运了。然而，他的下一个举动却让以色列检方有点措手不及。他开始上诉并声称，自己从没涉足特雷布林卡集中营；二战期间，他作为苏军一员扛起枪抵抗德军，1942年被德军关进集中营，是囚犯而非看守；那份他接受纳粹整训的身份证明是“克格勃伪造”的，目的是报复他“叛逃到美国”的行为，因为纳粹从来就没有给看守发过类似的身份证明。对于自己没当过纳粹看守，更不是“恐怖的伊万”的声明，德米扬鲁克还拿出了“确凿证据”。

　　又一场激烈交锋在以色列最高法院烽烟再起。德米扬鲁克的以色列律师舍夫特尔，搜集了21名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看守的供词，认为“恐怖伊万”全名“伊万·马切科”，这个“伊万”的年龄比德米扬鲁克大，头发也要黑一些，而且“伊万·马切科”面颊或颈部有疤痕，但德米扬鲁克的面颊或颈部“非常平整”。舍夫特尔声称，德米扬鲁克“从没到过特雷布林卡集中营，哪怕是一分钟”。

　　对此，以色列最高法院首席检察官迈克尔·西科特提出针锋相对的观点：德米扬鲁克和“伊万·马切科”是同一个人，证据是，1948年德米扬鲁克在德申请美国签证时，用的就是“伊万·马切科”这个名字，而“马切科”是德米扬鲁克的母亲未出嫁时的名字。

　　舍夫特尔对西科特的证据进行了反驳：德米扬鲁克的母亲未出嫁时的名字并非“马切科”，而是“塔巴楚克”。德米扬鲁克申请美国签证时忘记了母亲年轻时的名字，于是用了“马切科”这个在乌克兰很常见的名字。舍夫特尔还出示了美国和以色列的一些外交电报和信函，这些材料显示，早在1978年，美国就向以色列征询“伊万·马切科”（德米扬鲁克申请美国签证时用的名字）是否就是“恐怖伊万”。如果德米扬鲁克真是“恐怖伊万”，是申请不到美国签证的。

　　这些证据立即将公诉人逼到了墙角，如果要证明德米扬鲁克是“恐怖伊万”，那么公诉机关必须拿出3个方面的证据反驳：首先检方必须寻求历史学家以及曾与德米扬鲁克处于同一集中营的目击证人的帮助，以证实那份身份证明的印章、签名等不是伪造的；其次要寻求档案、化学等方面专家帮助，以通过对比、鉴别相关文件中的墨水、字迹、皱褶程度等来证明呈堂证据是否真实；第三，寻求人类学家和医学专家帮助，以对比“恐怖伊万”与德米扬鲁克的身体特征、身份证件上的照片与德米扬鲁克的面部特征。

　　“恐怖伊万”与德米扬鲁克到底是一个人么？检方没有充足证据，在这种情况下，以色列最高法院无法确定他和“恐怖伊万”是同一个人。1993年底，最高法院推翻原判决，允许他返回美国。但以色列强调，“释放他并不等于宣判他无罪”，仅仅是证据不足。

　　“恐怖伊万”悬案

　　德米扬鲁克虽然躲过死刑，但随即又陷入了无休止的官司之中。由于属于无国籍人，德米扬鲁克在被以色列法庭释放后，又开始了与美国的官司。不过，他最终赢得了官司，得以重返美国，并于1998年重新获得了美国国籍。

　　不过1999年，又有新证据显示，德米扬鲁克在二战期间曾为分布在波兰和德国的3个纳粹集中营担任看守，而且自愿协助“虐待和灭绝犹太人”并“表现积极”。据此，2002年，美国移民法庭判决剥夺他的美国国籍。德米扬鲁克继续留在美国，进行无休止的上诉，但被维持原判并被法庭下令驱逐至乌克兰，或德国和波兰。

　　对于他的经历，德米扬鲁克的律师迈克尔表示，德米扬鲁克年岁已大，多病，受不了长时间的庭审。这些年来他为了打官司已近破产，由于被剥夺了国籍，不能申请社会保险，如今连个人生活也成问题。其儿子小约翰也表示，“父亲一生中从没杀过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杀过人。他是那种很绅士、心肠很好、待人和善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但美国司法部特别调查处的调查人员居梅尔则表示，已有7份资料显示，德米扬鲁克正是当年那个“恐怖的伊万”。“对于一名年近九旬的老者，我们有必要诬陷他吗？”

　　2008年12月，德国表示找到了当年被德米扬鲁克赶进毒气室的受害者名单，还掌握了与德米扬鲁克有关的1900名德籍犹太人死亡的证据，而且有目击证人表示愿意出庭作证，今年3月11日，德国慕尼黑地方法院对德米扬鲁克发出了逮捕令。但这一次是否能真相大白，人们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