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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医改:民营医院能否引发“鲶鱼效应”

  CCTV《东方时空》2009年4月9日播出 《新医改:民营医院能否引发“鲶鱼效应”》,以下为节目内容:

  主持人:你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东方时空》。新的医改方案出台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公立医院的改革,这也是新医改的重点和难点。

方案当中提出稳步推进公立医院改制的试点,试图降低公立医院机构的比例,形成公立医院与非公立医院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格局。据统计,我国目前有3500多家民营医院,在医疗卫生行业当中所占的比例不到20%,有关专家预测,新的医改方案实施之后,民营医院将会大量的出现。那么民营医院的大量出现,会给当前占主导地位的公立医院带来什么影响呢?会给未来的医疗环境带来什么改变呢?什么样的民营医院将会是发展的主流呢?最近记者走访了一家开业不久就在当地引起了很大反响的民营医院,厦门长庚医院。

  长庚医院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

  解说:长庚医院由已故台商王永庆创办,是大陆目前最大的台资合作医院,从2001年计划启动到2008年长庚医院在厦门落户,迄今历时八年。长庚医院位于厦门市海仓区,据厦门岛内有20多公里,从市里到医院需要通过海仓大桥和海仓隧道,驱车大概20多分钟。医院地处工业开发区,周围看不到居民住宅,也没有公交车站,只有几座尚在建设的医院大楼,孤零零地矗立在空空的场地上,很难想象这样的医院,能有多少患者来就诊。

  记者:现在是上午9点,长庚医院的接送班车又送来一拨患者和家属。由于远离市区,来长庚医院看病的人大多搭乘医院的班车或者自驾车,这对于习惯于就近看病的患者来说,确实有不小的困难,虽然对门诊量有一定的影响,但是来看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们大多数是慕名前来。

  记者:您从哪儿来?

  患者:我是这附近的。

  记者:以前来这儿看过吗?

  患者:以前没有。

  记者:怎么知道这家医院的?

  患者:听说这边医院服务态度也不错,又很方便。

  患者:我们从后溪镇上来的。

  记者:离这儿有多远?

  患者:离这儿一千多里,一千多公里。

  记者:你为什么来这儿看病?

  患者:看到老太婆那个背,在县城没有看好,到这里来看。

  记者:为什么来长庚?厦门市区有很多医院。

  患者:这个长庚医院很好,他们专家诊治。

  主持人:厦门长庚医院是2008年5月开业,现在日门诊量是700多人,这相对于公立医院几千人的日门诊量来说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却迅速赢得了许多患者和当地百姓的口碑,那么长庚医院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呢?

  解说:在台湾,长庚医院曾经掀起岛内一场医疗行业的改革风潮,20多年前,台湾的医疗界存在着和大陆相似的问题,政府投入不足,导致医疗资源供给紧缺,以药养医的公立医院依靠垄断的地位维持寿命,高昂的医疗价格令患者不堪重负,医患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1983年,台塑集团董事长王永庆以其父之名创办长庚医院,以后被称为长庚模式的管理方法,经历三年亏损机制后,台湾长庚医院最终获得每年15%的利润率,成为台湾最赚钱同时也最受患者满意的医院。台湾各大企业团体纷纷效仿,民营医院一时风起。面对民营医院的强势竞争,台湾公立医院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最终被迫改革,台湾的医疗服务业就此提高效率,进入良性竞争。现在台湾80%的份额为民营医院占据,公立医院仅占20%,和改革前实现倒挂。

  长庚医院是靠什么成为一条鲶鱼的

  主持人:在台湾,长庚医院颠覆了台湾医疗市场的格局,人们称它为鲶鱼效应。鲶鱼是一种生性好动的动物,并没有十分特别的地方,但是在挪威,一些渔民为了把捕来的沙丁鱼能活着运到海岸呢,总是在水槽里放一条以鱼为食的鲶鱼,沙丁鱼感到生命受到威胁,就会拼命的游动来保持活力,渔民也就获得最大的收获。由此可见,在一个安逸没有竞争的环境当中,不管是对于生物还是对于企业来说,都会失去竞争意志,导致效率低下,安于现状。那么长庚医院是靠什么成为一条鲶鱼呢?它是有什么经营秘诀吗?

  解说:走进长庚医院看不到医院常用的白色,而是以暖色调为主,据长庚医院行政中心特别助理何国豪介绍,这是为了消除病人对医院长期以来形成的畏惧心理,柔和的色彩更能使患者感到舒适放松。

  何国豪(厦门长庚医院行政中心特别助理):我们这个医院跟我们病患来医院,第一个接触点就是这么一个挂号柜台,或者是一种铁架的柜台

  记者:我们看到这儿好像没有玻璃。

  何国豪:对,这儿没有玻璃,也是我们这儿可以说首创,没有玻璃的话就没有隔阂,那病人跟我们工作人员,有什么要咨询的问题,大家这样沟通方面是没有阻碍的,没有阻隔的。那再过来我们可以看到这边,有几个比较细微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这边,你看这边,我们做一个小小凸出来的这么一个地方,这边是干什么呢,就是他们靠到这边的时候,可以搁他的包,搁包,或者搁他手上带的东西,这样可以趴过来,再看我们这个地方,这边是个装饰板,但是我们这边会有凹进去,这样我们脚尖进去的时候,不会顶到墙角,这样站起来就会非常的舒适。

  解说:挂号是患者和医护人员的第一次接触,为了改变一般患者对医院的弱势心理,他们甚至考虑到了,患者挂号时跟医患人员的高度差距。

  何国豪:这边我站的高度,跟我工作人员的高度呢,这边是有个差距的,这种差距呢,我们就一些心理上的一些建议等等,就是我们的高度,视线刚好对他来讲,差不多在15度。

  记者:就是说病人在挂号的时候俯视他们接待。

  何国浩:俯视,那这样子来讲的话,病人觉得说,他的地位是比较高的,那我们工作人员是来服务他的,而不是由病人来请求我们工作人员,帮他做些什么样的事,所以这等等会让病人觉得来到这家医院,觉得不像是来医院,他是来接受我们的医疗服务的,以客为尊,就会有那种感觉了。

  解说:长庚医院的管理者告诉记者,他们在设计医院布局和规划就诊流程的时候,要求员工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是患者,我来医院看病,怎样才是最方便最舒适的,打造服务品牌,形成与竞争对手不同的差异化服务是长庚医院在台湾的成功模式,他们把这种模式移植到了大陆。

  何国豪:长庚的模式就是以人为本,以病人为中心的一种模式,大处着手,小处着眼,就是我们对细微的事情,我们是非常重视的,因为很多细微的事情,累积起来就是一件大事,今天做了十样,改善了十样,到一年后,累积起来整个就会不一样。

  解说:何国豪说,服务是长庚医院和厦门其它公立医院相比,最容易实现的竞争优势,而为了强化这种优势,就必须绞尽脑汁,考虑到完善每一项服务的细节,用细致周到的服务赢得患者,这一招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领药处,我们遇到了刚看完病的一家人。

  患者家属:人家说长庚医院的服务态度好,今天我们来了确实体验到这个,今天我们排号是47号,今天里面的医务人员,一看到他是高龄,所以就提前让我们先看,再来医生各方面的诊断,他都问得非常详细,态度又很好。

  记者:今天是第一次来是吧

  患者家属:对,今天是第一次。

  患者家属:今天是第一次过来,要不然我们住在那边,也都离医院很近的,在家旁边,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来这里看病的。

  解说:对于患者来说,看病贵也是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那么长庚医院和其它公立医院相比,在药价上会不会更贵呢?记者做了一个调查,通过长庚医院和厦门中山医院几种药价的对比,发现两家医院相差无几。

  记者:来这边看病贵不贵?

  患者家属:不贵,我们挂号不贵。

  患者家属:虽然是医保,医生还挑便宜的药给我们,对,他就说挑这几种药比较便宜,这个药一粒15块钱,他说太贵了,挑一些比较便宜的,他说这种药效果也不错。

  记者:这是医生主动跟你说。

  患者家属:对对对,不是我们要求的。

  记者:来看病的很多病人是自费,他们希望医生给他开药的时候能便宜一些,那我们医生在这个时候,能满足他的要求吗?

  范长青(厦门长庚医院心脏内科主任):医生看病,不但考虑病人的病情,还要考虑病人的经济承受能力,你像我们高血压,现在高血压的药一片要十几块钱的,当然你要是有医保的或者经济条件好的,吃了当然好了,降压效果也好,也不用吃那么多,一天吃一次就好了,可是那个一片十块钱,有的农民买了,一年他可能也就挣几十块钱,你给他吃,他肯定不能坚持,因为高血压要吃一辈子的药,他肯定坚持不下去,所以你就不如给他开几块钱,一百片,他虽然吃起来麻烦一点,多一点,但是血压也能降下来,一样能好。

  记者:我们医生的收入多少和跟病人开药……

  范长青:没有关系,要有关系,当然医生就是,这个实话实说了,比方我开了个药,我有回扣有提成的话,我当然我可能想去多开,从人的本性想去开这个药,但长庚医院跟这个东西完全没有关系,就是你开再多药你也赚不到钱。

  解说:据范长青介绍,长庚医院医生收入是以工作量来计算的,也就是按照一天看多少个病人,付给医生相应的报酬,跟开药多少和药价高低完全没有关系,医生不需要吃回扣来获得收入,另外在药品和医疗器材的采购上,长庚医院采用全球招标的方式,总是能以最低的价格购进所需产品。这种方式,使医生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更能从病人角度出发,减低病人的经济负担。长庚医院的收入并不靠以药养医,那么作为一家自负盈亏的民营医院,长庚医院是如何平衡盈利性和公益性之间的关系呢?记者在长庚医院看到,和给患者看病的诊视病房相比,医院行政部门的办公室就布置得简单多,一切以实用为主,医院里的照明设施采用电脑控制,没有人的区域都会自动熄灭,这样既节约了能源也减少了电费支出。

  何国豪:盈利和公益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我们也是坚持这一点。我想整个一个过程中,就是要靠我们这边医院的管理,怎么去管理去杜绝这种浪费,怎么样把我们的资源用在刀口上,但是用在刀口上不浪费,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医疗的质量,医疗质量是摆在最前面的,怎么样能够使我们所要花的都是非常有效率,都能花到它该花到的地方。

  解说:据何国豪介绍,厦门长庚医院目前还不能盈利,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计划在三年之内扭亏为盈,把医院的运作推向正常的轨道上面。

  公立医院如何应对

  主持人: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许多患者都是因为听朋友介绍,说这里的服务态度好而选择来这里看病的,为此他们宁可放弃离家比较近的医院,可见医院作为一种服务医疗,服务的水平和质量都十分重要,新医改方案当中,也提出在未来公立医院改革当中,人性化服务要大量推进。作为民营医院,长庚医院除了有意在服务水平方面下工夫之外,在医疗价格上也想尽办法来压低成本,降低价格,而这些正是始终困扰患者的看病难和看病贵的问题。服务质量高,医疗价格低,这样的民营医院会不会成为公立医院有力的竞争对手呢?面对这个从台湾游过来的鲶鱼,厦门的公立医院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记者:厦门中山医院是一家有着80多年历史的三甲综合医院,在厦门地区享有较高的声誉,据说年门诊量可以达到150余万人次。一年前,长庚医院在厦门落户的时候,在当地医疗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甚至有人说这是狼来了,那么长庚医院开业一年以后,它对当地医院是否形成了威胁呢?他们之间是交流还是合作呢?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

  解说:春节刚过,中山医院的挂号处就挤满了来看病的患者。据介绍,像中山医院这样规模的公立医院,每天的门诊量约为六千到七千,人多的时候,挂号的队伍经常排到门外,而长庚医院,现在的日门诊量是七百多人,约为公立医院的十分之一。张振清是中山医院副院长,他和长庚医院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

  记者:长庚医院开办已经有一年了,对咱们这边的门诊量有没有压力?

  张振清(厦门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副院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影响不是太大。

  记者:长庚医院当初落户的时候,我们厦门地区公立医院有没有太担心?

  张振清:从我们医院来讲,我们觉得我们一开始就抱欢迎的态度。为什么欢迎,因为政府不花一分钱,你得到一个大型医院,而且是一个先进管理的医院;第二,老百姓增加一个非常好的一个选择的余地,选择的去处;第三,我们就在家门口,就可以跟长庚医院有一个互动,有一个学习,有一个竞争,有一个观摩这么一个机会,我觉得是非常好的事。

  解说:据张振清介绍,长庚医院和当地的公立医院之间,经常有一些学习交流活动。长庚医院招聘的护士,都要先到公立医院培训半年才能上岗,而公立医院也会组织员工,到长庚医院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流程,并根据实际情况,对自己的医院进行改造。长庚医院使用特制的药袋装药品,上面附有详细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在配制药品的时候,经过多道审核程序把关,最后病人领药的时候,医护人员还会对病人详细叮嘱,中山医院在到长庚医院学习以后,也使用了这种药袋,增加了病人用药的安全性。

  张振清:民营医院对公立医院,你说它一点影响没有,恐怕是不可能的是吧?但是这种影响,你要怎么样看待这种影响,这种影响的结局是互相挤压呢还是互相提高了,这就必须要双方都有一个比较良好的心态来互相沟通,来达到共赢的目的,因为毕竟我们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是服务老百姓的。

  (什么类型的民营医院是未来发展方向)

  主持人:我们看到厦门地区的公立医院,并没有把长庚医院作为侵入者而敌视,而抱着一种接纳的心态向他们学习。公立医院与民营医院形成了一种良性互动,这种互动似乎让我们看到了良好的景象,那就是患者得到了质优价廉的医疗服务。那么接下来呢,让我们来连线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的教授顾昕来进行分析。顾教授,您好。

  顾昕(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您好,主持人。

  主持人:顾教授,您怎么评价长庚医院的经营模式,您认为未来民营医院发展的模式是这样吗?

  顾昕:那么总之长庚医院,它是在台湾非常有名的民营医院,它在台湾推进台湾的医疗体制改革的进程中,也扮演了非常好的角色,那么总而言之是促进了竞争。在中国大陆,它进入我们这个大陆地区,它同样能促进竞争,竞争对大家都是好事,说白了,只有在比较好的竞争对手过程当中,同他们竞争的过程中,自己的实力才能提升。我们的公立医院,实际上它们是非常有实力的,它们有很多很好的人才,如果它们改善管理,效率提高,实际上大家都能从中受益。

  主持人:新的医改方案提出,要鼓励民营医院的发展,您认为在未来几年当中,民营医院会不会因此迅速发展壮大?

  顾昕:那么首先要看具体的实施方案,因为据我所知呢,关于积极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医疗服务领域呢,有关部门呢,将在未来呢,发布一个具体的实施方案,要看这个实施方案的一些细则,但是总得来说呢,民营医院的发展,我们是可以大可期待的。

  主持人:那么您刚才讲到了,这样一个健康良好的民营医院模式,会和原来公立医院形成一个良好的互动,那么未来我们中国这样一个医疗卫生服务的格局,会不会也是民营医院占据一个主流的地位呢?

  顾昕:那么是这样,究竟是民营还是公立的占主流,或者另一个话题,叫究竟是盈利性还是非盈利性的医院占主流呢,实际上这是一个竞争的一个结果,如果我们,比方说政府事先规划一下,这可能把竞争的空间给压缩了,说白了大家谁能占主流,我们总要看它们是不是能给老百姓提供良好的服务,而且这种格局,比方说谁占主流,谁占支流呢,可能会在不同的地方,或者在不同的时段,将会发生一些变化,并不存在一个比方说固定的,就是僵化的格局,而这种僵化的格局,其实也不利于整个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

  (民营医院会否促进公立医院改革)

  主持人:那您认为这种竞争的格局,会从哪些方面来解决现在困扰患者这种看病贵和看病难的问题呢?

  顾昕:我们首先呢,就是我们新医改方案提出呢,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大家,老百姓都参加医保,走向全民医保;第二点就是我们医疗服务,它要走向多元化,如果没有多元化的话,那么我们医保定点,说白了就比较少,那么很多地区就存在着垄断性,那么垄断性我们大家就知道,万一它不给我们好好服务呢,我们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办法,医保机构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它服务得好不好,只能给它付帐,那么多元化的格局形成了,那么我们就能促进这些,不管是公立的还是民营的,让它们为参保者提供一些良好的服务。

  主持人:那么在前一段时间,实际我们也看到一些媒体的曝光,曝光一些坑害消费者的民营医院,可以说民营医院也是良莠不齐的,您认为在大力发展同时,如何规范他们合法行医呢?

  顾昕:首先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在任何一个行当,就比方说民营医院有一些不好的,其实在公立医院同样有一些不好的,那么总而言之呢,政府要对民营医院和公立医院,只要是医院,采取一视同仁的监管,如果它们违反了法律,违反了这些法规,那么它们将遭受同样的惩罚。这种惩罚可能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民事的赔偿,一个是刑事的惩罚。只要我们政府采取一视同仁的监管,加强监管力度,那么那些行为不端的,或者一些不好的这些医疗机构,恐怕就会退出这个市场。

  主持人:好,谢谢顾教授带来的分析。那么无论是民营医院如何发展壮大,还是民营医院与公立医院怎样良性互动,对于患者来说最期待的就是能够创造一个健康和谐的医疗环境,从而彻底摆脱看病难看病贵的困扰。好,今天的《东方时空》就到这里,再见。

(责任编辑:王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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