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网上发贴影射地方政府征用土地 遭跨省追捕

王帅

   【板块2：深度访谈：网上发贴遭遇跨省追捕】

　　李小萌：今天我们的客人叫王帅，今年24岁，河南灵宝市人，现在是在上海工作的一位年轻白领，今天为什么会请到他？我们先一起看一看在刚刚过去两个月当中，这位年轻人经历了什么。

　　短片：

　　今年2月12日，王帅在网上贴出了这样一个帖子，帖子上写的是“河南灵宝老农的抗旱绝招”，他说他要用全国上下一致抗旱拯救农田的情景，和老家灵宝的庄家地里羊吃小麦的场景进行对比，其实是用来影射当地政府试图用1200元一亩一年的价格，用租赁方式征用土地的事情。

　　20天后，也就是上个月6日号，正在上海公司上班的王帅，突然被灵宝警方抓回河南，当时警方拘留他的原应是，他涉嫌诽谤，污蔑政府抗旱不利。在拘留了八天后，警方称证据不足，王帅取保候审。

　　李小萌：王帅事件引起的讨论是公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如何实现和保护，政府该如何面对质疑，如何行使手中的公权，今天让我们回到事情的原点，去关注焦点中的王帅。王帅，欢迎你来到我们的节目。

　　王帅：你好。

　　李小萌：简单跟我们说说在家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儿，让你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

　　王帅：起因是这样的，我在上海上班，大概是2008年下半年，有一次在闲聊的过程中，我爸爸打电话跟我说，我们镇上要征地，希望村是我们隔壁村，大概有五六百亩地，我说征地，那他们怎么给农民赔呢，我爸说除了那些果树按棵数赔，还有小麦一亩赔多少钱，接下来是每年赔一千块钱。我那时候就很好奇，我说这个赔偿是不是合理，就去网站上看了一下，那时候是正在进行国土百日行动，我一看，上面说得很清楚，严厉打击以租代征，这不是违法行为吗，这时候我就打电话举报。

　　李小萌：打电话。

　　王帅：举报，打电话举报。

　　李小萌：给什么部门打电话？

　　王帅：河南省国土厅、三门峡市国土局、灵宝市国土局。

　　李小萌：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王帅：他们说 国土厅的人说我帮你登记一下，我会责成相关人员去调查，他说你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要往下问，国土厅的工作人员让我打三门峡国土局去问，我打到三门峡，三门峡说让我打灵宝，我打到灵宝，灵宝说帮你查，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李小萌：为什么？

　　王帅：他明显以租代征，他是帮我查，那个人应该是姓朱吧，朱科长，他说你是谁，我说我是农民。

　　李小萌：你为什么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王帅：我怕如果他知道我是谁，可能会打击报复我，他说你在哪里，我说我在上海，大概意思就是这样，说你是上海的农民，我说我老家在那儿，我就问一下这个事情怎么回事，他说少管这闲事。然后态度也很不好，就把电话挂了，我就知道他有问题。然后我就写了举报信，我写灵宝市以租代征土地，希望村土地五六百亩，把举报信通过网络的平台发到河南省国土厅的举报，发了。

　　李小萌：署名了吗？

　　王帅：署名了。

　　李小萌：署的王帅？

　　王帅：没有，王二宝。但是留的电话是我的真的电话。然后没有消息。

　　李小萌：所以你选择了打电话，写举报信，都没有结果。在你准备做这两件事儿之前，是父亲要求你帮家里想想办法还是你自己主动要这样做？

　　王帅：没有，当时我还没有征得我们家同意，跟我们家一点关系没有，我是觉得希望村的农民。

　　李小萌：但迟早会征到你们家，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王帅：他说过完年要征到我们家。

　　李小萌：你自己想要去打电话，并且写举报信的初衷是什么？

　　王帅：初衷就是觉得农民不懂法，他没有信息，没有平台得到这个真实的法律法规的文件，我看到了，我是不是可以帮他据波一下。

　　李小萌：在几条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你想在网上发一个帖子？

　　王帅：没有，那时候还没有，那是希望村的地，后来不是过年就回家了嘛，过年回家以后，我就在村里看到他们征地公告，土地工业聚集区的征地公告，我就查阅了一些很多的资料、文件，打印出来，包括《土地法》，中央还有省政府的一些文件规定，打印出来，回去给我爸爸，给我大伯，当时我在村里就像宣传员一样，到这个家里，我说听说明年政府要征我们的地了，他给希望村那样征地肯定不行，国家现在规定是这么赔的。

　　李小萌：你希望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王帅：我头脑很简单，我想农民为什么没有争取自己的权利，是因为他没有见到《土地法》，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权利，我把这些交给他，我说你看，他们肯定拿着这个《土地法》会团结起来，说你看，你应该按照国家的规定办，结果我说来说去。

　　李小萌：你希望提供一个工具，然后他们自己用这个工具来保护自己，然后没有结果，然后到了发帖子，还不到，中间还有什么过程？

　　王帅：接下来我就回到了上海，过完春节，我就回到了上海，回到了上海，大概是2月8号，我爸打电话说，他们开始清理我们那里的地，出了一个清理通告，我打电话给我堂哥，我说这样吧，你把征地公告拍出来，我把这个照片传给国土厅的人。

　　李小萌：表哥在你的指示下拍了照片。

　　王帅：我还跟他说你背着人点，如果这次举报成功了，那些征地的官员顶多是一个行政警告，人家以后要找你事儿，你怎么办。

　　李小萌：你还挺有这种自我保护意识的，

　　王帅：我发给国土局了。河南省国土资源厅、国土资源部、国家土地督察。

　　李小萌：下文呢？这封信有结果吗？

　　王帅：没有。2月11号开始清理，还没到2月11号，我们那里不懂法制，不懂法制的农民就开始砍果树。

　　李小萌：这些果树、农田要被砍掉给你的紧迫感，还是这个事儿始终没有结果你越来越生气？

　　王帅：两个都有。我当时又看到，新闻上，全国都在那儿抗旱，我们老家出现什么状况？羊吃小麦，把果树砍掉，这不是很讽刺吗？我就想写了河南灵宝抗旱绝招，我给我的堂哥说，你把地里的清理状况拍过来，我把它发到网上去。

　　李小萌：你是怎么在几条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觉得网络应该是一个可选择的出路？

　　王帅：周久耕事件，还有温州桃花旅行团事件，出去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

　　李小萌：你觉得网络的力量是支持你的。

　　王帅：对，再说它有一定的私密性，你打电话给举报单位，可能你的信息就会受到泄露，你发一个帖子，他知道你是谁，上海有两三千万人，他知道你是谁吗？

　　李小萌：所以你觉得在网络上发严安全。

　　王帅：对，一发以后，点击量到一万多的时候，我觉得别到时候找到我。

　　李小萌：你也很矛盾，既怕没有人关注，关注多了你开始担心，你担心的是什么？

　　王帅：我担心的是他们派人来找我。

　　李小萌：谁们？

　　王帅：当地的这些人。

　　李小萌：你开始不是相信在网上发言安全吗，上海那么多人，怎么能锁定你呢？

　　王帅：照片，我在上海能拍到我老家的照片吗？不可能。所以说我打电话给我堂哥，我说你拍照片的时候千万别让别人看见，另外其它三个村子都拍，当然我三个村子都传，他们也不知道谁拍的，哪个村的人干的。

　　李小萌：是，你都想得这么周到了，为什么还这么害怕？

　　王帅：他们太强大了。

　　李小萌：谁？

　　王帅：征地的这些人。

　　李小萌：感到害怕之后你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王帅：上面发了一个帖子，我说请板主删除我所有发的帖子，天涯板主说不好意思，这是公共自由，就没下去，我看帖子在论坛火爆。

　　李小萌：你当时由衷地希望他帮你删掉吗？

　　王帅：很矛盾，如果删掉，这个问题又得不到解决，如果不删，是不是我会陷进去。

　　李小萌：所以你发一个请删掉的帖子其实给自己一个交代，但你并没有真的希望这件事儿就这么滑过去？

　　王帅：没有。看了这个帖子在论坛火爆，网易、新浪还有雅虎都放在首页，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浏览量接近五十万了，我想这下没事儿了，这么多人看到。

　　李小萌：既觉得自己安全了，又觉得事情可能要解决的时候，有两个人到了你的公司？

　　王帅：没有，接到一个电话，我爸说公安局把你的堂哥带走了。

　　李小萌：这个时候你应该自己觉得获就要烧到自己了？

　　王帅：然后我就把照片还有举报信传给大概二十几个同学，天南海北的，我说如果手机三天不开机，有几条路可以营救我，向警方报案，你就说王帅可能是因为发这个帖子被征地的这些人带走了，二，找一个媒体记者，三，向纪委投诉。

　　李小萌：你的二十几个同学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帅：他说他们刚开始都觉得，哪有这回事，你发个帖子，举报的人多的，我天津的同学还打电话跟我说，现在利益冲突是很正常的。

　　李小萌：你做这一系列的工作，距离有人到公司来带你走多长时间？

　　王帅：差不多两个星期左右。

　　李小萌：这一个月过得踏实吗？

　　王帅：不踏实，电话一个一个来，说我堂哥又被抓去谈话了，开警车开到村里，去你堂哥家里，大概三次吧，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也撑不住了，我说堂哥，他如果再问你，再带你去你就说除了传给律师，还传给我了，这些照片。

　　李小萌：睡得着觉吗那几天？

　　王帅：还好吧，心里有点慌，后来一直都没回音。 接下来那天，3月6号，下午两点多，吃完饭，拿着水杯准备去接水喝，我的同事过来说王帅，前面有人找你，一个便衣说，这是我的警官证，看一下，我看了一下。身份证拿给我看一下，身份证给他了，看一下。

　　李小萌：你这时候脑子里想什么？

　　王帅：我那时候想，因为他是上海警察，我想，是不是我租住的地方有小偷小摸，去调查。

　　李小萌：根本没有联系到这个事儿？

　　王帅：没有。人家问，你知道为什么抓你？我说我真不知道，他说就是，到局里跟你了解一下情况，跟上海警察一下楼，一个桑塔纳车往那儿一停，说老乡话的警察出来，往那里一坐，手铐一铐，全明白了，他说知道为什么抓你吗？我说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我那时候挺慌，我说不就是我举报你们征地的事情，除了这个事情你还干过什么？我说没干过，他说没干过？没干过那些照片怎么到网上去了？

　　字幕：

　　3月6日，王帅被羁押在上海第二看守所。

　　3月9日，王帅被带回河南，以“涉嫌诽谤”被刑事拘留,关押在灵宝市看守所。

　　3月11日，因“证据不足”，王帅被取保候审。之后，人民网、《中国青年报》等媒体纷纷关注此事。

　　灵宝信息中心对王帅举报的“五帝工业聚集区”给予解释，如下：五帝工业聚集区是河南省确定的200个产业聚集区之一，该区按程序上报建设用地手续，地上附着物已全部赔偿到位。每亩地一年1200元是在征地补偿款未完全到位前给村民的生活补助费，这一标准绝大多数村民都是同意的，包括王帅的父亲都是按时领取的，不存在村民生活水平严重降低的情况。

　　4月13日,灵宝市党政公众网,刊登了落款为“灵宝信息中心”的声明,称王帅涉嫌诽谤案正在办理中,并指出王帅以及<中国青年报>此前的报道严重伤害了市抗旱工作指挥部和市水利局的同志.

　　灵宝信息中心对王帅举报的“五帝工业聚集区”给予解释，如下：五帝工业聚集区是河南省确定的200个产业聚集区之一，该区按程序上报建设用地手续，地上附着物已全部赔偿到位。每亩地一年1200元是在征地补偿款未完全到位前给村民的生活补助费，这一标准绝大多数村民都是同意的，包括王帅的父亲都是按时领取的，不存在村民生活水平严重降低的情况。

　　声明称，“3月6日，办案民警在上海将王帅抓获并刑事拘留。经审讯，王帅对自己在网上发帖捏造事实、侵犯他人人格的行为供认不讳。据其供述，因家人对征地地上附着物赔偿款项不满，他多次咨询相关部门后认为政策不公，拍摄了部分照片炒作此事，意欲达到个人目的。

　　王帅案的争议焦点：

　　刑法第246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诽谤罪”的构成要件之一是“破坏他人名誉”。王帅的行为本质上是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提出批评，灵宝官方欲证成王帅的诽谤罪，首先必须证成政府机关有名誉权，而政府作为公证人，不具备私法人享有名誉权的基础，因此政府不能提起名誉侵权及诽谤侵权诉讼。

　　李小萌：事儿发展到现在，我们可能用对和错来回顾这个过程不太准确，但我还是想问你觉得整个过程中，什么是你做得对的，什么是你做错的？

　　王帅：我到现在还认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李小萌：其实我们看到当地之所以愤怒了，是因为你拿抗旱这件事儿说事儿，如果你的帖子没有提到这个词，不是拿这个做文章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王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小萌：可能因为事情刚发生，想得更多的是教训和悲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会有所改变？

　　王帅：这怎么说，只能说是留下心理阴影了，在这个事情过程中，哪怕有任何一个部门介入，都不会到今天的结局，对不对。

　　李小萌：你失望了。

　　【板块3：今日扫描】

　　一名红衫军示威者携带砍刀正在街头与军方对峙，昨天的泰历新年中，军方和示威者发生了危机以来最激烈的冲突。据媒体报道，昨天的冲突已造成至少两人死亡，97人受伤。

　　丁慧，20岁的浙江排球运动员，中非混血的他，最近入选男排国家队，成为我国各类“国”字号球队中，第一位“黑人”选手。

　　博尔特，北京奥运会百米冠军。昨天，他承认自己曾吸食过大麻，也成为继菲尔普斯后，第二位公开承认毒的奥运明星。

　　莫拉莱斯，波利维亚总统，昨天，他宣布将继续绝食，抗议反对派议员，对通过新选举法的阻挠。莫拉莱斯从本月9日开始绝食，由他提出的新选举法，被认为可能为其实现独裁，创造条件。

　　几名意大利拉奎拉市的儿童，正在防震棚外打开礼物的包装。今年的这个复活节遭受地震的拉奎拉市民在悲伤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