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囚徒”
入侵西藏的西方殖民者,如今成为“香格里拉囚徒”,无法自拔。
1933年,工业文明受挫的大萧条时代,美籍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出版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在西方人心中种下“香格里拉”情结:远离尘嚣的人间仙境,神秘浪漫的世外桃源,带着东方主义色彩的幻象,直到现代金融文明受到讽刺性打击的今天,仍然挥之不去。
旧西藏不是从未到过西藏的希尔顿想象中的“香格里拉”。一位最早进入西藏的解放军战士回忆,“农奴们对主人与喇嘛,都非常害怕,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他们说话时,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脸,生怕他们一不高兴,惹来滔天大祸。”
95%以上的人生活在日日夜夜的恐惧中,这样的地方难以被称为“人间仙境”。
民主改革后,广大农奴获得了土地和自由,从恐惧中解放出来。他们感谢新生活,把解放军叫“金珠玛米”,菩萨兵;把毛主席看成象征智慧的文殊菩萨的化身。直到今天,许多农奴后代家中的佛堂上,供着佛像、菩萨像、宗教领袖像,还有毛主席像。
就在此时,向往香格里拉的西方人把对西藏的美化,一转而变为对西藏的丑化,持续了50年。
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研究员杜永彬等对本刊记者说,西方人误读西藏,有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异。东方人重辩证思维,思考问题强调对立的交叉与和谐,西方人思考问题重对立的矛盾和斗争。但这个误读更是由于情感上的距离和政治上的偏见,他们的有意误读,是不认可中国的发展与现代化。
一些西方人因此陷入困境无法自拔——西方媒体将传统西藏描绘成“香格里拉”,西方的电影、书籍、报纸等共同塑造了“香格里拉神话”,从“香格里拉神话”发展到被“香格里拉”神化。
固执于矛盾和斗争的西式现代化,无法存活于西藏;固执于自己好恶的标尺,拒绝现实,也一定会成为囚徒,不管是哪一种。
传统与现代的叠影
西藏,如今是一幅传统与现代并存融合的图景:八廓街上,有卖给游人的唐卡、卡垫、藏刀、转经筒,也有内地的种种日常生活用品。日喀则农宅中,一边是供着佛像和班禅像的经堂,另一边是摆着进口大彩电的客厅,厨房里,一边是烧牛粪饼的火炉,一边是煤气罐和沼气炉。哲蚌寺和扎什伦布寺等寺庙里,酥油灯和吊顶电灯上下辉映……
传统从来不是变动不居的。从来自普陀山的猕猴传说,到苯教的创立与雅隆悉补野部落的崛起,再到吐蕃王朝的兴盛与大唐、南亚佛教的传入,又经政教合一并纳入元明清版图。尽管雪域高原相对封闭,但其内部的发展及与外部的交流从未停歇,作为多元一体中华文明的一个分支,其自身也是多元一体,开放包容的心胸造就了博大精深的底蕴。拉萨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大昭寺,便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的建筑风格,成为藏式宗教建筑的千古典范。
现代化事物进入西藏,是时代进程的一个部分。而在保护传统和文化多样性上,西藏走在前列。
比如西藏的寺庙,对外来游客要收几十上百元的门票,旺季时还限制人数与时间,而对朝佛的藏族群众或不收分毫,或仅象征性地收取一两元钱。西藏的天葬习俗,也通过相关法规予以尊重和保留。
扎什伦布寺一位年轻僧人颇有兴致地讲起,在全国遭难的“文革”时期,中央领导特意把布达拉宫和几大寺改为国家粮库,红卫兵和造反群众就不敢冲击了。
近二三十年对拉萨旧城的改造也是保护传统的一个范例。在以大昭寺为“心”、八廓街为“脉”方圆一平方公里多的老城区,依“修旧如旧、保持原貌”原则,在完成道路、水电改造后及建筑物内部的结构的部分改变后,典型的藏族建筑精髓和藏族生活传统被完整保存着。
活生生的传统才具有现代价值。援藏干部、日喀则地区文化局副局长李作言向本刊记者介绍,日喀则已举办七届珠峰文化旅游节,珠峰东南侧定结县陈搪乡的夏尔巴人是这个节日的明星。他们每次都会提前三四个月排练,一到节日,先步行五六个小时,再开十多个小时拖拉机来到市区,在扎什伦布寺前广场布置的现代化舞台上表演他们的原生态歌舞,“纯美、朴素,有种原始的和谐的味道”李作言说。
神圣难以被染污
传统与现代相叠的背后,是神圣与世俗的交织。藏传佛教是西藏传统文化的最重要一部分,渗透于西藏的一切时、一切处。西藏的神圣一面,和光同尘,未曾改变。
一千三百多年前,当大唐和尼泊尔的两位公主带着佛像来到拉萨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待布达拉宫与大昭寺拔地而起后,神圣与世俗的权力一并确立,这个海拔3600多米的相对低地成为雪域高原人们心目的“最高峰”。
后来的朗达玛灭佛与吐蕃王朝的崩溃,也是宗教冲突与世俗之战相混。随后数百年,拉萨几乎成为被遗忘的边陲小城。直至1409年,宗喀巴的传昭法会使这里再次成为信徒们“神圣之城”,政教合一的逐渐强化亦使得它成为世俗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
1936年,英国人斯潘塞·查普曼在《圣城拉萨》中记载说,这座围绕大昭寺发展起来的小城,聚集着僧侣、信徒、贵族、乞丐,充满市民气息,同样有着某种庄严的神圣:“当一缕阳光在布达拉宫金色屋顶上闪烁时,会让你激动不已。”
神圣与世俗的交织,源于人的灵魂与身体的二重性,对精神家园与物质家园的双重追求。近几十年,中国在经济发展之后,物欲与身体欲泛滥,现代化进程在一定程度上被扭曲为无法满足的欲望陷阱,丧失了幸福的感受。这些年,为重寻精神家园,内地上下已付出更多努力。
这正是“藏漂”们内心难以言说的愿望。在他们眼中这块精神与生态的“净土”,是不可多得的心灵栖息之地,“回到拉萨”,是藏民游子的呼声,也是这些外来者的心声。
西藏的神圣难以被染污。哲蚌寺寺管会常务副主任阿旺群增对本刊记者说,从上世纪80年代十世班禅大师提出“以寺养寺”以来,寺庙兴办农场、公司有了收入,信徒的供奉、布施也多了。现在学经班的僧人可以一心一意,不必像过去一样为生活来源操心。他作为“干活的”,每半年可发五千多元工资,现在用的手机就是花三千多元从成都买来的,与内外联系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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