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的印度卖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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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离的印度卖女案

　　迪拜酋长、豪华饭店、20万英镑，是一场梦，还是被设计的一个局

　　■王晔

　　现实永远比电影和小说更精彩。

　　低成本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不仅赚取了3亿美元的票房，更包揽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8项奥斯卡大奖。

　　剧中的小演员鲁比娜·阿里也一样。宣传完影片，她回到印度孟买的贫民窟，和父亲、继母以及6个姐弟挤在一间泥草和木板搭建的棚子里，尽管政府宣传说已经为所有参演电影的演员提供了新房子。

　　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她不得不从此面对一批批各怀心事的媒体。

　　策划的买卖案

　　大部分采访过她的媒体，9岁的阿里都忘记了，但英国《世界新闻报》的两位记者，她会永远记住他们。

　　按照《世界新闻报》记者的报道，她们是事先获得阿里的父亲要高价售卖女儿的消息才联系他们的。阿里的父亲拉菲克·阿里·奎瑞石今年36岁，在电影拍摄期间摔伤了腿，全家人失去了生活来源。据《世界新闻报》记者称，拉菲克曾私下抱怨一家8口人晚上睡在地板上，一天只能挣两美元的生活太艰苦。

　　创立于1943年的《世界新闻报》发行量超大，隶属传媒大鳄默多克的新闻集团下，以首发爆炸性新闻著称，菲尔普斯吸毒事件就是这家报纸首先披露的。为了获得劲爆的新闻来源，《世界新闻报》不惜花钱买新闻，制造新闻话题也是记者的拿手好戏。在报道拉菲克准备高价卖明星女儿时，《世界新闻报》两名记者假扮阿拉伯富翁夫妇，主动打电话给阿菲克说愿意花钱收养阿里，他们最后“谈妥”的数目是20万英镑。

　　4月18日，《世界新闻报》刊登了名为“这个孩子很特殊，是获过奥斯卡的，因此我们要20万英镑”的新闻，并如愿获得全球关注。在这篇新闻中，《世界新闻报》记者说自己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导游那里获得拉菲克要卖女儿的消息。电影拍摄一年，拉菲克觉得电影火了，女儿却只得到2040英镑。这时候，富有的迪拜夫妇打电话希望收养阿里，拉菲克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他们还约定5月去孟买会合。

　　导游说，中东夫妇的收养愿望让拉菲克变得贪婪起来，他公开说要把女儿卖个好价钱。

　　拉菲克本来打算带着全家去迪拜见这对阿拉伯夫妇，但因为签证问题作罢。当时，拉菲克因为持刀伤人被警方指控，不能申请出国签证。最后，他们把“交易”地点约在孟买北部的凯宾斯基里拉饭店。晚上11点35分，菲拉克、阿里、摩尔和另外三个人到达宾馆。阿里穿着白色印度服装，拿着诺基亚手机，看起来心情大好。

　　人证凭空蒸发

　　阿里显然没觉得父亲是在谈买卖她的生意，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宾馆，还羡慕地说，“宾馆的卫生间都比我家的房子大。”

　　拉菲克也不承认是去卖女儿的。他说当时是去为女儿洽谈新工作的。虽然他在随后接受《每日邮报》的采访时表示并不抗拒没有生养能力的阿拉伯夫妇收养。对于《世界新闻报》言之凿凿的20万英镑开价，他说自己不懂英文，完全不知道买卖这回事。

　　对于阿里，拉菲克说他还是很关心的。当天晚上，那对阿拉伯夫妇曾要留下阿里过夜，但被他拒绝了。《世界新闻报》登出拉菲克要卖女儿的消息后，已经和拉菲克离婚7年的库尔希德曾冲到拉菲克家，和拉菲克现在的妻子打了起来。当时，阿里也在场，生母和继母在闹市撕打，周围的记者不停拍照。拉菲克说库尔希德没理由闹事，自从离婚后，她就没有管过阿里的生活，但库尔希德不管这些，她跑到警察局告发拉菲克要卖女儿。4月19日，警察传唤拉菲克。

　　4月23日，经过几天的调查，印度警方宣布停止对拉菲克的调查，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拉菲克曾试图卖掉女儿。警方撤销起诉是因为当时在报纸上指控拉菲克卖女的三名英国记者下落不明。报道称记者曾在凯宾斯基里拉饭店见过拉菲克，但现在他们已经离开饭店。4月16日，记者使用的电话还处于激活状态，4月19日，电话已经注销。人证凭空蒸发了，并没有交易的钱，阿里也好好地和父亲在一起。最蹊跷的是，连起诉拉菲克卖女的库尔希德也失去联系。

　　至于阿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失去对父亲的信任。4月19日警察带走拉菲克时，阿里以为是自己给父亲惹祸了。此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她一直表示愿意和父亲在一起。

　　被搅乱的一家人

　　先不管这场来势汹汹但无证可查的买卖案，阿里一家在电影播出后一直不平静。阿里13岁的姐姐萨娜说阿里的出名毁了她们一家。

　　拉菲克被捕后，萨娜说自从阿里演了电影后，她们家就不对劲了：“我父亲说我是多余的，阿里才是珍宝呢。在电影播出前，父亲对我们两个都一样，奥斯卡毁了我们一家人。”在接受《印度斯坦时报》采访时，萨娜说的确有过收养这件事，拉菲克曾问过阿里愿不愿意在国外生活。

　　电影虽然没有改善阿里一家的生活，但导演的确把阿里送进学校。那是一个名叫“英语媒介”的学校，大部分学生都家境贫寒，每个月的食宿和学费是24美元。阿里的父亲对2040英镑的演出报酬非常不满意，他认为女儿参演的电影既然获得奥斯卡奖，他们的家境至少也能因此有所改善。阿富汗童星出演美国电影《追风筝的人》后，好莱坞的制片人支付了19000美元。阿里拿到的钱居然这么少，拉菲克不能接受：“电影赚了那么多钱，获得如此大的名声，我们却什么都没得到。”

　　就在拉菲克觉得自己一无所获时，“迪拜酋长夫妇”的收养电话到了。对于《世界新闻报》用卧底的方法获得新闻来源，《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导演丹尼·伊博尔并不认同：“这个媒体知道拿9岁的阿里做文章会得到什么样的轰动效应，他们利用了她的价值，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世界新闻报》的报道之所以能获得巨大反响，是摸准了印度的社会现实脉。印度著名儿童慈善组织“挽救儿童行动”的负责人布万·利布胡称，在印度买卖儿童非常普遍，“买一头水牛的价格是1.5万卢比（人民币2050元），但买个孩子只需要500到2000卢比（68元到273元）。”而阿里家生活的贫民窟地带，65%的人能用到公共水龙头，25%的人可以喝井水，剩下的人只能喝水槽里的水。就像《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展现的一样，黑帮控制着整个贫民窟的儿童，乞丐、扒手、妓女就是这些贫民窟儿童的出路。像阿里这样因为演了电影，可以有人资助读书到18岁，同样是奇迹。因为出演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阿里获得了两项大奖：2008年黑轴奖的最佳全体演员奖和2009年美国演员工会大奖的接触表演奖，还参演了2009年上映的宝莱坞电影《预见未来的人》。

　　而这场没有对证的收养案，最后因为英国记者的人间蒸发而成为无头公案，阿里的父亲又回到他们的小房子，一家人挤在一起，迪拜酋长、凯宾斯基里拉饭店、20万英镑、警察，对9岁的阿里来说，就像她去奥斯卡颁奖会走红毯一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