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贪官曾拒绝高薪回国任职 私分百万资产后逃逸

　　私分公司财产 藏身德国 承办人拨打3通关键电话 女经理回国自首

　　电话劝返女贪官检察官曝内幕

　　女贪官王敏（化名）逃往国外6年多，房山区检察院反贪局的三任局长、五拨承办人死死咬住每一个机会，一步步逼近，最终成功将她从德国劝返回中国自首。

　　据悉，王敏不仅是北京市，也是全国第一个没有动用外交资源，办案人员没有出境追逃的零成本被劝返的外逃贪官。检察官使用了什么方法将她劝返回国的呢？近日，房山检察院向本报独家披露了这一案件的办案经过。

　　接举报

　　燕海公司总经理贪污

　　2001年1月12日，房山区检察院反贪局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称某大型国企下属的燕海石油化工技术开发公司总经理王敏贪污，将120多万元私分了。

　　据了解，公司实际工作人员为4人：总经理王敏、副经理吴某、会计徐某、业务员费某。

　　2001年4月11日，房山检察院决定对王敏等四人以涉嫌贪污罪立案侦查，并决定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

　　然而，在作出决定的第二天，当检察院分别到家里和单位找人时，却发现王敏“消失”了。

　　苦查寻

　　女贪官远渡德国投奔儿子

　　在王敏家外蹲守没有任何收获，检察官们对案件再次进行了梳理，发现王敏多次在国外进修。

　　2006年，承办人从外交部获得信息，王敏在2001年4月5日从上海出境，目的地是德国，并且此后再无入境记录。

　　通过户籍民警的调查得知，王敏有一个儿子，早前留学后定居于德国，种种迹象表明，王敏在案发后一定是投奔儿子去了。

　　打电话

　　展开“攻心战术”

　　我国跟德国没有司法引渡协议，所以只有让王敏自己回来，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2006年初，户籍民警提供了王敏儿子北京的手机号码，检察官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拨通了。“喂，哪里？”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中文声音。“听到对方的声音，我想有门儿。”刘君亮是第四拨承办人，他向记者回忆了跟王敏的儿子电话沟通的经过。

　　第一次，王敏的儿子非常客气，说母亲不在德国，去哪儿了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转达。

　　刘君亮告诉王敏的儿子，同案犯都已经被判缓刑，王敏是有身份的人，老是这样躲不是个办法，无论什么时候被抓住，都要被追究责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漏网的鱼。我希望王敏不要有思想负担，如果回来自首是可以从轻处理的。”

　　王敏的儿子非常客气地答应，如果见到王敏一定转告。

　　第二通电话

　　第二次的电话是刘君亮在一天上午9点拨通的。一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了吼叫声：“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原来，中国上午的9点，正是德国那边的深夜。刘君亮赶忙道歉。此时，王敏的儿子提出，总是这样拨打国际长途电话，电话费负担不起。

　　刘君亮立刻回答，根据规定，这些电话费将由检察院从办案经费中支付。

　　但王敏的儿子态度依然强硬，要求检察院不要再打电话了。“你如果不配合，我们可以通过外交程序司法通缉你母亲。”刘君亮郑重地说。

　　对方口气明显软下来了，说事情可以商量。但当时时间太晚了，如果有可能，一定答复。

　　第三通电话

　　2006年4月，检察官们接到了王敏户籍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得知有人前去给王敏办理换发二代身份证事宜。

　　根据民警的描述，刘君亮断定，前去办理换发身份证的一定是王敏的儿子。于是，电话再一次打通了。“你现在在国内呢吧。”刘君亮开门见山地说。“你怎么知道的？”王敏的儿子毫无准备地脱口而出。“你要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刘君亮随后说想与其见面，一来是报销电话费，二来是当面好好聊聊。

　　王敏的儿子一口回绝了，但答应回去跟母亲好好商量。至此，检察院终于断定了王敏的藏身地点。

　　逃亡国外

　　派律师回国咨询

　　此后，检察院加大了劝说的力度。根据王敏毕业于北京大学，同龄人中有许多都从国外回国，检察官反复说人老了都要叶落归根，并告知同案的几个人都被判了缓刑。如果回来自首，检察院将在起诉时考虑具体的情节，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建议从轻。

　　很快，王敏那边有了反应，她的律师来到中国，咨询和表达了其想回来自首的心情。

　　女贪官终回国自首

　　2007年9月13日11点30分，一架航班从德国的法兰克福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反贪局局长王建明亲自带领第五拨承办人刘立新在机场等候。“我回来自首了，我回来自首了。”见到检察官，王敏一连说了多遍。“家的感觉是难以割舍的，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王敏握着检察官的手流下了热泪。

　　在审讯中，王敏说起自己在德国的生活时几次失声痛哭。她说，自己投靠在德国农村的亲戚家，帮人家干点活。尽管后来拥有了长期居住权，但寄人篱下的感觉非常难受，是检察官的多次劝说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

　　办公司艰辛经营 不甘心多年辛苦积累拱手相让 女贪官小金库里拿走35万　“只想着挣钱别的都顾不上了”

　　59岁前，王敏可谓一帆风顺，年轻时被国家派往意大利、俄罗斯深造，成为行业内的领头人，是为数不多的享受国家级待遇的专家。

　　为了报效祖国，她毅然拒绝了国外公司的高薪聘请，回国投身祖国建设，可谓尝尽了“人上人”的滋味。

　　然而，在退休前，曾经拒绝高薪的王敏却出现了心理失落，与部下私分了企业的120多万元。

　　2001年4月，房山检察院对她和其他三人以涉嫌贪污罪立案侦查，而此时，60岁的王敏开始了她的逃亡生涯，她的名字也出现在被追捕贪官的名单中。

　　这大起大落间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对此记者进行了深入采访，为您展现其从专家转变为贪官的心路历程。

　　出国深造拒绝国外公司高薪聘请

　　“国家花重金培养我，我应该回国报效国家”

　　王敏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化学系，原是北京某大型国有公司的一名研究员，她在专业领域的成就世界闻名，许多外国公司跟国内企业做生意时，只要有王敏出面，再苛刻的条件外国公司都会“OK”的。

　　公司也非常重视专家级别的王敏，曾选派其到意大利深造2年，并随着企业的发展，又先后4次派她到美国、俄罗斯等国家学习。

　　1992年，公司研究院搞起了第三产业，领导选中了王敏，由她组建了北京燕海石油化工技术开发公司（以下简称燕海公司），并出任公司总经理。王敏在51岁的时候登上了她事业的巅峰。

　　据检察官介绍，在深造期间，国外的公司曾许诺高薪、洋房，希望王敏能够留下来工作，但王敏说：“国家花重金培养我，我应该回国报效国家。”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每次她都婉拒国外公司的聘请。

　　那么，这个有强烈爱国情结的人又是如何成为了一个贪官呢？

　　退休失落不甘心小金库转交他人

　　小金库里的钱是一点点挣出来的，就这样将钱拱手送给别人，王敏有些不甘心

　　当上燕海公司的总经理，王敏踌躇满志。由于该公司为集体所有制，主要负责为上级公司各厂及研究院采购部分进口仪器、仪表、设备配件等业务，研究院只出了100万元注册资金后没有再投入，王敏可谓白手起家。

　　没有资金，没有客户，王敏说公司开办初期，没有任何经验，王敏形容自己当时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吃了不少苦”。但是凭借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局面很快就打开了。

　　1995年，公司的业务量大增，收入也随之增长。出入各种场合，一声声“总经理”的称谓让王敏非常满足。

　　业务多了，外出应酬也多了，为了方便，善于经营的王敏让财务人员建立了小金库。一些收入被截留进了小金库。

　　1998年，王敏快到退休的年龄，研究院派来了新总经理。新经理来了，小金库里所有的钱也将随之移交。可是那些钱是王敏等人一点点挣出来的，就这样将钱拱手送给别人，王敏有些不甘心。

　　于是有人提议，将120多万元钱分了，王敏同意了，其中王敏分的最多，共计35万元。

　　王敏说之所以决定分钱，除了心有不甘外，还有就是“如果多分钱，让人感觉这个公司很有实力，业绩好，也从侧面说明我很能干。当时只想着挣钱了，别的都顾不上了”。

　　逃亡生涯从大学校园躲入乡下农庄

　　“背着涉嫌贪污的大包袱，压力非常大”

　　王敏说，自己刚到德国的时候，曾在大学里给人讲过课，但随着检察院将其上网追逃后，她隐匿起来，甚至躲入德国亲戚的乡下农庄里。

　　“背着涉嫌贪污的大包袱，压力非常大。”王敏说，“在德国的生活过的不痛快，不仅无法融入那个国家，甚至连抛头露面都不行，就像一只孤雁一样。”在审讯时，王敏多次流着泪对检察官说。

　　王敏投靠在德国农村的亲戚家，帮人家干点活。尽管后来拥有了长期居住权，但寄人篱下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

　　回国时，王敏看见检察官就像见到了亲人，而且检察官们没有当场给她戴上手铐，不仅让她感动，也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2008年8月20日，房山法院以王敏有自首情节，已退赔所有赃款，以私分国有资产罪，判处王敏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000元。

　　检察官讲述

　　盛夏车里“潜伏”检察官中暑

　　车里跟蒸笼一样，所有的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

　　就在王敏逃亡的日子里，追捕她和她的同案犯的检察官们一刻也无法停歇。

　　走访、蹲守，检察官们的追逃之路异常艰难。每个双休日、节假日，越是团圆的日子，检察官们越要在4个嫌犯的家门外或者父母家外蹲守。

　　“我记的最清楚的一次蹲守是在7月，申奥成功的那天。”房山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刘爱军说。

　　那是个炎热的夏日，炙热的太阳将地上的沥青都烤化了。居民们都躲在家里吹着空调，小区里人影稀少，检察官们只能“潜伏”在汽车里盯着王敏家的窗户和楼梯口。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把车熄了火，甚至车窗也不敢开。半个小时后，一名女检察官申请上厕所，“忍会吧，现在出去太扎眼，容易暴露。”刘爱军轻声劝说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喘不过气来，能开会儿窗户吗？”一名男检察官声音急促地说。“你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再坚持一会儿。”刘爱军说。

　　车里跟蒸笼一样，所有的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来回上下车肯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刘爱军一次次回绝了检察官们的请求。这一等，又是几个小时。

　　待大家集体开车出小区去上厕所时，女检察官已经吐得没有力气上厕所了，她生生被“捂”得中暑了。

　　同案犯落网结束外逃回国自首

　　2005年7月1日，迫于压力，会计徐某在家人的陪同下投案自首

　　此后，检察院与公安部门密切配合，终于通过技术手段，在2001年8月9日，将藏匿在庐山的业务员费某抓获，案件出现重大转机。

　　2003年5月7日，打算趁着非典潜逃往国外的副经理吴某，在办理护照时被抓获。2年的逃跑生涯，让只有40岁的她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2005年7月1日，迫于压力，会计徐某在家人的陪同下投案自首。

　　最终，房山法院将王敏的几名同案犯判处了缓刑，得知消息后，王敏的心理负担也减轻了。此后，在检察官的大力劝说下，王敏终于走上了回国自首的道路……

　　零成本追逃在全国推广

　　据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的一项统计报告显示，过去10年逃往北美和欧洲等地的中国腐败官员达一万多人，携带出逃款项达6500亿元人民币以上。

　　房山检察院反贪局局长王建明说，缉拿外逃人员，司法实践中困难很大。根据国际法原则，只有签订双边引渡协议的国家，才有强制力要求对方予以引渡，否则，只能靠双方友好协商，视谈判情况而定。

　　此外，高昂的成本也是追逃的一大障碍。仅余振东一案，中美双方谈判就长达3年，其间公务往返、查证取证成本难以计算。

　　因此，北京房山区检察院能以几乎零成本，劝回外逃嫌疑人的案例意义重大。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王振川特意对此案的做法进行批示，称“值得推广”。

　　据了解，目前，房山检察院的此次办案经验已经在全国检察机关大力推广。

　　文/丽案调查工作室记者洪雪孙慧丽制图/李铭

　　房山检察院通讯员赵海莉对本文亦有贡献本文特别鸣谢房山检察院的大力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