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汶川已恢复生机,两名羌族妇女去赶集 |
地震中受损的都汶公路 (摄于2008年5月16日) |
记者挺进都汶公路,两边山壁泥石流滑坡痕迹清晰可见 |
山夹壁、路蜿蜒, 前方就是汶川
1个半小时,56公里,本报记者震撼重走都汶新公路
□特派记者 杨冬 摄影 龚星 四川汶川报道
正前方,一块标有“汶川0.5公里”的路牌跃入视线。
汶川,“5·12大地震”最内核、极重灾区,时隔一年,终于清晰,却又不是那么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猛然想起去年地震发生后,整个汶川与外界失去联系。从那时起,汶川的呼吸牵动着震区以外的心。挺进汶川,曾是地震发生后多少仁人义士的迫切心愿。
1个半小时的兜风摩托,穿山洞、跨江河、绕峡谷,映秀通向汶川的这极不平凡的56公里山路,一路上满是震撼。
记忆之路>>>>
昨天,风和日丽。
在映秀,听说记者要搭摩托前往汶川,当地老乡纷纷劝阻,说往汶川的公路虽说已通车,但时不时有交通管制,一些路段并不好走,而且山体有滑坡,路边有飞石,走到不能再往前走的地方,就赶紧回来吧……
湍急的江水咆哮不止,陡峭的山壁直插天际。这便是岷江,这便是岷江峡谷。没有多余的闲暇去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记者搭乘的两轮摩托车在驶往汶川的路上。一头连着都江堰,一头连着汶川,全长约90余公里的都汶公路,绝大部分就从这里开始。
一年前的今天,一场地动山摇,使都汶公路遭受毁灭性破坏——
80%的道路损毁,1亿立方米土石塌方,10多公里路段被崩塌的山体完全覆盖,50余座桥梁受损,7座桥梁完全垮塌,数十处山体滑坡、泥石流、堰塞湖等次生灾害隐患点分布两侧,上百处路基边坡高危点潜伏其中……
“如此集中和毁灭性的公路损毁,不仅在国内绝无仅有,世界上也十分罕见。 ”曾经有官员、设计师对都汶公路在山崩地裂中的惨痛遭遇唏嘘不已。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对这番感叹有切肤之感:
路的两侧,青山不再是青山,而是石山、沙山。到处是山体的裂痕,滑坡、坍塌的部分构成一道道裸露的山痕,如同刀疤,深深地嵌入大山的表层。大风一吹,滚石、流沙、土尘漫天飞舞。去年地震时滚落的巨石,不断呈现在眼前,好像在比谁的块头大。抬头望,一路上见到最多的,便是公路两旁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它们将崖壁上的石块紧紧包住,为的是当车子“嗖”地开过时,崖壁上的山石不会掉落下来。
试想,“刨”去那些巨大的飞来石,“隐”去伤痕累累的青山,“略”去坍塌的路基、开裂的缝隙,这会是一条多么俊秀的进山公路。
皂角湾隧道1.9公里,福堂隧道2.3公里,一条比一条长。从进隧道到出隧道,没有五六分钟根本出不来。隧道内没有灯光,只有微暗的车灯照亮前路。双眼裸露于近乎于黑暗之中长达数分钟之久,呼吸也变得局促,心跳仿佛都已停止,只有呼啸风声在耳边掠过。穿越隧道,再见到蓝天、白云时,竟感觉有些刺眼。
同样让人不忍目睹的,还有不时闪现的老都汶公路的“遗骸”,路基或被埋于沙石中,或垮塌在岷江边。相比之下,新的都汶公路可谓见山开山、见江开江。就连“老虎嘴”这样难啃的天险,都被工程人员踩在了脚下。这样的所见,是不会让曾经的记忆继续泛黄的。
生命之路>>>>
早通一天车,就能节约上千万。
全长90余公里的都汶公路,是213国道都江堰至汶川县城段,是地处崇山峻岭间的汶川县城的生命保障线,来自成都、都江堰方向的唯一一条生命线。
地震发生后,交通中断,通信阻隔,救援、补给全都上不去,整个汶川沦为盲区。
记得当时中央一声令下,参与救援的子弟兵分三路挺进,即便这样,汶川、理县、茂县这样更位于入大山深处的乡、镇、村,在地震发生后的最初一段时间,根本得不到外界及时而有效的援助。
最根本的原因,路不通。
事实上,哪怕放到今时今日,记者搭乘的摩托车从映秀出发,也并不奢望能一路坦荡地开到汶川。
映秀镇往上去,是银杏村。一路上,银杏村的不少新建房屋已经成形,有的已经迁入新居,更多的屋舍仍然在建,可以不时地看见,沙、石、水泥等充足的建筑材料都还堆放在马路边上。
就在几个月前,这样的场景还只是奢望。由于灾后一直阻断,进出汶川的车辆需绕行近800公里的山路,途中一度还要翻越两座海拔4000余米的大山。汶川与外界交通联系困难,当地农产品价格大幅下跌,外来生活用品和建筑材料大幅涨价。
银杏村过了便是绵篪。在这里,不仅楼房已经盖好,喜好以“农家乐”作为平日里休闲、娱乐“据点”的川人,还利用新落成的小洋楼,在公路的两旁开起了饭馆、茶庄。一些羌式的宅子尤为扎眼,这些在废墟上垒起来的特色家园,还真引来不少回头率。
四川省交通厅公路局副局长罗玉宏曾经为记者算了一笔账——地震前都汶公路日通车1.2万辆,保守估计,每天通行车辆中货车占5000辆,每辆载重10吨,多绕行400公里、每公里每吨货物消耗运费1元钱,都汶公路早打通一天,就能为社会节约财富2000万元。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现如今,尽管还时有阻隔,尽管还实行单日方向管制,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这条曾被很多路桥专家判定“3年才能打通”的汶川“生命通道”,在路桥工程人员夜以继日的努力下,从此将畅行无阻。
从映秀到汶川,记者的两轮摩托只用了两个小时不到。如果跑的是“四个轮子”,还要更快一些。目前,映秀与汶川之间只有一条56公里、双向双车道的二级公路连接。已经开工的映秀至汶川高速公路建成后,将使都江堰与汶川之间形成两条生命通道。这意味着,向汶川“供血”的陆路大动脉,不会因一条公路断了就与外界断绝连系。
路通了,也就自然有了生的希望。
希望之路>>>>
准确地说,汶川县城的“头”,是从阿师专大桥开始的。而都汶公路的尽头,也理应以阿师专大桥作为结束。
阿师专大桥得名于不远处的阿坝师范专科学校。一路上,都汶公路跨越岷江的次数,手指头加脚趾头未必都数得过来,可偏偏唯独汶川县城的这座桥,不是用当地的地名,而是以一座毗邻的专科学校来命名。汶川人说,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
阿师专大桥的桥头旁,“汶川0.5公里”的路牌仿佛提醒,记者由映秀到汶川的56公里“兜风”之旅将结束。过了桥,便是汶川县城,这个一度与世隔绝的地界。
眼前的汶川,不再是岷江边上的一座怡然、和睦的小县城,摇摇欲坠的残垣和断瓦,裂缝满目的屋舍和楼房,加上四周山体吓人的“刀疤”,都在讲述着那一日月齐灰的灾难性时刻。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阿坝师专的那座“钟楼”。
“钟楼”的前身是阿坝师专的美术系楼,地震发生后,楼上大钟的时间永远定格在14时28分,成为汶川当地最具震撼力的地震遗址和标志。
当记者再次来到“钟楼”,这里早已被改造为一个地震遗址广场。广场以“历史一刻”为主题,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时钟,定格于14时28分。整个广场的气氛庄重而肃穆。今天,汶川县在新落成的地震遗址广场前,举行隆重的悼念和追思仪式。
走进汶川县城,很少能看见像映秀那样连排、连区的安置板房。大多数的楼房尽管“内伤”严重,但都还矗立不倒。汶川人的生活也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双河市场里,肉类果蔬应有尽有,日上三竿,肉老板还和菜老板打起了麻将。夜色渐浓,一个大型商场门前的广场上,汶川人打扮齐整,和着音乐,跳起了欢快的锅庄。
和映秀一样,随着道路的辟通,越来越多的生面孔不断涌入汶川县城。汶川原本就是阿坝自治州的一个重要的交通中转站。往里跑,可以继续深入茂县、理县,远的还能到北川;往外跑,一个小时到映秀,两小时就能到都江堰,三个小时到成都。
过去的一年,汶川始终是这场8级大地震的关键词。而重建,则是汶川人过去一年的关键词。汶川县城内,一个以“记忆·希望”为主题的汶川县城重建规划设计成果展上,记者看到了下面这段开篇语。不屈的汶川人说——
“科学重建,是我们对灾难的回答,对可持续发展的阐释,对大爱无疆的主叫,更是我们对希望的坚定信念。”
乐见汶川人能够如此坚强地走下去,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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