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救护车”内有氧气瓶、吸痰器、担架床等设施。

　　拆掉车后座，装上担架床氧气瓶，去一趟湖南，开价四万元

　　医院门前，“山寨120”偷偷揽活

　　本报记者 叶玉跃 本报通讯员 杨立群

　　看似一辆普通的金杯面包车，里面却大有“乾坤”—— 车内担架床、氧气枕、急救箱、血压器等医疗救护设备，俨然是一辆120急救车。

　　这样的改装车，在杭州有数十辆。每天就转悠在杭城各大医院周围。他们打着低价的幌子，通过医院的护工，悄悄和病人家属单线联系，专门承接接送病人前往外省市的生意。

　　连续几天，记者对此进行了追踪。

　　去一趟温州，开价3200元

　　蒋大成80高龄的老父亲刚刚在杭州一家省级医院做了胃切除手术。几天前，他们打算出院回温州老家。老人提出要求：这么远的路，坐汽车回去太辛苦了，能不能找个120急救车，躺着回去？

　　蒋大成一听有理，赶紧四处去打听。

　　可一问120急救车，说已经没车可派了。

　　再问出租车、面包车司机，都说没法“让人躺着回去”。

　　同一病房的一名护工得知后，很热情地推荐说，有一种私人医疗救护车，可以专门接送病人转院、出院，随叫随到。“生意很好的，如果不是熟人介绍，他们还不接呢。”

　　老蒋一听大喜，连忙问价格，对方司机开口要3200元，老蒋觉得有点贵。在杭州打出租回温州，也只要1500元。可司机说，“上个月我跑了一趟湖南，开价4万元呢。”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双方敲定1600元成交。

　　老蒋打听了一下正规120急救车的价格：如果带医生同行，按13元/公里计价；如果医生不跟车，按8元/公里计价。温州距离杭州约450公里左右，以8元/公里计算，需要3600元。相比之下，“山寨救护车”还是比较划算的。

　　老蒋说，这种车生意挺好，在他父亲住院的这家医院内科高级病房里，几乎每天都有出院病人会叫车。

　　不是急救车，却有着急救设备

　　按照老蒋的指点，记者来到这家医院的病房。但一听记者打听“山寨急救车”的事，护工们就都很警惕，滴水不漏。

　　记者称自己家里有病人需要接送，和其中一位医院护工取得了联系。这位护工先是推脱，后来实在拗不过记者，才嘟哝着带记者找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司机姓周，他并没有过多的怀疑，直接问记者病人在哪里。在得知需要前去温州接人之后，他开出了单程2500元的价格。

　　记者提出要看一下车子。他带我们来到相邻的另一家大医院门口，离急诊楼不远的地方。

　　这是一辆看上去比较新的金杯海狮面包车。从外观上看与普通商务车没什么区别。 可司机一拉开车门，记者就发现这辆商务车左侧一排座位被拆掉了，原本12座的车内，只剩下2排座位，座位拆除的地方，加装了推车床、氧气筒和吸痰器等。

　　“这样的推车床外面买不到的，都是我自己去订做的。”周师傅说，“吸痰器是专门为危重病人设置的，如果有客人需要，我们还可以找来医生陪同，不过这需要另外收费，300元一次。”

　　“你的车也配有医生吗？”“有的，我们这个比医生更专业！”“什么人啊，原来做过医生、护士？”“都不是，你不要问了……”

　　当记者想要还价时，周师傅赶紧说：“不能再还了，我这是新车，其他人都是二手车，开价三四千元都很正常……再说，你去和救护车比比看，他们要13元每公里呢。”

　　周师傅说他是江苏人，有12年的驾龄，原先开过货车，2年前，在朋友介绍下干起了这行：“听朋友说做这个还可以的，早两年，一年就可以赚一百万！”

　　周师傅跑过省内很多地方，最远还去过新疆。“我开车很稳的。不过开到120码以上很正常的，赶时间嘛。特别是新疆这些地方，路上没人的，偶尔飙下车，能有什么事啊！”

　　周师傅还给记者看了一张名片，上面不但印有正规急救车的红十字图案，还特别标明车内有推车床、呼吸机等医疗设备。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说：“如果有需要，我们还可以提供殡葬一条龙服务！”

　　据了解，这种“山寨120”在杭州约有数十辆。当记者追问，这种车运营有没有经过有关部门批准时，周师傅闭口不答。

　　医疗部门：“山寨120”易出意外

　　“山寨120”明目张胆地在医院门口接送病人，让医疗急救人员很担心，“120救护车除快捷运送病人外，还可以为脑血管意外和晕厥病人等当场实施救治，为医院接诊赢得宝贵时间，但这些车没有能力配全一些必须的急救设备，更无法对病人进行必要救治，反而会延误病人的最佳救护时间。”

　　记者比较了一下，虽然私人救护车看起来也有一些急救设备，但与真正的120急救车相比仍然相去甚远。

　　正规120急救车上均装备有先进的GPS卫星定位系统，车载电话，及急救箱、氧气袋、氧气瓶、简易呼吸器、便携式吸引器、骨折固定器材、软担架、普通型担架、血糖仪、心电图机、气管插管包等。部分抢救型救护车上还特别装备了心电监护除颤仪、电动吸引器、气动力型呼吸机等完备的医疗急救设备，配备这样一套完整的设备，大概需要100万左右。

　　而改装的金杯车，一般只备有氧气罐、吸痰器、推床等极其简单的设备，大概千把块钱就可以买到。万一在路上病人有突发情况，很难及时地采取有效的急救措施。

　　一家省级大医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院也常提醒病人不要轻信这些黑车，毕竟安全不能保障，但是医院不是职能部门，没有办法打击这些行为。”

　　运管部门：“山寨120”属非法营运

　　这样的“山寨120”有营运执照吗？允许其接送病人吗？记者就此采访了杭州运管96520投诉热线。

　　“通过驾驶私车接送病人并收费，从事经营活动，这属于非法营运。”96520的工作人员表示，这些“山寨120”的载客目标是身体状况欠佳的病人，一旦在运送途中发生车祸或其他突发事件，导致乘客出现伤亡意外，受害乘客很难理赔，社会危害性极大。

　　这位工作人员还告诉记者，如果车辆确实是用来运输病人，又没有营运证，运管部门是可以对它进行查处的，“如果有病人乘坐了类似‘黑车’，也可以向运管部门举报，我们会及时受理，因为个人随便把私车改装成救护车，或者利用一些医疗机构淘汰下来的救护车，从事经营性活动，这属于非法营运，一旦查实要酌情扣车或处以相应的罚款！”假如还牵扯到车辆改装问题，则要交由当地交警部门处理。

　　症结：正规120难以满足市场需求

　　其实病人家属也并非不知道坐“山寨120”车不安全。关键是有需求就有市场。

　　“山寨120”司机朱师傅告诉记者，他干这一行已经7年了，生意一直不错。他说，不少病人基本康复后，尤其是特殊病人出院转院，都希望医院派有一定医疗设备的车子接送，或转院至当地医院，或回家治疗，但仅靠120救护车根本无法满足这部分长途运输需求。

　　记者也从120急救中心获悉，目前急救中心共有30多辆救护车，主要满足市内用车需求，仅有四五辆救护车提供跨省市接送病人服务（周末只有两辆车）。运送范围是省内的，需要提前一天预约，如果出省，比如去安徽、江西等地则需要提前3~5天预约。这显然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

　　对此，杭州一家省级医院的工作人员认为，当市场需求无法满足时，仅仅依靠某家医院来堵或某一职能部门来查处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有关部门应该对此事进行调研，增加正规120救护车的数量。如果增加120救护车成本过高，一时无法满足长途接送病人的需求，可否成立正规公司营运此类长途业务，并通过制订相关标准和购买保险，既可以使得原本处于地下运营的“黑救护车”受到主管部门的监督，又能让病人放心，解决非法营运导致理赔难的问题。

　　武汉黑救护车抢生意，病人中途身亡

　　2009年5月22日，湖北武汉协和医院门口，一辆“黑救护车”驶离医院时，碰到了另一辆“黑救护车”，双方司机以“抢了生意”为由发生争执，耽搁了时间，导致病人死在路上。

　　当时事主曾央求他们别耽误了病人，“黑救护车”司机竟声称：你们就是放弃治疗的，回去也是等死，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那么，这些“黑救护车”为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非法营运，漠视病人安危？难道就没人管吗？

　　为探究竟，记者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联系了其中一名姓李的车主。李老板介绍，一台救护车，几万块钱，如果买个二手车更便宜，稍微改装一下，装个警灯千把块钱，也不需要医生护士，也不需要什么急救设备。需要送病人时，找个人穿上白大褂，就当“白衣天使”。

　　“黑救护车”随意将车辆“变脸”成“救护车”，这无疑是在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