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俄罗斯政府再次向“灰色清关”问题发起猛攻，俄总理普京上周在国家边防委员会会议上表示，俄罗斯将加强边境地区的海关监管，杜绝“灰色清关”的通道。此前，俄方已宣布，即将集中销毁一批价值2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并在年底前关闭华商聚集的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从而使在俄华商的命运再度受到国内媒体的广泛关注。

　　“灰色清关”症结何在

　　“灰色清关”是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是根据俄罗斯国内特点和中俄关系发展形势所形成的一种非规范化贸易形式。20世纪90年代初，俄国内经济萧条，日用品严重匮乏，一些俄罗斯航空货运公司专门做起了“包机包税”生意。这些所谓的“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避开正常的通关手续，以低于法定的税率进入俄罗斯国内市场。这些“清关公司”通过贿赂海关官员等形式将货物通关，从中谋取利益，因此，他们通常不能提供正常通关的税收票据。

　　尽管俄政府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击“灰色清关”，但因其在俄国内已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灰色清关”始终难以取缔。应该说，“灰色清关”长期存在的主要原因在于俄方的关税及相关法律制度不够健全，但华商的投机取巧也难辞其咎。

　　对民间“清关公司”及俄部分官员而言，“灰色清关”意味着可以赚取大笔钱财，取缔“灰色清关”不仅断了不少既得利益集团的财路，而且可能导致大批人员失业。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俄罗斯问题专家林跃勤指出，俄罗斯的一些既得利益团体，如某些海关官员、“清关公司”、运输公司，甚至海关、警察和税务等强力部门本身，也因为能从“灰色清关”中捞取好处而不愿取消这一方式。而且，由于直接或间接参与非正规贸易的俄罗斯人很多，取消这一渠道会导致俄失业率上升。

　　此外，俄政府对根除“灰色清关”难以痛下决心的另一个考虑在于俄居民的日用消费品价格在俄罗斯不断扩张的日用消费品市场，进口产品占据大半壁江山，而其中尤以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受到广大俄罗斯消费者的青睐。由于“灰色清关”降低了通关费用，使得中国商品价格更低。一旦“灰色清关”被取缔，尤其是低端的商品价格就会大幅提高，从而可能使一直受通胀问题困扰的俄政府难以招架。

　　对华商而言，走“灰色清关”不仅意味着可降低通关费用，更为重要的是缩短了通关时间，手续大大缩减，商品竞争力也得到提高。货主只需向“清关公司”缴纳一笔费用，自己不用与海关打任何交道，“清关公司”就会把所有俄罗斯海关报关手续办好。除中国外，俄罗斯在同土耳其、韩国、西班牙、意大利和德国等许多国家、的双边贸易中，也都存在“灰色清关”。

　　应该看到，目前我国在俄的华商当中，有不少对俄海关通关手续知之甚少，有的甚至不懂俄语。加上俄海关腐败现象仍然十分严重，正常的“白色通关”不仅耗时耗力，而且费用上也增加不少。所以很多华商冒着货物可能被查封的风险选择相对“便利”的“灰色清关”。

　　普京下决心整治“灰色清关”

　　俄政府近年来不断加大打击“灰色清关”的力度。“灰色清关”长期存在不仅影响了俄政府的税收，破坏了俄罗斯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还可能让俄加入世贸组织的努力付诸东流，因而长期而言，“灰色清关”的整治势在必行。

　　事实上，自1995年“灰色清关”刚刚出现不久，俄政府就开始对其进行围堵，并 一度暂停了“包机包税”。但在1997年前后，“灰色清关”却逐步形成了一套体系 。2004年，中俄两国成立了“中俄政府规范贸易秩序工作分委会”，开展相关整治工作。

　　本月9日，普京表示，俄罗斯海关总局目前正在加紧制订一份规划，以加强对俄罗斯边境地区的海关监督。其中包括将采取有效措施降低俄罗斯大型城市的运输负担，提高国家的经济安全。商人可以在边境上直接办理所有的海关手续，从而降低这些对外经济活动参与者的费用。

　　不可否认，俄罗斯打击“灰色清关”的措施时松时紧，当前俄政府掀起新一轮高潮，主要出于几方面的考虑。首先，当前俄罗斯经济遭遇199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困境，俄政府为拯救经济采取的巨额财政支出已导致财政赤字，而税收收入减少则使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俄专家指出，除了经济危机影响企业盈利外，税收制度显著退化也是导致俄税收减少的重要原因，偷税漏税、信封工资、以物易物等做法重新开始流行。因此，此时打击“灰色清关”，可对俄增加税收起到一定的帮助，从而缓解俄财政压力。

　　其次，俄总理普京在担任总统期间就一直致力于铲除金融工业寡头，整顿“寡头经济”。有专家把普京整顿寡头的过程总结为：打击大寡头，依靠小寡头。目前，普京仍保留了一部分于政府有利的寡头，但对无益于经济发展的寡头则绝不姑息。而依靠“灰色清关”发家的高加索寡头，将其中大量的资金向海外投资，并没有对危机中的俄罗斯经济出手相救。因此，治理“灰色清关”也是俄罗斯尚未完成的“劫富济贫”缩小贫富差距运动的一部分。

　　再次，俄罗斯是至今唯一没有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大型经济体，目前俄入世谈判已接近尾声，这意味着“灰色清关”也即将走到尽头。以“灰色清关”为代表的贸易秩序混乱问题将影响世贸组织对俄入世的评价，因此治理“灰色清关”在所难免。

　　事实上，华商并不是“灰色清关”的受益者，反而是最大的受害者。据一名长期在俄罗斯从事贸易的华商透露，“灰色清关”所需费用并不低，通常一个集装箱的货物比正规清关少2万到3万美元。但由于没有正式的海关报关单和税单，华商还要承担货物被查封的巨大风险。一旦出现被查扣的情况，多数情况可以“拿钱消灾”，通过贿赂拿回货物，但更为不幸的是出现上述货物被销毁的情况。

　　“灰色清关”也阻碍了中俄贸易的健康发展，使得两国贸易秩序混乱，对中俄贸易水平的提升极为不利。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俄罗斯问题专家盛世良指出，中国货物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常常面临被查抄的命运。走“灰色清关”的货物一旦被查。俄方就有正当理由实施扣留。不仅对华商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而且损害了中国在俄罗斯的形象。因此，必须面对俄罗斯政府现在的态度和立场，摆脱“灰色清关”的旧模式。

　　痼疾根治还需合力

　　对于“灰色清关”这一历史痼疾，不能仅靠企业自律来根除，必须从中俄两国政府层面加以引导，政企形成合力才能解决难题。

　　从俄方来看，政府在查扣“灰色清关”货物以外，更应从源头上加以规范。首先要取缔“清关公司”，加大对海关等相关官员腐败的打击力度。其次，要提高海关工作效率，加快正常通关速度。与此同时，我国的外交、商务部门可加强与俄罗斯政府交涉、协商的力度，促使俄罗斯政府保持政策的延续性，彻底铲除“灰色清关”的生存链，保护华商在俄经营的合法权益。

　　而从中方来看，除了从政策上引导华商走“白色通关”外，也应加强与俄海关的协调，为中国货物正常通关创造更多便利条件。今年6月，胡锦涛主席访俄时，两国领导人在共同发表的《中俄元首莫斯科会晤联合声明》中强调，在中俄总理定期会晤委员会框架下即将成立海关合作分委会，应加快推进中俄海关合作。我国不少专家学者与俄罗斯政府交往较深，对俄政府的工作流程也较熟悉，可利用这些专家为华商提供咨询，让更多华商熟悉俄海关通关手续。此外，目前我国不少在俄经营的华商都是个体户，单独通关的费用高且风险大，应加强商会及各类协会的作用，通过与物流公司等的合作来降低通关成本。

　　中俄两国政府通力协作是解决“灰色清关”的重要保障。在取缔“灰色通关”的同时，应尽量降低中国货物进入俄市场的成本。这不仅有利于保持中国商品在俄的竞争力，也有利于维持俄消费品市场的价格稳定。比如，两国可通过双边谈判，为我国货物进入争取更低的税率；尽量减少边境地区的运输费用；加快实现货币互换，降低华商的汇率风险等。（新华社7月15日电 记者杨晓静）

　　俄历年打击“灰色清关”行动

　　2000年

　　普京下令严查莫斯科最大的“大公”和“三条鲸鱼”两个家具城，查出大量从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走私进口的欧洲家具，涉案金额高达2000万美元以上。

　　2004年2月9日至12日

　　俄内务部警察接连拉走莫斯科“艾米拉”贸易市场内总价值3000多万美元的华商货物。

　　2005年3月12日

　　2005年3月12日俄税务警察将位于莫斯科南区的萨达沃特“花鸟市场”内的中国鞋强行拉走。这批鞋主要来自温州20家出口企业，达100多个集装箱，价值8000余万元人民币。尽管对中国货物的封库拉货事件屡屡发生，但因有高额利润吸引，加上侥幸心理的作用，部分在俄华商还是不愿下决心与“灰色清关”决裂。

　　2005年8月

　　俄警方在莫斯科舍列梅捷沃机场海关截获以网球和地漏盖名义报关的大批走私手机和电脑配件，货物总重量约300吨，可组装20多万部手机，总货值超过1000万美元。据悉，该走私网所供手机占俄整个手机市场的65％。

　　2008年9月11日

　　2008年9月11日，俄最高检察院调查委员查封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大市场华商货物，给在俄华商再次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据《中国青年报》） 制表／何丹

　　背景资料

　　“一只蚂蚁”市场

　　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大市场位于莫斯科市东北部，被在俄华人称为“一只蚂蚁”市场。凡是在莫斯科呆过一阵子的人都知道也都去过这个地方，比如理发，买中国人喜欢吃的青菜、豆腐等。这个叫“一只蚂蚁”的市场，其实与蚂蚁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地方的俄语发音是“伊兹马伊洛沃”，中国人嫌俄语念起来绕口，就干脆把这个名称汉化了，直接叫成“一只蚂蚁”。这个市场是许多在俄华商的“淘金地”，也是在俄罗斯有名的中国商品集散地。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大市场华商货物事件，给在俄华商再次重重地敲响了警钟。这个市场的大老板是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出生的犹太人伊兹马伊洛夫，据说他在俄高层人脉很广，与许多有权有势的人称兄道弟，所以这个“一只蚂蚁”市场似乎成了在俄华商的“避风港”。但如今，“避风港”已不再宁静，就连伊兹马伊洛夫本人现在也正忙着申请土耳其国籍了。（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