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红梅 发自北京

　　三年了。这个暑假皮皮（化名）终于在母亲的陪同下，到北京更换了新的假肢，开学她就是一名高二学生了。

　　“拖了三年早已麻木了”的父亲皮汝义也在案子有了结果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2006年，甘肃省酒泉市的一场车祸让当年仅14岁的少女皮皮意外受伤，急需施行断肢再植手术。皮皮在搭乘海南航空公司（以下简称海航）飞机时被拒载，导致失去最佳治疗时间被截肢。至此，皮皮一家开始了与海航漫长的官司、调解之路。

　　据当地媒体报道，2009年8月11日，一波三折的官司终于在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同意“海航客机拒载事件”截肢少女皮皮的父亲皮汝义提出撤回上诉的申请，并裁定对7000余元上诉费用予以免交。

　　对于和解协议具体内容，当事双方均不肯透露。不过，在皮汝义看来，不幸中的万幸是“海航拒载案”这三年，“众人托起了女儿一只腿”。

　　“消极推卸责任”的声明

　　“海航拒载失足少女事件”一经披露，随即引了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多媒体关注，北京蓝鹏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张起淮2006年2月正式接手此案，奔赴兰州调查取证。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官司一波三折，到后来自己被动解除委托，调解也迟迟未有一个结果。

　　到达兰州，看过病床上的皮皮，张起淮直奔医院、售票点等地取证。

　　到现在张起淮仍然记得那是一个“蓝格床单，床上没有一件像样的卧具”的三口之家：租住的部队一间半不足50平方米的房子。一个木头箱子，两张床。一张是带床板的单人床，一张是木架子的床。另外加上一个桌子，靠桌子里面一个小板凳摆着一些零散的菜。

　　在父亲的眼中，皮皮之前也是一个活泼的孩子。车祸后变得不爱讲话，跟家长交流也少多了。

　　事发后一个月，海航2月14日首次致函媒体，书面发布1月15日HU7536航班未承运受伤旅客的情况说明。海航方认为执行该航班的多尼尔328机型不具备承运担架旅客的运输条件，因此海航拒载。

　　张起淮认为海航的说法站不住脚，海航该为皮皮的人生悲剧负主要责任。“已经给旅客出售机票后，以隐瞒病情为理由拒载，这属于典型的合同违约。”

　　他表示，机长提出拒载后，随行医生及皮皮的监护人明确表示不使用担架并不会导致病情恶化。皮皮当时伤的是脚，甚至可以坐起来。海航的声明在他看来就是“消极推卸责任”。

　　法院判决一波三折

　　东拼西借的钱已不能支付孩子后期的药费，法院的判决却一波三折。幸运的是，皮皮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2006年3月10日皮皮来到北京，在中国康复中心接受进一步的恢复治疗，并安装假肢。

　　假肢让皮皮恢复了行走，在北京期间，北京56中的师生每天下午到医院给她补习功课。这使得皮皮后来可以正常地和原来同级的同学一起读书。

　　众人关注，赔偿的事却仍没有着落。2006年4月5日，张起淮代皮皮向嘉峪关市人民法院正式递交起诉书，以航空旅客运输损害偿纠纷的案由将海航列为被告人，索赔医疗费45万余元，精神损失费50万元。

　　法院2006年6月8日至6月9日首次开庭审理时，决定对此案进行定期宣判，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提出重新开庭的申请。可在时隔5个多月后，法庭竟恢复法庭调查程序二次开庭。

　　张起淮介绍，第二次开庭后，海航提出要求：在调解期间，受害方不能向媒体透露任何消息，一旦媒体在调解期间参与报道，海航即会终止调解。

　　无奈的皮汝义只得照办。没想到随后海航却终止调解程序。声称分歧太大。

　　皮皮一家人对海航终止调解程序的做法非常愤慨，随着孩子身体的发育，皮皮的假肢已磨坏了海绵部分。

　　考虑到此案以后往下每走一步都比较困难，皮汝义万般无奈之下上京求助，于6月17日和代理律师向在京的十多家媒体披露了调解期间法院和海航一些令人疑窦丛生的作为。与此同时，全国妇联法律帮助中心已着手调查此事，并向皮皮提供法律援助和公益救助。

　　2007年6月26日，甘肃嘉峪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海航行业规范判决拒绝登机无错，驳回了断肢少女的全部请求，但支持了海航出于人道主义给付16万元经济帮助金。法院认为，皮某断肢没能再植的原因是伤情本身严重及断足冰冻时间过长导致，与海航拒载没有法律上的因果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皮皮一家人完全不能接受，向甘肃省高院上诉，并要求判令海航承担各项费用106万元。

　　“海航要求，不让我代理就调解，不对外宣布就给钱。”张起淮说，在这样的背景下皮汝义无奈地解除与他的代理关系。

　　2007年11月8日，该省高院公开开庭二审“海航拒载案”。二审原告同意和解，此后进入了长时间的调解期和媒体“沉默期”。

　　“和解”双方选择性沉默

　　就在此事渐渐淡出人们视线时，甘肃本地媒体报出了“海航拒载案”尘埃落定的消息，但对于具体和解内容并未提及。

　　2008年8月18日，张起淮律师在其博客上发表了《海航支付23万元加工作 了结嘉峪关拒载案》一文，再次引起了人们对于和解结果的关注。

　　该博文显示：被告海航向截肢少女赔偿了23万元，并终身安排工作，与原告达成和解协议。

　　甘肃天释律师事务所律师于辰慧告诉影响力周刊，对方对于和解结果表示有约在先，不方便告知。对于赔付金额是否为“23万元”表示肯定不是，谈到具体金额以为了孩子着想而表示不方便回答。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赔偿金额确定为23万元，只是仍有一些事情尚未处理完，不便公开。

　　“金额太少了，皮皮家人在二审没有钱的情况下，会做出妥协。”张起淮说，应按照赔偿金额的最高标准来赔偿，而现在还是所谓的补偿。

　　张起淮认为，此事可看出《航空法》迫切需要修改，增加细则。

　　在影响力周刊向皮汝义确定赔付金额及和解内容时，也遭婉拒。他解释“我们总觉得这件事我们做得不对，其实我们也没有资格拿架子。为了孩子，真是有些顾虑。”

　　和解内容不能公之于众，因为当事双方有约在先。在选择性沉默面前，人们宁愿相信：一切都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