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移动门事件”：扭曲的竞争

　　在温州茶山，中国移动的橙色广告“99.9%学子的选择”，电信的蓝色广告则是“100%学子的选择”

　　《望东方周刊》记者黄柯杰 | 浙江温州报道

　　“两拨人都快打起来了，后来车就开到派出所了，打开车门一看，车里铺满了手机。

　　9月7日下午，温州电信的职工在温州茶山温州医学院校区，把一辆移动的商务车拦下，拉开车门，车内四个中国移动职工“摆弄”着上百部电信的手机，忙着让手机互相通话。

　　现场搜出来的中国移动出车单显示，该商务车近几日一直在茶山校园内“巡逻”。许银根回忆，当时这样“巡逻”的商务车至少有6辆。

　　据中国电信浙江分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浙江省通信管理局已介入此次事件调查。

　　早有先兆

　　尽管这次“移动门事件”发生在9月7日，但是，一切早有先兆。

　　围绕着茶山大学城学生客户的争夺，在移动和电信之间早已白热化。在茶山做通讯产品生意的赵晓宇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每学年开学初，都会上演几家公司争夺客户的好戏，“要么是送话费，要么送自行车或者雨伞，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新生抢过来。”

　　“电信手机打不通是从9月3日开始的，很多133和189的用户都到我这里来问，说为什么电信的手机信号都是好的，就是打中国移动的电话打不通。”赵晓宇说，他的第一直觉是电信的基站出故障了，但懂通信知识的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为什么电信打电信，都是畅通的呢？”

　　他由此判断，是中国移动屏蔽了中国电信的手机信号，“这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移动在自己的服务器里设置一个黑名单而已。”

　　赵晓宇也试着向电信的服务热线10000号去投诉，工作人员告诉他：“正在和移动公司协商解决问题，很快就会有结果。”

　　而温州医学院的电信营业厅已被闹翻了天。

　　电信营业厅的校园销售团队忙着对进出的电信天翼用户赔笑脸，据电信校园团队的一位学生介绍，由于电信的促销力度大，到9月3日已经卖掉1000多部手机了。

　　“电信打不通移动的电话，移动却可以打通电信的电话，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里面有什么猫腻。”赵晓宇笑着说。

　　不满的情绪在学生群体中渐渐蔓延开来，许多学生在网络上到处发帖传递消息，并要求退网。

　　为稳住学生情绪，中国电信温州分公司向茶山大学城的学生发了一封公开信，在公开信中，电信承认收到学生的咨询和投诉，“目前我公司正与移动公司进行友好协商，期望通过集中双方技术专家智慧，共同会诊，尽快找到网络不畅的原因”，“中国电信温州分公司是有着悠久历史百年老店，移动公司也是国有特大型企业⋯⋯我们一定会以高度责任感维护国家和社会稳定，切实保障广大消费者的利益。”

　　学生在网上的质疑声并没有因此消失，其中最多的质疑是，“移动搞电信，别搞到我们学生头上来啊。”

　　9月7日，中国移动温州分公司总经理庄国舟接受《人民网》记者采访时表示，“网间出现的一些问题，不能凭单方面说”，“我觉得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到网上说什么。”

　　同时，庄国舟认为：“前几天电信在网上发了篇告学生书。这是非常不严肃的，作为一个国有的大型企业，怎么可以单方面这样说呢？”

　　“太有才了”

　　本刊记者了解到，9月7日傍晚的“移动门事件”后，电信客户拨打移动网就畅通无阻了。

　　对于那天的“移动门事件”， 电信和移动双方均三缄其口。中国移动温州分公司办公室的一位主任以领导都不在为由拒绝了本刊记者的采访。中国电信温州分公司的一位办公室副主任则婉拒称，“事情都到省里了，我们也不愿意多说，就等着上级的裁决了，到时候肯定会给公众一个交代。”

　　本刊记者以购买手机为由，到中国电信茶山营业厅走访，谈到9月7日的那场闹剧，电信工作人员还是难掩兴奋，他们多用“被我们抓了现行”来概括那天的情况。

　　“那天刚好路过，就凑过去看热闹，看到几个电信的职工把移动公司的车给扣了。电信公司很多穿着蓝色衣服的校园销售代表情绪激动，车上的人不敢出来，车也开不出去。”赵晓宇也是众多旁观者之一，他最先听到的消息是，移动公司用设备在医学院附近破坏了电信的网络，“原来移动公司用手机作为武器，太有才了。”

　　事后，据网上拍成照片的出车记录显示，这辆商务车一个下午在茶山开了26公里。

　　“好几辆车都跑了呢，有几千部手机在打呢。”一位电信的学生销售代表告诉本刊记者。

　　当天事发后，电信的职工立即报警，茶山派出所民警将车辆和双方的工作人员都带回调查。

　　据赵晓宇介绍，双方到派出所门口，场面依旧十分混乱。“电信的人要拍照片留下证据，移动公司的人不肯，双方又差点动起手来。”

　　“双方都有很多人在现场，场面乱哄哄的。”茶山派出所所长赵憬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确认当时场面混乱。

　　“电信的员工问移动公司的人，你们拿这么多电信手机不停地拨打干什么？移动公司的人说，我们是在做网络测试。”听了这话之后，赵晓宇和看客们都大笑起来，“移动真当自己是雷锋了，买了这么多手机帮电信测试网络。”

　　随后，警察清点车上的电信手机。“总共是145部手机，都作为证据保留在派出所了。”赵憬说。对于该事件如何定性，赵憬回答：“目前还不好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们正报请分局决定。”

　　手机是买来的

　　尽管学生客户消费水平低，但都是潜在的大客户。

　　“原先都是移动和联通争夺客户，今年加入电信后，形势就火爆起来了。”温州大学城商务中心联通营业厅一位学生销售人员对本刊记者说。

　　本刊记者了解到，在温州，移动、联通都有自己的校园品牌，中国移动是动感地带，中国联通是新势力闪卡。今年，电信借3G挂牌强势出击，推出天翼3G和闪讯宽带。

　　“电信采用捆绑模式，用宽带优势带动移动业务的销售，促销力度很大。”赵晓宇说。

　　在中国移动制作的“温州大学城生活手册”里，介绍了大学城的衣食住行，最后一页，中国移动也对自己的品牌进行了广告：“手机卡选中国移动”，并列举了动感地带品牌的优势：“因为用移动的学生有99%，虚拟网内通话是免费的。”

　　温州茶山大学城占地6.5平方公里，有学生6万多人，其中今年新生是两万多人，是温州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在进入茶山大学城的主干道上，一边是中国移动的橙色广告“99.9%学子的选择”，另一边则是蓝色的电信广告“100%学子的选择”。此外，双方均雇用了一大批学生销售团队，与潜在客户短兵相接。

　　而一些放不上台面的竞争手段也逐渐出现。《瞭望东方周刊》在温州大学城里发现一张传单，内容是列举电信套餐的三条罪状，提醒学生提防电信套餐免费的陷阱。

　　“电信的宽带挺便宜的，手机嘛，还是用动感地带，现在我有两部手机，一部电信一部移动，电信的手机用来给家里打电话，移动的手机用来联系同学。”大学城某职业专科学校08级学生李小晶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她现在每个月的通信费需要70多元，而她的父母每个月给她生活费不过1000元。

　　至于温州移动商务车上的145部电信手机从哪里来，也成为中国电信公司关注的重点。电信公司的学生销售代表向本刊记者介绍，这些手机都是移动公司的工作人员从学生手里买过去的，“移动的销售代表向学生们高价收购，他们的收购价格是一部120元左右，都是连手机带卡收过去的。”

　　中国联通茶山营业厅的工作人员也认同此说法：“有些学生订制套餐后，只喜欢用电信的宽带，就把电信的卡带手机给卖掉了。”

　　事情发生后，温州电信发出通告，郑重告诫卖出手机的学生：“一旦您的手机被非法分子拿去后产生欠费，您的个人信用记录将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