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M：从卖智力到 卖能力

　　IBM：从卖智力到 卖能力

　　为维持其“硬件＋软件＋服务”三合一连动发展的业务模式，IBM需要不断地推出新的概念来创造需求

　　记者 龚伟同

　　IBM变得愈发令人难以捉摸了：我们看到的究竟是本色的蓝色巨人，还是它虚幻的投影？

　　它还那么熟悉，因为它依然那么强大。IDC公司9月2日的报告指出，尽管服务器市场再次萎缩，整体销售额创下10余年来的新低，IBM却扩大了其领先地位，市场份额增至34.5%，超过了惠普和戴尔之和。这只是IBM傲人业绩的一斑。第二季度，IBM营业收入虽下降了13%，净利润同比却增长了12%，每股利润更是创下了该公司历史上的单季新高。与此同时发生的故事是：从“智慧地球”概念大张旗鼓的造势乃至吆喝，到宣布开发新型锂电池，IBM给人越来越多的新奇和刺激。

　　领先一步是创新，

　　领先两步是革命，领先三步是?

　　IBM的创新能力不仅表现在技术上。我们说，能力的领先首先在思想的领先上。IBM似乎总是能先人一步，或创造或归纳地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概念，并招引来众多跟风者。

　　2002年3月，IBM全球服务部提出了“电子商务，随取即用”的概念来描述IT服务的未来前景——将像水、电、燃气、电话等一样，变得更简单、更经济、更适用，并可按需使用。同年，公司CEO帕米萨诺在纽约向客户和合作伙伴发表的演讲中，正式把“电子商务 随需应变”作为整个公司的发展战略提出来。他指出，“电子商务随需应变”时代的来临将为IBM和整个行业创造出极其巨大的商业机会。应该说，“随需应变”的确有一定前瞻性。当然，IBM并非唯一践行者。然而，7年后的今天，“随需应变”电子商务依然处于蹒跚起步阶段，微软、Google、SAP所尝试的网上软件服务无一不是曲折起伏，成败难料。

　　领先一步是创新，领先两步是革命，领先三步就可能是虚幻了。不过，这步与步之间并无清晰的界线，而恰是这种模糊，给了探索者无畏的勇气。

　　IBM没有停下创新的脚步。2006年，帕米萨诺抛出了“全球整合企业”的概念。这是一个归纳性的新概念。他看到，在全球化和技术发展的驱动下，一种崭新的企业组织形式正在形成，这些企业有全球市场影响力、有可供支配的全球财务、有来源于全球的员工、有在全球范围内具吸引力的产品以及全球性的利益相关者，然而，为数众多的跨国公司仍未能在全球范围内对其资源进行有效整合。接下来所暗含的也是不言而喻的——拥有强大技术能力和管理能力的IBM能“帮助”其他企业，使其成为真正的“全球整合企业”。

　　“随需应变”和“全球整合企业”由IBM提出是顺理成章的，因为在成功实现由硬件生产商向服务提供商转型之后，IBM不仅需要证明其技术的先进性，同时也需要一些宏大的新概念来证明其思想的先进性，从而不断巩固其服务业务已取得的江湖地位。这犹如一位武林盟主一样，他不仅需要有高超的武功，还需要有一呼百应的感召力。

　　尽管如此，去年底IBM提出“智慧的地球”概念，还是让人们看到了蓝色巨人陌生的一面。

　　按照帕米萨诺的说法，传统上物理基础设施和IT基础设施是分离的，现在已到了合二为一的时候。他认为，通过智能技术在社会各领域（如医疗、交通、电力、食品、零售）的应用，城市将可实现智能化，地球也将变得越来越智能化。智能化的结果则是能耗减少，污染降低，一些棘手的社会问题将得到缓解和解决。

　　与“随需应变”和“全球整合企业”两个概念相比，“智慧的地球”要宏大得多。而且，IBM不只是“清谈”。据一些分析师估计，早几年为了推广“随需应变”， IBM投入的相关广告费曾达一年7亿—8亿美元。这个数据并未得到IBM的证实，不过从该公司对“智慧的地球”造势规模来看，IBM此番投入的人力物力可能远超过“随需应变”和“全球整合企业”。

　　我们先看看它在中国的活动。2009年2月24日，IBM2009论坛举行，从而拉开了“智慧的地球”在中国造势的序幕，其后短短3个月内IBM论坛相继在上海、北京、广西、沈阳、广州等多个城市全面铺开。在全球范围内，我们也都能看到IBM类似的忙碌。今年6月，IBM在德国柏林召开了“智慧的城市”高峰会，其后类似会议陆续在美国纽约和亚洲多个城市举行，以推介其“智慧的城市”的概念。在此之前，IBM已邀请数百位来自世界各主要城市的领导人，就“智慧的城市”问题交流看法。

　　IBM的魅力在于，其举手投足都会引起人们的兴趣和关注，不论是出于猎奇、钦仰，还是担心、惧怕。因此，有人难免困惑：异常活跃的蓝色巨人到底想干什么？

　　“忽悠”以掘金？

　　对于绝大部分企业而言，任何重大活动背后必定有利益在驱动。IBM力推“智慧的地球”的深层动机并不难洞悉。

　　“智慧的地球”是IBM的理想。在“尚未智慧的地球”与“智慧的地球”之间，潜藏着巨大的金矿。以“智慧的地球”中的“智慧的城市”为例。1900年，全世界只有13%的人口居住在城市，现在城市人口占全球人口的比例已超过50%，到2050年将进一步上升到70％。帕米萨诺在一次演讲中指出，每年地球上大约会增加相当于7个纽约的城市。城市化的过程也是一个社会问题不断涌现的过程。按照IBM的说法，通过对城市社会系统如公共服务、能源、电力、交通等进行智能化改造，能够有效减轻城市压力。IBM全球企业咨询服务部总裁范克安更是指出：“通过IBM提供的智慧的城市系统，可以改善城市的每一个方面，使得人们的生活质量大大改善。”这才是IBM的真正意图所在。不难看出，智能化的过程也是机会展现和IBM充分发挥其优势以掘金的过程。

　　“智慧的地球”的推出可谓适逢其时。各国为应对危机而推出的经济刺激计划，为不少企业烹就了可以饕餮的大餐。如何影响政府投资的投向，也决定着企业从中受益的多寡。IBM的动作非常迅速。2009年6月IBM全球铁路创新中心在北京成立。IBM此举的意图很明显，力争参与中国政府投资上亿元的高速铁路网计划。同样，IBM主打的“智慧的电力”、“智慧的交通”、“智慧的医疗”都是中国政府投入很大的产业。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外界对IBM的所为会有很复杂的解读：既有叹服的，也有认为其炒作的。国家信息化办公室专家委员会副主任邓寿鹏就表示，IBM的“智慧的地球”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商业宣传，政府和企业不应为其买单。

　　在美国，同样有人质疑IBM，认为它有忽悠之嫌。IBM不论是在私下呈给奥巴马的经济刺激方案还是在公开讲话中，都呼吁将投资重点向技术创新倾斜，帕米萨诺表示，在技术创新方面的投入能比传统基础设施如公路和桥梁等获得更多回报，智能基础设施是创造新就业机会和刺激经济增长的最佳途径。该公司在一项研究报告中认为，在智能电网、医疗卫生信息技术以及宽带三大领域投入300亿美元，就可在一年之内创造出100万个新岗位。但一些人质疑，如果这些投资能够落实，相当一部分将会漏进IBM的口袋里。有人甚至批评IBM一方面提出增加投资以扩大就业，另一方面自己却又举起了裁员的斧头。

　　其实，加大对技术创新投入本身并没有错，只不过IBM所处的行业加上它异常活跃的身影使它难免给人瓜田李下的感觉。是真忽悠还是假忽悠完全取决于人们的解读。

　　IBM究竟是什么

　　通过“智慧的地球”，人们能隐约感觉到，IBM的重心又发生了一些改变，不再是IT服务。出售PC业务后，IBM从一个硬件商转变成一个系统集成/服务及软件提供商，然而，现在的IBM却声称它“不再是一家计算机公司或服务公司”，甚至不再是“IT公司”。那么，它又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过去5年，IBM主要围绕服务、解决方案、服务软件来进行转型，现在该公司80％的收入和90％的利润来自于软件和服务。但是，IBM认为，不论是硬件、软件还是单纯的服务，都不足以使自己抵挡住现有及潜在竞争者的进攻。唯有“三剑合璧”，将智力转变为他人难以替代的能力，它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IBM的转型其实就是由卖智力到卖能力的转型。

　　这也是一个认识不断深化的过程。1990年代末，IBM意识到硬件价格的持续下降趋势不可避免，只作为产品供应商不足以在市场上形成充分的差异化，要保持竞争力就必须向能为客户提供附加值的服务转型。为此，该公司把发展重心放在高附加值的服务器和主机业务以及软件和咨询服务上。2002年，IBM收购普华永道，并剥离了低利润硬盘、打印机和PC等业务，这成为该公司转型的一个重要分水岭。现在，该公司的主要业务包括全球技术服务部、全球商业服务部、系统和技术部以及全球金融部。

　　软件和服务被认为在IBM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今年第二季度，IBM的软件业务营收下降7%，但税前利润增长却达到了32%；全球服务业务营收下降12%，税前利润上升了23%，其中技术服务的利润率也增长了5.4%，达到14.9%。以硬件为重心的惠普第二季度的营业收入虽高于IBM，但净收入与前一季度相比却下降了17%。

　　今天的IBM依然是硬件＋软件＋服务的一体公司，通过三位一体的连动发展策略，IBM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能力优势。当然，这也在其业绩上得到了反映。2008年，IBM营收1036亿美元，只比上一年微增5％，而利润却高达123亿美元，同比增长18％，毛利则达到42％。

　　在剥离大部分硬件业务后，IBM却仍保留了似乎已日薄西山的主机业务。今年第二季度，IBM主机业务营收下降了39%。据一些分析师估计，在一个好年景主机业务仅占IBM营业收入不到4%，但值得注意的是，主机硬件加上相关存储、软件和服务一起所创造的利润，却占了IBM利润的将近一半。

　　IBM另一个重要的硬件业务是芯片。除了服务器芯片，该公司还下大力气开发新型芯片。今年8月17日，IBM表示正在与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合作，开发设计DNA芯片。这其中的逻辑在于，“智慧的地球”所囊括的交通系统、电力系统、医疗系统等都依赖于强大的计算能力。尽管IBM没有明说，但我们不难看出，控制了芯片这一端，就如同控制了“智慧的地球”的核心。届时，以强大芯片驱动的主机加上相关软件和服务将成为IBM攻城掠地的重炮。IBM可能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宏大得多的“Wintel公司”。

　　不论是“智慧的地球”还是企业，面对越来越庞大的数据，都需要日益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和分析能力。IBM已看到这方面的机会。今年4月，IBM成立了4000人的新部门——IBM 商业分析和优化服务部（Business Analytics & Optimization Services）。5月13日，IBM 又推出了“流计算”软件。该软件能够利用新的流架构和突破性运算法则，对任何来源的数据进行前瞻性分析。在中国市场，IBM于8月3日在北京成立了“IBM中国分析决策创新中心”，作为其全球分析决策创新中心网络的一部分，解决全球尤其是中国市场对于先进分析能力不断增长的需求。

　　过去五六年时间里，IBM耗资200亿美元收购了60家公司，从而使IBM增加了软件、服务、解决方案的能力。IBM全球企业咨询服务部总裁范克安表示，如果没有这些能力就不可能提出和实现“智慧的地球”。他指出，把现实的实体世界变得数字化的过程，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软件能力和整合能力，而 IBM公司有能力帮助公司、企业和政府了解、实施并整合他们已有的资产。

　　当然，卖能力也是有风险的。最显而易见的风险是对其“能力”的需求很容易退潮。正因如此，它必须不断地推出新的概念来创造需求。在“智慧的地球”之后，让我们拭目以待更多IBM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