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妇女权益“悄悄”改革中

　　在新的社会经济形势下，沙特阿拉伯的妇女传统地位正在悄悄发生改变。包括国王在内的改革支持者采取一系列措施赋予本国妇女在家庭、教育、工作、甚至参政方面更多权益。不过也有人指出，鉴于沙特的特殊国情，改革无法一蹴而就，寻求两性平等，还需慢慢“讨论”。

　　男女共事“奇景”

　　从表面上看，传媒公司“罗塔纳”的女员工和一般热播印象中的白领女性没有不同。她们穿着贴身的一字裙套装，脚蹬名牌高跟鞋，在办公楼里来去匆匆，与男同事交流业务。不寻常的是，“罗塔纳”并非坐落在纽约或伦敦，而是沙特首都利雅得——在这里，妇女的典型装扮是“黑色长袍＋头巾＋面纱”。

　　沙特阿拉伯是政教合一的君主制王国，《古兰经》和穆罕默德的《圣训》是国家执法的依据。传统上，沙特妇女不得与无亲戚关系男子独处，但在“罗塔纳”公司，女员工可与男同事并肩工作。能否接受男女共事已成为公司人力资源经理苏丹娜罗瓦伊利招聘男性员工的考察标准之一。

　　罗瓦伊利会事先安排一名女员工突然走进面试考场，观察男性应聘者会不会因此心神不定或目瞪口呆。有时候都用不着这个小把戏，有的应聘者其实在发现面试官竟是女性时就已经表现得足够震惊了。

　　诚然，在沙特，“罗塔纳”公司仍是一个特例，其存在得益于公司所有者——沙特国王阿卜杜拉本阿卜杜勒－阿齐兹本人的地位和改革理念；但它也是沙特妇女地位和权益逐渐发生改变的一个映照。

　　近年来，沙特越来越多的工作场所出现了男女共事的场景，特别是在银行和医院里。

　　利雅得的费萨尔国王专科医院和研究中心行政管理人员诺拉麦尔胡克说，“以前人们会说，"她为什么要工作？她挣钱有什么用？"如今他们会说，"要解决问题也需要女人。"”

　　从教育到参政

　　根据《时代周刊》报道，沙特政府正在采取一系列促进两性平等方面的举措，比如通过开办女子大学以增加妇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今年9月份，政府还开办了该国第一所男女同校大学。在过去，沙特大学里以男学生为主，女生上学的校园必须与男生隔离开来。

　　政府希望推动更多妇女走上工作岗位，支持一些旨在保护妇女儿童免受家庭暴力侵害的提案，并鼓励沙特人对改善女性参政权方面多发表意见。

　　国王顾问机构协商会议今年早些时候任命了6名女性成员，在156人的协商会议中是极少数，但已是一大进步。玛哈阿尔穆尼夫是这6人之一。她说：“这迈出了很好的一步。国王和整个政治机制在传达一种思想，即（改革）时代已经来临。这些只是微小的举措，之后会有大动作。但大多数沙特人已习惯传统方式，要改变社会秩序不能一蹴而就。”比如，协商会议的这几名女性成员仍没有和男同事一样的投票权，因此被一些改革派斥为“象征主义”。

　　今年2月，阿卜杜拉国王对内阁作出大幅调整，换掉了一些保守角色，并委任努拉法伊兹女士为教育部副大臣，专门负责女性教育事务，这是沙特历史上首次任命女性为部长级高官。

　　虽然法伊兹在沙特拥有较高声誉，但她的工作方式依然体现了沙特目前妇女权益改革的局限性。法伊兹只能通过电视电话与男同事交流，没有部长的允许不能上电视，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她也不得不拒绝拍照。

　　法伊兹说，她的唯一使命就是改善女性受教育状况。“我不喜欢雷厉风行，”她说，“我要了解哪里有需要，并排个先后顺序。我相信团队合作。”

　　法伊兹的谨慎态度可以理解，毕竟她是全国瞩目的焦点。法伊兹的朋友、接替她成为沙特公共管理研究所女子部负责人的哈南艾哈迈迪说，法伊兹“压力很大，一点错都不能犯”。她说，从政女性必须小心证明自己没有摒弃宗教原则，自己的工作不会危害到传统价值观。

　　“讨论”的重要性

　　在沙特，一切旨在提高妇女地位的举措都要循序渐进地进行。“如果我们要把一种新想法付诸实施，我们首先要开展讨论，”法伊兹说，“唐突做决定是不对的。”

　　沙特一个名为全国家庭安全计划的项目就花了好些年时间“讨论”如何有效制止家庭暴力侵害妇女儿童现象。这个项目由一小群职业妇女于1999年发起。阿卜杜拉国王为了表示对这项议题的支持，特别委任女儿阿德拉公主牵头这一项目，终于得以在2006年协助起草一项沙特前所未有的法案，规定丈夫虐待妻子和孩子属于违法行为。

　　立法并不意味着就立刻改变，“讨论”还在继续。这个项目目前的主要任务在于教育沙特男人接受新观念——他们不再有权殴打妻子和孩子。今年春季，该项目组织方在沙特各大城市召开一系列会议，阿德拉公主亲自出席，以确保当地官员的参与程度。

　　在红海之滨城市艾卜哈的会议上，一名资深法官争辩说，丈夫有时需要教训妻子，比如当妻子花太多钱购物的时候。这一发言立即在女性听众席激起一片声讨，媒体的指责声音也是铺天盖地，说明这种认为“打老婆”理所当然的观念已不为人所接受。

　　不过，也有批评人士说，政府虽然致力摒弃性别差异，但没有建立足够的保障体系。例如，政府鼓励妇女走上职场，但没有明确在办公场所的设置上、何为合法、何为违法。

　　利雅得一家律师事务所负责人阿卜杜勒－阿齐兹卡西姆说：“我们愿意聘用女性。法律系的女学生会给我们投简历，但怎么安置她们呢？”卡西姆说，他的事务所没有女员工专用通道和男女隔开的会议室，他担心招聘女员工会遭到起诉，“如果不能就业，女性教育改革毫无意义”。

　　渐进式改革

　　沙特一些改革支持者认为，沙特在提高女性地位方面的改革步伐已经够快了。法伊兹说：“55年前，我们的女孩根本没学可上。50年前，人们不能接受妇女出去工作。但现在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或妻子有工作或接受高等教育。我不认为其他国家在这些方面的变化能像沙特这么快。”

　　然而，目前仍有很多沙特人恪守老观念。神职人员穆赫辛阿瓦吉认为，无论是谁，都不能把自己的理念凌驾于沙特数百年来所奉行的传统道义之上。

　　还有迹象表明，不少沙特妇女也反对剧烈改革。政府2006年公布的一份调查结果显示，86％的受访者认为女性不应该在男女混合的环境下工作，89％的人认为妇女不应该开车。

　　较保守的沙特女性杂志《生活》编辑伊曼阿尔基尔说，她的大多数读者认为与男性一起工作或学习有压迫感，“她们想要放松，不想为周围人怎么看她们而操心”。

　　沙特政治学专家阿瓦德巴迪认为，阿卜杜拉国王和王室成员在妇女权益问题上小心翼翼，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沙特文化传统的产物。今后，沙特妇女权益改革的进程快慢还取决于谁将成为阿卜杜拉国王的继承者，有权继承王位的人也包括一些保守人士，比如阿卜杜拉国王同父异母的弟弟穆罕默德本纳伊夫亲王。

　　近年，沙特大力推行经济多元化政策，试图改变完全依赖石油的经济结构。《时代周刊》说，在新的经济形势推动下，沙特的领导人终会发现让大批女性劳力闲置在家毫无意义，而且新兴的职业妇女阶层也不会愿意再回到原来的生活。

　　“罗塔纳”公司负责电视业务的执行官罗瓦伊利说：“我们不是芭比娃娃。我们（职业女性）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是战胜了许多挑战的结果。我们是先锋。我们会取得胜利。”（刘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