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中的奥巴马

　　2009年9月25日下午5时，在匹兹堡G-20峰会闭幕后美国总统奥巴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现场，一位在匹兹堡电视台工作的白人女记者对人民网记者说，“我喜欢奥巴马。当初我投票支持他，现在我仍然支持他……”

　　11月3日下午5时，在设在乔治·马歇尔高中的美国弗吉尼亚州州长选举投票站旁，一位来自阿灵顿县的白人男子对人民网记者说，“我不喜欢奥巴马。当初我没有投他的票，现在我也不支持他。他是一个社会主义者……”

　　11月3日晚9时，值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一周年之际，美国HBO电视台播放了广受关注的纪录片《民选——贝拉克·奥巴马的当选》。在这部长达两小时的纪录片中，人们看到了为人少知的奥巴马参议员决定竞选美国总统后引来的白热化争论。人们看到了他在竞选受挫后如何喊出“是的，我们能行！”人们看到了在竞选的关键时刻他如何与竞争对手希拉里·克林顿通电话。人们看到了一向冷静的他如何在得知祖母去世后热泪长流。人们看到了当他得知竞选成功时如何欣喜若狂……

　　（一）

　　2009年1月20日，贝拉克·奥巴马在宣誓就职美国第44任总统时说：“我们面临的挑战可能前所未闻。我们迎接挑战的方式也可能前所未闻……心怀希望和美德，让我们再一次不惧严寒，勇为中流砥柱，不论什么风暴来袭，我们必将坚不可摧。”

　　万事开头难，更不用说接手了两场战争和一场几十年未遇的经济危机。高呼“变革”口号入主白宫的奥巴马一开始便在内外政策上打起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他一上任便任命了中东特使，试图为成为死结的巴以冲突解套。他宣布限期关闭臭名昭著的关塔那摩监狱。他在开罗大学的演讲向整个伊斯兰世界发出和解信号。他在朝鲜、伊朗、缅甸、苏丹等热点问题上主张“接触”。他“重启”了与俄罗斯的关系，他完成了从伊拉克部分撤军的承诺，又宣布了巴基斯坦-阿富汗新战略……

　　在乱麻一般的国内问题中，奥巴马大力推动大范围的经济救助计划，终于使美国经济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他推动美国在儿童保健、烟草法规、平等报酬等方面有了新的立法。他大力倡导新能源经济，并推动制定应对气候变化的相关立法。面对美国自上世纪30年代就提出但屡战屡败的医疗保健改革，奥巴马全力以赴推动改革，宣称他“不是第一位主张医疗改革的美国总统，但决心成为最后一位实行医改的美国总统”。

　　（二）

　　美国是一个多极分化的社会。华盛顿的政治机制有着强大的传统惯性。白宫的新主人在这样的惯性面前常感无奈。

　　如果说在执政后的第一个百日内，人们主要是看奥巴马的拳脚打拼，在此后的岁月里，人们看到的则是不断产生的“飞去来器效应”。围绕奥巴马的争议成为美国社会愈发司空见惯的景象。

　　实际的战略利益较之奥巴马的战略思想来得更加固执。在美国中东特使几多穿梭之后，巴以冲突死结依旧。面对奥巴马的“接触”政策，朝鲜、伊朗等对手显得不乏招数。白宫已经放出风来，原定关闭关塔那摩监狱的时间可能推迟。俄罗斯在欧洲导弹系统和削减核武谈判中依旧冷峻。作为总统候选人，奥巴马曾力主与墨西哥和加拿大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但作为总统的他则将此事放在一边。曾经以为从伊拉克的一退能够立即使阿富汗的一进战略立竿见影，结果并不是那么回事。他自己重新任命的驻阿总司令写来报告，要求至少再增兵四万，这使得他在阿富汗新战略问题上颇费踌躇，也因此使得国内争论纷纷扬扬。

　　如果奥巴马得以在美国医疗保健体系改革方面有所建树，这无疑将使他青史留名，但能够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美国社会以外部世界难以看懂的激愤情绪抵触着一件看起来很好的事情。奥巴马所推动的医保改革被许多人斥为“社会主义”。在民意沸腾的今年8月，许多示威场合都将奥巴马的形象与希特勒类比。奥巴马的雄辩常常难以在国会山改变政党色彩浓重的投票，使得气候法案和医保法案荆棘载途。经济是个大问题。尽管有了些许好消息，但更多的坏消息不断涌入：10月份失业率为10.2%和巨额赤字财政仍令人忧心忡忡。

　　（三）

　　历史老人的无情之处在于，光环总是要褪色的。早就有人说过，没有人能够教会另一个人怎样担当美国总统。美国总统只能自己去体验如何担任美国总统，也只有当上总统后才能真正体验其五味杂陈。难怪奥巴马的一位前任曾抚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说，“孩子，长大以后不要当美国总统……”

　　仅仅在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一年之后，芝加哥大公园内庆祝胜利的狂欢、“重塑这个国家”的高谈和“是的，我们能行”的高唱似乎已是多年前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奥巴马每日一大早必先过目的开会清单、每晚必读的吹风材料和每天必做的无数决定和妥协。

　　口若悬河的高谈阔论比日复一日地实干容易得多。参与竞选比真正执政容易得多。那些曾经是奥巴马竞选助手、现在是白宫要员的人们私下里说，竞选时的那些日子里充满着激情、希望和温暖。但在日复一日的执政时期，你不能总是处在激情巅峰。现在的挑战是，当你面对每日工作的煎熬时，你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理想主义和乐观态度。华盛顿所独具的政治文化一向是对希望、乐观和团结泼冷水。你必须每天与这种政治文化做斗争，同时也深知每一件事的最终结果很可能是一个不完美的、打了折扣的结局。芝加哥大公园庆祝胜利的那个晚上是一个激情澎湃的顶点，但白宫内的每一天却是平淡无味的，甚至是鄙俗的。加之华盛顿传统政坛机器绞肉般的磨砺常常使你没脾气……

　　奥巴马总统仍受到广大美国人的爱戴，他的精明、精力充沛和个人魅力仍在感染着很多人，但已不具有莫测高深的玄虚幻象。上任近一年来，奥巴马通过每日的磨砺在学会怎样做美国总统，同时美国人也在更多地了解奥巴马。有人批评说，奥巴马要的东西太多、太快。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美国国会不可能消化奥巴马送给他们的所有议案。华盛顿的政治机器无法接受奥巴马提出的所有变革，医保案的运作过程已经证明比想象得困难得多。许多为变革投了奥巴马一票的人已经发生了分歧，他们都说这不是我们所要的变革，但有人说这是一种太过激烈的变革，而有人则称现在的变革还不够。众说纷纭之中，奥巴马的民调支持率已在向下滑行。

　　所有这一切都还没有逃出美国政治的怪圈，奥巴马那迅速花白的头发透露出他依然奋力打破这种怪圈，但他也面临着被黑洞般怪圈吞没的可能。对于一位已经创造了历史的美国总统而言，奥巴马的“变革”究竟为历史留下了什么，还需历史老人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