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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人扛着沉重的家(图)

来源:天津网-天津日报
2009年11月15日08:22
夕阳晚景

  
  记者 肖秋生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阳光老人的生活丰富多彩,给我们以鼓舞、给我们以启发。同时,因为某种原因,也有老人生活得并不如意,甚至有些艰辛,对这样的老人,我们更应给予关怀。

  刘大娘今年79岁了,除了有点儿耳背,身体还算结实。她说,不结实也不行呀,买菜、做饭,料理这个家,还靠我这个老太婆呢!

  刘大娘和老伴儿一辈子养育了4个儿女。大儿子早年支援“三线”建设,在贵州安家落户。大女儿“上山下乡”,嫁给了当地人,在东北“扎根”了。大儿子当了爷爷,大女儿做了姥姥,在当地有一大家子人,难得春节时偶尔回天津看看老娘。他们很孝顺,赡养费每月准时寄到,从来不耽误。可是,人老了,身边需要人照顾。“远水不解近渴”,平常过日子,这兄妹俩是指望不上的。

  刘大娘身边还有一儿一女。小儿子和她住在一个偏单元里,儿子住大间,她住小间。二女儿住旁边楼门六层的一个独单。有两个孩子都在身边,按说,生活该是温暖的。

  可是,刘大娘却老来不松心。小儿子是个残障人,小时候患婴儿瘫,一条腿落下残疾,拄着拐走路还有些吃力。他是刘大娘一生的牵挂,老伴儿还在世的时候,老两口为儿子的婚事犯愁。如果他不成个家,将来谁来照顾他?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四处给儿子张罗对象。终于在儿子34岁那年,给他娶了个媳妇。老两口把大间让给儿子、儿媳做新房,他们住阴面的小间。儿媳妇是西北农村的,能在大城市找个人家,能住楼房、吃饱饭,她就挺知足。儿媳还算勤快,洗衣、做饭全学会了。儿子在一家街道小工厂里上班,虽然挣钱不多,有二老的退休金,温饱的生活还是挺温馨的。那是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后来,儿媳怀孕了,生下一个孙女。孙女也是宝贝,老两口高兴呀。

  儿媳熟悉了城里的生活,她说,有了孩子就不能过穷日子。刘大娘求街道主任给儿媳找个工作。人家说,你儿子已经是特殊照顾了,让她自谋职业吧。儿媳挺犟,说自谋职业就自谋职业!她从大胡同趸来鞋和袜子,在附近的市场摆摊。她能吃苦,也肯干,生意红火起来,还雇了两个人。可是,后来,儿媳挣的钱就不交给婆婆了。再后来,儿媳就经常不回家了。再后来,儿媳回家就跟儿子打离婚了。儿子不同意离婚,儿媳就告到法院。

  老伴儿一生气,心脏病复发,人就这么走了。

  刘大娘哭得昏天黑地,老伴儿走了,主心骨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儿媳外面有了人,铁了心要离婚,最终法院还是判了。刘大娘惦着给儿子身边留个人,将来也好照顾他。儿媳走了,孙女留下了。为了供养孙女上学,一家人省吃俭用。去年,孙女考上了一所职专,她就盼望着孙女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工作……前几年,儿子所在的小工厂倒闭了,因为他是残障人,每月发几百元的生活费。

  刘大娘舍不得离开儿子和孙女半步,她觉得这父女俩命太苦,尤其是孙女,她觉得愧对这孩子,所以,但凡做一点儿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全给孙女和儿子。

  小女儿本来还不用刘大娘操心,她结婚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还算平稳。怎奈,天有不测风云,身体还算结实的姑爷,还不到50岁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家里就像倒了一根台柱子。女儿愁得白了头发,人也老了许多,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人瘦得像麻秆儿似的,看着就让老娘心疼。以前,女儿还能抽空帮助老娘干点儿活,比如,洗衣服、做被褥、买菜、做饭什么的。如今,走路都晃晃悠悠,上下楼就喘大气。儿子和女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哪个都心疼。自从5年前姑爷去世之后,刘大娘就让女儿和外孙上她这“入伙”了。她说,离得这么近,两家合在一起吃,还能省点儿钱。所以,家里日常生活用品和米面肉蛋菜等等的采买,刘大娘就一个人承当了。

  女儿不忍心让老娘照顾自己,更不忍心让年迈的母亲楼上楼下地跑。她买了一个“小小车”,要推着“小小车”去买菜。刘大娘不让女儿上下楼,她说,我的老胳膊老腿儿还行,活动活动还锻炼身体呢。女儿说,您就让我去吧,弟弟不能下楼了,我再不帮助您,就把您累坏了……母女俩争过来争过去,争着争着,女儿的泪水就流淌下来,唉,全是自己这病弱的身体拖累了母亲……刘大娘的眼圈儿也红了,她知道上下楼对女儿来说有多么艰难。结果,是79岁的母亲扶着55岁的病女儿,一步一步往楼下走。母女来到楼下,女儿推着那辆“小小车”,刘大娘扶着女儿,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市场上的小贩也同情这母女俩,每当她们买菜时,总有好心的小贩把分量给得高高的。刘大娘感慨地说,还是好人多呀!

  让刘大娘操心的还有孙女,虽然她考上了职专,学校里三天两头让交钱,可是刘大娘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就得从牙缝里“抠”呗。可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了哪行呀?再说了,儿子、女儿也是病人呀!女儿是胃病,吃好了还不行呢,也得惦记着呀!外孙子是上班了,一个月1000多元,还不够他自己花呢。下班回来,吃了饭就往床上一躺,他妈妈还嫌他懒,她一嘟囔,儿子就冒火,母子俩就吵架,这就更烦了。刘大娘私下里劝女儿说,你就少说孩子两句吧。女儿却有女儿的道理: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分担点儿家务,想把姥姥累死怎么着?!女儿心疼母亲,母亲心疼女儿。

  儿子的婚姻不幸,也是刘大娘的一块“心病”。刘大娘知道儿子的心有多疼:眼看着媳妇儿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了,他们还成心当着他的面亲昵……这多气人啊!不然,儿子怎么能气得瘫在床上不能走路了呢?

  让刘大娘操心、揪心的事还多着呢,女儿中年丧夫,本来就够命苦的了,偏偏又没遇上一家好邻居。两家以前就有矛盾,姑爷去世,别人送花圈致哀,那家人却放鞭炮、贴喜字、吃喜面。女儿气得昏了过去……为了女儿,刘大娘舍下老脸,上楼请人家“多加照顾”,那家女人还把不是当理说……刘大娘只能忍气吞声,跟人家说好话。没辙呀,为了女儿,受气就受气吧。虽然她好话说尽,此后,麻烦却越来越多,人家还把烂菜叶和烂水果扔到女儿的门口。

  刘大娘生性善良,她跟女儿说,惹不起,咱躲得起,你们娘儿俩在我这吃饭,晚上让大宝(外孙)上楼睡觉,一早他就去上班,咱不招惹人家。可是,你躲一尺,他进一仗,躲是躲不开的。今年5月的一天,晚上10点多,就听见旁边楼门里传来外孙的呼救声,刘大娘跑过去一看,楼上那家的男人正在打外孙,她一边大叫着不许打人,一边张开双臂护着孩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省人事了……好心的邻居打“110”报警,警察来了说,救人治病要紧。“120”把昏迷的刘大娘和被打破鼻子满脸是血的外孙送到医院。

  刘大娘流着眼泪说,我活了快80岁了,没跟人吵过架,这次却被人打了,逼得我这老太婆上法庭打官司,我害羞呀。他们欺人太甚,明明是外孙上楼,他下楼,却非赖是孩子先撞倒了他,不讲理啊!刘大娘拿出法院的判决书给我看。她说,一提打官司我就脑袋疼,折腾死人呀,我都快80岁了,打一场官司就脱一层皮呀!

  官司确实是刘大娘“赢”了,可是,她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烦心事,比如,对方“输”了,却只赔偿刘大娘60%的损失……更让她提心吊胆的是,两家已经结下冤仇,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冒出什么“毒”来。可是,外孙得有个地方睡觉呀,每天晚上外孙走时,她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外孙平安进屋打来电话,她才能放心。刘大娘也想给女儿换个环境,躲开那家邻居,可是,卖了房再买房是要钱的,她上哪儿弄那些钱去?

  更让刘大娘犯愁的是,3天前,女儿吐血,不得不住进医院,她既要照顾家里躺在床上的儿子,还要顾及在医院输液的女儿,来回奔波,让病房里的病友和家属看着都心疼。大伙建议刘大娘雇个保姆或护工。她苦笑着说,我拿嘛雇呀?大儿子和大女儿给的赡养费,我得供孙女上学,虽然有医保,也不给全报销呀,儿子和闺女的钱,只能凑合着看病,还得过日子呢。于是,好心的病友家属就帮着她照顾女儿,让刘大娘在家多歇一会儿。老人说,谢谢大伙啦,还是好人多呀。盼着吧,我就盼着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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