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华政治文明的复兴

　　很高兴来和大家探讨中华政治文明的相关问题。

　　今天我讲四个部分，照自己的老习惯，分别引用3首前人填的词另加1首自己填的词。无论讲什么题目，我一定要引用诗词，因为我最喜欢讲的是诗词。不讲诗词，我就以“搭售”的方式，宣传诗词，推销诗学。

　　大家知道，文明分解为物质、精神、政治三个方面。物质文明是人类向自然索取财富的手段和成果，精神文明是人类的心灵世界和思想成果，政治文明则是人类的社会组织方式和经验。我们中华政治文明，既有连续性、一贯性，又有与时俱进的特质。

　　政治文明是党的十七大报告正式提出来的。原来我们只提物质、精神两个文明。有了政治文明才更完整、更全面。也说明党中央已经关注这个问题。

　　我们不能采取历史虚无主义的态度。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延续，今天的中华文明是历史的中华文明的延续。

　　下面我谈一点自己的粗浅看法。

　　一、从中华文明的兴衰解析中华政治文明的优劣

　　先说说毛泽东的《贺新郎.读史》。毛主席仅仅用100来个字，概括几千年的历史，阐明自己原创的史学观，这种本事是一般人根本弄不了的。毛泽东不仅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直接点出人类历史的斗争性、残酷性。他还阐明历史是由人民推动的，不是由帝王推动的。可能有人不赞成他的观点，但这是毛主席坚持了一生的观点，我个人极其尊重这种坚持。

　　我总是讲我们做为中国人很幸运，我们生在中国，可以充分享受中华文明的滋养熏陶。我们的文明有不少值得自豪、值得夸耀的东西，周秦汉唐，长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一个统一的中华总是强盛的。但我们的文明也有缺憾，大概从宋开始，逐渐出现了问题。

　　公元前36年，西汉陈汤曾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豪言壮语流传了两千多年。到公元1004年北宋时期，寇准与辽签定“澶渊之盟”，向辽纳岁贡，从此中华文明的主体汉民族逐渐式微，直到1949年，期间经过长达945年。我们的中央政府签了多少屈辱的协议，国家最后沦为半殖民地。从这个角度来回顾历史，可知文明的碰撞是必然的。强质文明必然对弱质文明进行干涉侵略，这无关道德，特别无关个人道德。

　　我们的文明辉煌过，也蒙受过失败和耻辱。曾经辉煌说明我们文明有优良的特质，蒙受失败和耻辱说明我们文明有问题和毛病。

　　我们的文明存活了几千年，至今仍然生机勃勃。但我们今天看自己的文明，一定要从全世界诸多文明并存的现实来看，一定要从比较各种文明对世界的影响力来看，一定要从自己文明的历史和今后走势来看。

　　我认为我们的文明在今天处于守势，处于不被强夷尊重和认可的地位，处于与我们文明的辉煌历史、文明成果、所拥有的人口、对人类的贡献等等不相符合的地位。今天的世界由另一个更强大的文明来领导。

　　这说明我们的文明生命力很顽强，确实有其优良特质；但由于各种原因目前处于守势，说明仍有需要改进、革新之必要。

　　二、中华政治文明的两大成果和三大弊端

　　我提到的第二首词是胡适的《沁园春.誓诗》。对于胡适先生，过去我们总体上持批判态度，因为他曾主张“多研究问题，少谈些主义”，而且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但是当年他提倡新文学，曾经一呼百应，成为青年偶象，而且新文学运动催生了五四运动，五四又催生了共产党，共产党又催生了共和国。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不是胡的本意，但历史就是这样的逻辑关系。从这一点说，我们应该肯定胡适的贡献。我愿意引用胡适1916写下的这首词，来说明93年来中国发生的巨变，就是“收它臭腐，还我神奇”。

　　我们必须怀着谦恭的心态，尊崇的心态，来看待自己的文明。同时，我们又要用理性的、批判的目光，来审视自己的文明，有哪些是需要完全继承的，又有哪些是需要批判继承的，还有哪些是需要彻底抛弃的。

　　一般说来，古中华文明是被全世界认可的。但在当今的世界，特别在全球一体化浪潮下，中华文明的当代形态，不仅外国人不那么认可，我们自己也有不少人不认可，甚至怀疑、否定、批判，更有甚者，不少人还嘲笑、轻蔑、攻击。我认为这是很危险的。

　　当前，政治开明了，社会进步了，言论也自由了。特别在网络上，没有什么不被骂。我们的孔子被骂，传统文化被骂，连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也被骂。

　　这就带来许多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没了根，思想没了根，信仰没了根，生活没了根，衣食住行都没了根。

　　建国60年了，尽管走过曲折的道路，但我们找到了最正确的路，也是最有效率、最近最快的路。经济腾飞了，物质文明发展壮大了，精神文明有过忽略，有过教训，但是也重视调整了，取得了成果。政治文明，从十七大开始正式提出来，我理解是要进行新的梳理、论述、或者重新进行理论构建。因为政治文明十分重要，建立自己的论述，让全世界都认可的论述，相当不容易。

　　我想把我们的政治文明从历史的角度进行审视，我发现其中的一定的连续性和贯通性。我的想法不一定正确，但我愿意提出来与大家讨论。

　　我个人分析，从历史上看，我们中华政治文明曾经有过两大成果：

　　第一个成果是皇帝制度。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他破天荒建立了皇帝制度。从此一直到1911年清廷逊位，这个制度在中国存在了两千多年。现在说皇帝制度好的不多，但长达两千多年的历史，不管哪朝哪代，哪个人，只要取得了中央政权，他连犹豫也没有，就是当皇帝。历史上的皇帝大概有500多个，有在位长达几十年的，有在位仅仅三五个月的，有勤政爱民的，有骄奢淫逸的，一般说来，坏的多，好的少。但这个制度能够存在两千多年，如果没有一点道理，没有大多数老百姓的认同，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成果是科举制度。科举始创于隋，搞了一千多年，产生状元500多个，进士11万多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官员选拔制度。不管你出身多么贫寒，哪怕当过乞丐，只要你考中了进士，皇帝就给你官做，考中了状元还可能把女儿嫁给你。当年西方人说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这不就是天堂吗？日本、韩国、越南都跟着效法，英国的文官制很大程度是学了我们的科举制度。当然也出了问题，害了不少人。

　　我们的政治文化、政治文明，主要问题或者说弊端也不少，我总结主要有任人唯亲、腐败、拍马屁这三大问题。

　　复兴中华文明，是一个大工程。最核心的内容就是政治文明的复兴。搞皇帝制度、科举制度都不行了，必须另谋出路。推翻科举制度可以靠改良，推翻皇帝制度是靠革命、要流血。

　　推翻了这些东西，建立了共和国，我们的第一代领袖们创立了新的国体和政体。我个人观察分析，感觉是他们创造了或者说开创了新的政治文明。历经改革开放的发展变化，可以说基本成型定型了。那就是有中国特色的政党制度和公务员制度。前者代替了皇帝制度，后者代替了科举制度。

　　政党制度是西方搞起来的。我们中国历史上有过这党那党，但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政党。我们现在的政党制度是很特殊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即中国共产党是唯一的执政党，另外有8个参政党，再加上无党派，实行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实行多党合作。这已经写进宪法，而且得到了实践检验，应该说效果很好。

　　公务员制度已实行了10多年，2006年4月27日人大通过《公务员法》，做了制度的法律保证。

　　一个政党制度，一个公务员法，都能从中找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基因，找得到其中的发展脉络。坚持和完善这两个制度，把有关法律条文贯彻施行好，我们的政治才能清明，我们的文明才能复兴。

　　三、中华政治文明复兴的核心是精神和信仰问题

　　文征明的《满江红》：“岂不念，中原蹙！岂不惜，徽钦辱！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古休夸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有何能，逢其欲”。深入到昏君、佞臣的心灵深处，直刺徽宗赵构、宰相秦桧的心灵，刻画出他们的卑劣。

　　党的十七大提出要“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这就是从政治高度、文化角度、心灵深度，提出了根本问题。光有好的制度还是不完全的，因为制度要靠人来执行，靠人来监督。而人的心灵，信仰、道德观、价值观万万不能出问题。

　　先说精神问题。

　　物质层面、制度层面应该说相对容易，最难的是精神层面。既要保持民族的精神家园的安全、和谐，又要使民族的精神家园有生生不息的活力和动力。

　　当前主要问题一是外来影响渗透，一是内部的教育缺失。小孩子从小看外国动画、外国大片，吃麦当劳、肯德基，过洋节，信洋教，而对民族的东西越来越生疏，越来越淡漠，当这种现象成为时尚时，不是应该警惕吗？

　　关于教育缺失，主要是家庭和社会，当然也包括学校。韩美林先生总讲一个例子：一个3岁小孩子找他签名，问其为什么？小孩子竟说“你签了名才值钱”；还有的小学生说长大后要当贪官；大学生马加爵竟然一个个砍死自己的同学；公安局长竟然成了黑社会的保护神，个别党的高级干部甚至变节出卖国家利益，这些典型的事例提醒我们，不解决思想、精神层面的问题，是会出大问题的。

　　还有信仰问题。

　　说到信仰，一是有没有信仰？二是信仰什么？

　　人活一世，总要有信仰。现在听的最多的是不少人自认没信仰，什么都不信。其实他心里是有信仰的，他可能信仰权威，信仰金钱，信仰爱情，信仰正义，信仰先贤等等。共产党人应该信仰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信仰共产主义。说应该信仰，是有不少人入党的时候真信，入党之后他不信了，或者改成信仰别的什么了。

　　我坚定认为所有正常的人都是有信仰的。人无信仰，无以为人。我讲诗词时曾经说过一个观点：写诗词都需要信仰。毫无用处大家想一想，如果你不信仰真、善、美，你能写出诗来吗？你不信仰格律诗是美的，你怎么会去学习格律并运用格律？

　　我曾经在保利剧院看过一声日本歌舞伎表演。据说为了这场表演，日本人提前来看场子，专门从日本运来木板，把保利剧场舞台重新铺上一层。我曾经暗自笑其迂腐。但后来我竟十分佩服人家对待艺术、对待传统的态度，实际上反映了人家对待先人的敬仰，对待民族艺术的敬仰。说成是信仰也没问题，他就是到了信仰的程度了。至于说艺术水准怎么样，我平心而论，表演、唱功、音乐等等，比我们的京剧差远了。但我认为我们对待京剧的态度，远远比不上人家那么信仰，对么真诚，那么投入。

　　有位领导说过：“无科技不能兴国，无文化足以灭种”。我们必须从精神局面，从信仰高度去认识、去解决问题。并且从复兴中华文明的高度去认识、解决问题。

　　现在党和国家建了党校、行政学院、干部学院，对干部进行培训。但我总感觉效果不如毛主席那时候搞的“五七干校”。因为没有真正“触及思想和灵魂”。我不是要恢复“五七干校”，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甚至想，对于四、五十岁的人，世界观、价值观都已经成型了，固定了，任你怎么教育，送到什么学校，恐怕都效果甚微。一定要培养新人，寄希望于青年，把文明的火种，正义的火种，改革的火种，生机勃勃的火种，一代代传承下去。

　　四、复兴中华政治文明是每个公民特别是青年的责任

　　我认为复兴中华政治文明已经提上日程了。有同学会问：我们复兴的中华政治文明，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我想，当年毛主席曾经讲过，中华民族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认为那个时候我们是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建国60年后的今天，我们回顾前30年，是在围堵中求生存，在冷战中求发展。后30年，是在质疑中搞改革，在遏制中搞开放。经历了种种困难。经过连续30年两位数的增长，经济上来了，全世界都看到了，基本上得到了认可；制度层面我们进行了若干调整和改进，也大大提高了认可度；精神层面也取得了不少成果。总体上说，我们的中华政治文明和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一起，正在全面走向复兴。

　　复兴到什么程度？我认为中华物质文明首先要做到经济规模世界第一，经济结构十分合理，科技研发和原创品牌全世界最多；中华精神文明要做到和成为原创精神产品生产大国，并有销往全世界任何国家和地区的水平和能力；中华政治文明要做到让全世界基本认可我们的宪法和法律制度、政党制度、民主制度、公务员制度。整个中华文明要在全世界有一个合适的地位，要有一个与其辉煌历史、优秀特质、国家实力相配的地位。决不能象咱们国家的国奥队、国足队踢的成绩、名次一样，那决然不能与我们国家的地位相符合。

　　我们要复兴中华文明，要做的事情很多，还需要有危机感。

　　我感觉经过多年的探索、实践、争论，现在中国绝大多数人真正统一了思想，就是按照目前这条路往前走，叫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能够达到目标的，也是能够有很高效率的。物质文明，我们创造了中国速度，精神文明，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吸收全世界好的东西，吸收几千年好的东西；政治文明，我们坚持和发展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坚持和完善公务员制度，前途是光明的。

　　我们都是受中华文明哺育成长的，同时也都有传承这个文明、弘扬这个文明的责任。

　　我们西安理工大学是一所工科大学，工科大学办人文讲坛，而且已经坚持了5年，我十分赞赏学校领导的明智和襟怀。这使我想起两件事，一件是学电机的朱容基总理能写律诗，他的同学欧阳鹤还是中华诗词学会的顾问，可见当年清华大学是注重人文教育而且很有成果的。另一件事是我最近两次到天津大学找冯骥才先生有公务请教，天津大学也是工科大学，专以冯先生大名开办了艺术学院，就是要在工科大学里面搞人文教育，而且要搞出特色和成果。

　　我们搞的“古都大讲坛”，已经50讲，我感到这个设计与清华、与天津大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加强对工科学生的人文教育，开拓视野，全面发展，为国家育英才、育栋梁之才。学习工科的同学们，一定要自觉加强对文、史、哲方面的学习，加强对传统文化的学习。决不要埋头读书，埋进去出不来。多涉猎一些必备的知识，加强精神“补钙”、文化“补钙”，成功的机率就高，各方面能力就强。

　　最后我把自己的词作《月下笛.诗情》送给大家共勉。最后一句是“举大白，算天知，不尽霜涯那路”。按照王国维的“三个境界”说，我希望先达到第一境界，也希望同学们先达到第一境界，就是望见、找到自己努力的路，不管风雪霜冻，遥远坎坷，一直走下去。

　　谢谢大家！(作者为国务院参事室办公室副主任 本文为在“古都大讲坛”的讲演全文，经作者审定)